許南風也意識到一個問題。科室對於現代康複的設施條件來說簡陋,康複治療師在此被定義的價值就是:機器搬運工,業餘按摩師。


    在這裏既得不到良好的工作條件,也沒有支持發展的區間,在醫護康體係內處在尷尬的定位上,更別說患者聽都沒聽過“康複治療師”這幾個字。


    陳最重視康複是因為接觸過完善的康複係統和看到孩子因此獲得的改變,楚延安是由於好友是康複專業出身。廖傳林是因為狂熱的大量網上衝浪而看到康複造福他那樣的群體。除了他們,這裏其他人認為的康複治療師如何?


    盧林據說已經來了三四年,這已經算是這裏資曆最厚的康複治療師。他在不斷的爭取現代康複在此生根發展的機會,但成效見微。


    許南風自知沒有盧林的定力和決心,她耐不住這樣的寒,她看到的職業康複星星之火,搖曳微弱,稍微來個大喘氣就會把它吹滅。


    平時對這份工作有很多矛盾抱怨的地方,許南風沒有在工作上瘋狂抱怨,也沒有所謂的年輕人“整頓”職場。


    作為剛入職的新職工,也隻是一個普通職工,她隻可以本分的選擇接受這樣的工作環境,充分在工作時間保證良性的工作狀態。


    許南風隻是偶爾會打電話跟沈婉吵吵,但她漸漸意識到這份焦慮也會通過電話線傳遞一部分給父母時,她也學會了適當“閉嘴”。


    楚延安現在已經能夠完全脫離輪椅的桎梏,也落戶了新車,車對他的工作性質來說是很重要的交通工具。


    他自我感覺再次坐迴駕駛室沒有任何問題,很快就能像之前一樣,接送尹若素和楚延新上下班。當然在這兒之前,要先把楚老爺子送迴他心心念念的村兒裏。


    楚雄不放心,讓楚延安錯過上下班的高峰,他一定要在後邊開車跟幾天。來醫院的時候正值早高峰,車慢吞吞的跟烏龜似的在馬路上爬不現實,父親一兩句話徹底摁滅楚延安要自己開車到醫院的念頭,依舊按之前的計劃接送,也節省時間。


    楚延安辯駁到自己手沒生也長了記性不會再胡來,但最終依舊平靜的接受家人的這場“安排”。


    不是屈於父親和老爺子的雙重施威,而是心懷溫暖的接受家人的叮囑與關心。這段五味雜陳的時光也讓他明白,家人也在為他的人生頂起一片天。


    倒是去接楚延新那臭小子,楚延安沒有提前聯係尹若素,連續幾天都撲了空。林景仰遙指最近的那個公交站牌,讓他去那兒找人。


    楚延安果然看到楚延新跟乖學生似的和旁邊的奶奶一起在等公交車,兜裏被楚延新今天塞明天塞的裝了一滿兜的零錢,“騙”來的小金庫捂熱沒幾天又被他全部拿迴去。


    林景仰聽曉楚延安這幾天恢複的消息,治療師對他的康複方案涉及到障礙物和跑步方麵,距離“徹底出院”已不遠。


    陳最是不太喜歡麻煩別人的那類人,無論是諮詢政策還是申請孩子的特殊補助都是自己在學著辦理。


    林景仰沒跟楚延安提過陳最與陳勉勉的事情,但偶爾聽他說,那位小病友也傳來不少好消息。


    許南風早上和下午的最後一個“半小時”被一個新來的腦梗死患者填滿。


    患者一年前無明顯誘因發覺一側身體綿軟無力,去小診所看了之後懷疑是感冒。後來吃了幾天藥發覺越來越嚴重,到市區大醫院診斷發現是腦梗死,住院溶栓後出院迴家,之後一直堅持自我鍛煉。


    後來關節開始出現疼痛,走路姿勢也不好看,但沒有在意。兩周前走路時關節疼痛明顯,腿難打直步子也邁不開,隻能坐輪椅。


    因為之前在私人診所沒有及時發現梗死耽誤了最佳溶栓時間,所以這次選擇進公立醫院,以腦梗死後遺症收治入院。


    患者的病例與醫囑是許南風早上下班後在護士站的電腦上查閱的。治療組的辦公室隻是喝水休整兼有時開組內小會的休息室,沒有配備電腦或者能聯醫院內網的設備。


    在病人量多的時候,通常需要治療師到護士站或者醫生辦公室,在其他人使用間隙時在電腦上查看,對於醫護康不在同一樓層的局麵來說,治療組在這方麵就不太方便。


    聽說盧林向科室提出過申請一台電腦放置在治療組辦公室方便治療師使用,但科室認為治療師不涉及多少病例醫囑等電腦操作,護士站兩台也難維持日常繁瑣的工作。設備下來數量不多所以被全部投放到醫生辦公室,今年他還準備再提一次。


    在開展評定或者治療前都要熟悉患者的情況,簡單的幾句問詢不夠,看病例能先了解個大概。


    除卻在交班上聽到患者大致的情況,主治醫生對治療組交接時隻是簡單的說:“腦梗死患者,自己一直在鍛煉,力量那些都還可以,我讓家屬把人帶到訓練室去做評估和康複,你們安排時間。”


    許南風被盧林告知要接收這個病人時,迴想著交班時聽到的話,她的腦子裏根本估計不出患者的大致情:力量可以,肌力?有多可以?各方麵功能如何?


    下午在剛準備走出休息室上班,許南風就聽到外麵的聲音:“之前去理療店說你是感冒受寒擦塗點藥酒吃藥就好,現在醫院裏頭的理療科又說你要康複按摩,才一年時間觀念就變化這麽快。還好你肯鍛煉,不然現在就是躺床上的下場,醫生都誇你有毅力鍛煉得好。”


    許南風猜到是新病人,剛出去就看到患者在家屬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他站起來時身體往一側傾斜下去靠著家屬。腿碰到身後的輪椅,輪椅往後滑了一段,而患者拖拽著腳剛往前邁一小步,下肢就打軟似的彎曲起來。


    “先坐迴輪椅上邊。”許南風幾步過去把輪椅往前推,然後鎖住刹車,讓患者穩穩坐迴輪椅上:“不管要起來還是要坐下去,都要先把輪椅刹車鎖住保證安全。”


    “哎呀沒多大事,他站得住也能走路。就是人變懶了,之前鍛煉可勤快都不用人催。”患者家屬抱怨,轉而朝患者輸出一頓“教育”:


    “這麽點苦都忍不了。你不忍著點痛鍛煉,以後就跟病床上的那些人一樣癱一輩子。醫生都告訴你了,要自己多鍛煉。你好好想想,如果當初聽那個理療師的話不鍛煉,你還會不會好?”


    聽到最後一句許南風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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