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風懷揣著隱隱的職業焦慮渡過一天又一天,她沒有太多訴苦之處。在異鄉沒有很快的結交除同事之外的朋友,幾乎每天都是醫院出租屋兩點一線的重複走。


    唯一能解悶的就是結束一整天的無趣和忙碌,連走帶逛的迎著晚風迴家休息的那段路。地圖上顯示步行二十幾分鍾,許南風能走個一小時,有時會刻意繞遠道的多吹吹風。


    這段短暫的悠閑時光能讓她看看外頭的世界,聽聽你來我往的嬉笑和家長裏短。僅僅是作為一個不經意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或是無意聽聞的旁觀者,她都能感受到生命滿滿的鮮活。


    許南風一邊走一邊思索能找誰訴苦,這個人無疑就是沈婉。她撥通母親的電話,放開心的一路吐槽,融入喧鬧的人流裏。


    沈婉不出意料的數落她一通,整天隻知道張嘴叫著要價值感要價值感,讓她幹脆抱著價值感去喝西北風過日子,小小年紀嫌東嫌西的。


    母親的說教讓許南風無處發泄的焦慮有了輸出的通道,她和母親一如既往的爭論幾句。大聲發牢騷在人群裏並不紮眼,最後不知道誰輸誰贏,許南風隻清楚吵吵心裏頭舒服多了。


    自家姑娘這段時間時不時的匯報工作情況,提過同事挺好相處,但在工作上大多都是負麵情緒。沈婉先沉默下來,然後問:“幹著真的這麽不合心意?”


    許南風被母親突然的溫和嚇住了,心底最軟的部分被敲了一下,她本意或許就是討一頓自己能迴嘴的罵,而不是讓他們擔心。她深吸一口氣:“媽媽媽,我沒出現在家門口就說明還幹得下去唄。”


    沈婉:“現在工作不好找,要辭職也要先找好下家知道嗎?不然別輕易放棄手頭上的工作,有總比沒有好。”


    許南風有氣無力的“哦”了聲。


    “你個臭丫頭已經比我們出息啦,你媽二十幾歲的時候也沒能靠自己賺錢給你外婆買件新衣服。買衣服眼光也挺不錯,到哪兒都能穿。”


    “喲,萬一用的是我媽的工資怎麽辦?”哪家孩子不服誇?許南風心裏瞬間放晴。


    “喲什麽喲?趕緊掛了掛了。”沈婉催促著她掛電話,不然又會被小年輕一陣打趣。


    掛斷電話,許南風接收了沈婉轉的三千塊。其實在收到工資之後,她就會刻意的支出自己賺到的那部分。


    某件小事會讓許南風猛的與某種焦慮對撞,但偶爾的一次觸礁沒有把浪裏的人摧毀,風浪之後依舊是平安的、漫長的海上漂流。她和治療組其他人一樣,吐槽完,該幹嘛還幹嘛。


    楚將今天剛來,就和許南風高興的報告楚延安能用拇指和食指擰開礦泉水的瓶蓋,每當孩子有顯眼的進步,老爺子都會告訴他的治療師。她也一如既往的分析這個精細動作,然後告訴他們如何加強練習手指頭的動作和力量。


    雖然楚延安的康複之路好似到了瓶頸期,遲遲看不到明顯的變化。但是她從楚延安的功能狀況來看,他的家庭康複做得很好。無論是照顧者還是自身的功勞,他都沒有一意孤行的違背她的口頭囑托,這對他的後期恢複很有利。


    此時的林景仰也從廖穿林的農家樂改造之事上抽身,開始翻找各種租房信息,幾乎沒怎麽迴家過夜的他少有的在家裏連住了幾晚上。


    他沒有關臥室的門,透過半開的門看到人還是撲在書桌前,抬起手敲了兩下門。之前是在看視頻寫東西,現在也是看手機記錄東西。


    比起電子記錄的方式,林景仰更喜歡用筆芯與紙張這種傳統的記錄方式,為的是那股真實的觸碰感和油墨味。寫的字多了,筆跡慢慢練出他專屬的筆鋒。


    林景仰迴過頭,林書端了一盤洗好的水果站在門口:“還在忙嗎?”


    “沒忙什麽。姑,不用這麽麻煩,我會自己出來吃。”林景仰起身去端了水果,碗裏是一些很家常的水果,洗好切好,從放在客廳茶幾上的一大盤裏拿出來的。


    林景仰靠著門框撿了塊水果丟進嘴裏:“對了姑姑,你中西醫旁邊的那間屋子租出去沒有?”


    林書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又在管別人的事:“沒租,那房子離學校和醫院近,開車去你的工作的地方路線也可以。你如果找個在醫院工作的女朋友啊,以後通勤和孩子上學都方便,給你留著的。”


    “不愧是過來人,考慮真周到,”林景仰朝林書豎了個大拇指,又啃了幾塊水果,然後把水果也遞到林書麵前:


    “姑姑,你下次最好在合同上標注清楚:租你房子,要先同意和我這個大齡青年相親才行,讓租房的姑娘們提前擦亮眼睛繞路走。水果挺甜,你也吃。”


    “別來這套,我不吃。”林書識破他心思的瞥他一眼,把果盤推迴去,“事業差不多了,感情的事也給我放到心上去,別最後剩下了啊。”


    催婚這點子事,林書管的多。之前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後來林景仰和他的父母一同搬到理川,也算在那兒定居過一段時間。但他要幹園藝,就和家裏鬧掰了無處可去迴到這兒。


    關於這份事業,楚延安得到全家的支持。林景仰則相反,父母反對,因為他偏離了長輩的培養軌跡,也偏離他自己原本的人生軌道。


    姑姑一家不管束他,在他有困難的時候會幫一把,他也會幫林書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例如租房的事情、房屋的小修小檢、給租客傳達個通知之類的。


    林書和丈夫結婚之後沒有搬出去住,而是選擇把男方的房子租出去繼續住在這兒,林景仰也借此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有親人的陪伴。


    雖也是親人在一起住,但這與父母住的感覺其實不太一樣。林景仰很喜歡鼓搗各種植物。


    但在家裏,即便是他的臥室,他都不會擺放太多的綠植盆栽,主打簡約幹淨能睡人就行。新鮮的植物要靠人打理,他不常迴來,也不想太麻煩林書他們。


    “那間小屋子一兩個人住還行,適合上班人短租。以後你房子還是要買大點的,一家人住著舒服自在,姑姑來把關。”


    林書總催他抓緊感情上的事,找合適的伴侶,成自己的家。


    她並非想早點把這個年輕人推出去,而是希望他能早一點找到能夠安心依靠的家庭歸屬感,讓自己在生活和家庭上鬆弛下來。


    如果林景仰的家庭是像楚家一樣的,就算長輩多少會提點不一樣意見,他估計也會把大半個植物世界給搬到客廳裏來。


    姑姑總歸是姑姑,這裏是林景仰的家,但在情感上他隱約有種寄人籬下的疏離感。他很會把握分寸,不會讓林書他們覺得麻煩或者不舒服。


    林景仰內心的那根弦始終是清晰的,在告訴他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不該做。生活是會偶爾走錯路和犯點小錯的,家庭需要酸甜苦辣來充填,但是現在,他得考慮會不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盞盞姐要帶孩子迴來這邊康複。”林景仰靠大口吃水果轉移林書的注意力,果盤快見底,才好不容易避開催找對象的話題:“那間屋子如果租給她,她會方便不少。”


    “且視他人之疑目如盞盞鬼火,大膽地去走你的夜路。”盞盞是陳最的乳名,也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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