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他應該在訓練室裏邊。”許南風往訓練室裏探頭看了看,在角落找到弓著腰背給腰痛病人推拿的盧林,他也不屬於某個康複方向小組,什麽都做。


    相對於指導患者進行姿勢評估調整和指導下自行鍛煉,這裏的人更希望獲得明顯的舒適感。頸腰椎不適的人群是為緩解不適而來,傳統的推拿按摩是他們所熟知的技術,也因此更加信任。


    康複器材“一窮二白”的科室軟硬件都有限,需求即是工作的重心,治療師要想在這兒吃這碗飯,隻能主動去適應這樣的工作。


    許南風剛把臉轉迴來就看到林景仰拿出手機看時間,似乎還有事:“今天時間來不及,楚延安他們還在門口等我,下次吧。”


    林景仰這趟也就誠意問了個這兒有沒有開展兒童康複的項目,沒有談及母女倆的名字。兒童和成年人的康複方法不相同,有些公立醫療機構也許能為成人做康複,但不包括兒童。


    這裏對於特殊兒童隻有一個很遠的特殊學校,招生的最低年齡是3歲。陳最的孩子年紀太小,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達不到招收條件,這樣的孩子需要一對一的康複訓練。


    許南風忽然覺得在整個推拿按摩的大環境裏忽然出現一幅康複治療師指導一個小小人康複訓練的場景,好似和麵前的康複醫學科顯得格格不入。


    她腦海裏不禁湧現當初輪轉實習的場景,十個月的實習時間讓許南風對這個職業產生了情懷。她也曾期望自己能夠盡醫務工作者的義務,讓自己的職業產生價值。


    已經將近兩個月的試用期,許南風心中的那份情懷慢慢被時光堆積的塵土掩埋。在很短的時間裏,屬於康複治療師的知識經驗也在淡忘。


    對這份工作敞不開心胸接受,也沒有膽量明確拒絕。不是陷在職業落差的泥沼中就是陷入職業的自我內耗裏。


    許南風發出和患者同樣的疑問:康複治療師的專業性在哪兒?


    她內心的迴答肯定不是隻知道幾個專業名詞。


    許南風猶豫片刻,開口:“一會兒我問,到時候給你發消息,免得又白跑幾趟。”


    兩人隨便聊了幾句,林景仰就匆忙的下樓。快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透過出口看到楚雄正站在車旁,等著麵前的孩子慢吞吞的扶著輪椅扶手彎腰,往前探身,試圖站起來。


    楚將站在輪椅側麵,一手牢牢扶住刹車鎖死的輪椅,另一手隨時準備扶住楚延安。


    旁邊有不知情的路人走過,止不住迴頭多看幾眼。楚延安幾次嚐試都失敗,更不喜歡被別人這樣子凝視,臉上很快透出幾絲氣餒。


    他不甘心的捏住扶手,抿著唇一言不發。心裏隻是不斷的質疑,明明剛才還可以站起來的,現在為什麽就不行?為什麽在父親麵前不行?


    “兒子,別著急。”楚雄沒有不耐煩,等著他調整好心態鼓起全身的勁重新再來。


    楚延安最後站起來的時候體力已經接近消耗殆盡,他帶著“兒子”的標簽在父親麵前緩慢而努力的站端正,與父親平視,繼而展現出比父親還要高出一個頭的身高優勢。


    楚雄激動的過去抱住他,像給楚延新支撐一樣讓楚延安借著自己的身體站立,心疼的拍拍他的後背,拿出最喜歡誇倆孩子的句式:“厲害。”


    這個難得又溫馨的時刻是獨屬於楚家的,林景仰轉身從側門繞出去。他很羨慕這家人牢不可破的親情連接,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來維護這個小家庭。


    楚延安當初的家庭條件算不上富裕,一個孩子生病要大筆花錢治療,另一個孩子要持續十幾年求學之路,那時候是這家人最拮據和難捱的時光。


    但家人之間沒有過分的苦難教育,幾個人都在家庭裏找到自己的角色定位,承擔起對家庭的責任。肖欣然和楚雄作為家庭裏最有力的勞動力,在能夠從家庭分身的時候就努力工作給全家做好經濟支撐。


    一家人有過迷茫和慌亂,也有矛盾摩擦,但在麵對生活中的大問題和小問題全家都會一起努力解決。從弟弟到哥哥,從孩子到父母,到父母的父母,沒有人想要放棄這個來之不易的家。


    全家人都心照不宣的把自己最多的那份愛意交給家裏最小的孩子,但是父母也不曾忘記家裏有兩個孩子。


    楚延安當初的高考誌願在免費師範生與自費的農學專業徘徊,全家支持他報考心儀的專業,之後父母也拿出部分資金一直支持他創業。


    楚延安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沒有哭過,坐在輪椅上的時候也沒有哭過,但確定自己能好起來之後,在全家圍坐的飯桌旁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連忙埋下臉,但還是被旁邊眼尖的楚延新注意到。


    楚延新抓著筷子朝哥哥探身過去,頭挨著他的頭,另一隻手環抱住哥哥的腦袋左右輕輕的朝他蹭臉,臉上的表情學著哥哥一樣難過的皺作一團。


    全家人都不出聲安慰,是因為他們都知道楚延安此刻就算放聲大哭也是因為高興。


    楚延新蹭幾下臉就偷偷看哥哥表情有沒有變化,還是皺巴巴的難過臉就繼續蹭。這是他獨特的安慰方式,隻會對很喜歡的人才會表現出這樣難得的親近姿態。


    但楚延新不知道這樣的表情和眼淚會分苦辣鹹辛,一滴眼淚也會充滿複雜的情感,甚至是十萬分的喜悅。隻懂這是被教過無數次的代表“不高興”的符號。


    “哥哥不要難過。”平平是想這樣說,或許他還想說更多。


    血緣和親情讓楚延安瞬間明白弟弟這個動作的意思,他想心安理得的、貪婪的延長弟弟難得的主動親近。但一想到弟弟是唯一的、真的在難過的人,他瞬間心頭不忍。


    “平平,哥哥生病了不舒服,我才會難過。”


    楚延安轉頭正對弟弟的視線,笑起來:“好啦,哥哥現在不難過了。平平也不難過,我們都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好不好?”


    “好,要健康快樂。”楚延新還是難過著臉點了兩下頭,轉頭繼續吃飯。隻是那表情好像他最喜歡的番茄雞蛋已經變成世上最難吃的菜,他還要癟嘴往裏頭放。


    “楚延新你臉上掛的什麽表情?不要難過,好好吃飯。”楚延安反過來要安慰他。很快弟弟的情緒煙消雲散,似乎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來打亂他的用餐節奏。


    這臭小子如果沒有表現得很激動和失控,一些這樣的小情緒對於楚延安來說挺容易哄。他有時候就像覺得好玩兒似的故意模仿別人的話和動作,有時又很難琢磨,幾句話就能提醒糾正過來,雖然下次他還會這樣。


    旁邊認真幹飯的小子,後腦勺圓溜溜的。按老一輩的說法這種頭型代表有福有靠山,楚延安忍不住摸摸這個福氣滿滿的腦袋,語氣充滿真誠:“謝謝你。”


    楚延新搖頭晃腦把那隻討厭的手甩下去。


    楚家溫馨團聚的一餐快結束,加班的許南風才拎著一盒打包的工作餐從員工食堂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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