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三代往上數,脾氣一個比一個大。楚雄遺傳父親脾氣的十分之七,年輕時和他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鬧的,後來把老爺子留在老家外出謀生,生活距離拉開,父子關係才平緩的維持著。


    現在親生孩子變成這樣,他不得不收斂脾氣忙前顧後,也理解孩子忍得住脾氣。到楚延安這一輩性格才溫和下來。


    估摸著父親伺候人煩了躁了,楚雄也顧不得他的威脅,語氣也不商量:“我知道你累,明天我送你迴去,延安的事情用不著麻煩你。”


    誰知楚將反問道:“你不累嗎?自家人不說漂亮話,除了被伺候的那個舒服著,其他人誰不累?”


    “你們當父母的,給孩子立的什麽榜樣?生個病天就塌了,工作工作不要了,生活生活亂套了!他人得的不是絕症,住到醫院裏頭各種治療康複都安排好了,也沒有經濟上的負擔,我老頭子身體抗造能二十四小時照顧。該治病的治病,該上班的上班,多簡單的事情,現在就他一個影響了多少人的事兒?”


    老子的語氣一直比兒子硬:“我楚老將現在就把話擺這兒,你們是要體麵的把你們的寶貝孩子接迴家去,還是要我撂下老楚家的臉麵把他拖迴去?你們想清楚,以後他還要在岑州混,還要在這世上混的!”


    楚將脾氣一起來連他兒子的麵子也不會給,明白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給楚延安也留了麵子,動靜沒有鬧到引來醫護人員,但就是不能商量必須執行。


    老爺子這幾天照顧楚延安的細心和耐心是真的,但脾氣倔上天也不假,開口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一身傲骨強筋健康得緊,左右氣不倒,在老家還是個“有名無實”的小村長。


    楚家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在守著老宅,其餘人都在岑州維係起新的楚家。兒子兒媳在這邊有正經工作,孫子創業也小有成就。論經濟和生活,這兒條件比老家好上幾倍。


    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的生活完全不是問題,但就差他一個,前後幾次都請不動他這尊又老又固執的老佛爺。


    因為楚將這脾氣秉性,雖姓楚,上了年紀的一輩更喜歡喊他“老將”,帶兵打仗的將。他大男子主義重,年輕時專負責幹活賺錢養家,沒做過幾頓飯。


    有人說他是和子女不和所以不敢搬過去享福,隻能自己孤獨終老讓人看笑話。但老伴兒跟著孩子搬走之後,他硬是苦練出一堆生活技能,洗衣做飯樣樣行,一個人該吃該喝活得那叫一個美。


    雖然是村主任,但村子裏都是土埋半截的“同班同學們”。巴掌大的土地和幾十年前的老房子沒人爭搶,產生不出鄰裏矛盾,老人堆堆裏也鬧不出什麽非要搬出“村主任”出麵調節的大事。


    村子就藏在新興發展的新城市邊緣,創造不出多少社會價值,也沒給社會添麻煩。沒人會多注意一眼,甚至不需要設村長,“村長權”自然也是可有可無的。


    楚將和村子一樣,老到在年輕時代裏沒有多少存在感,又偏偏沒老到銷聲匿跡的程度,尷尬又無聲的存在著。


    他人不喜歡出頭露麵,平時也見不著人麵兒。如果不是經常主動給他打電話,家裏人能把他這號人給忘了。


    但在了解他的人眼裏,這強老頭平時不著調的連尾巴都逮不到,隻顧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但真要遇到事情,第一個竄出來主持局麵的就是他老將,當村長是眾望所歸。


    楚家現在的情況等同於溫水煮青蛙,每個人嘴裏都說要好好治要不惜一切治會好起來。但這個樣子怎麽好得起來?要熬多久?


    雖然沒有明顯的亂成一鍋粥,但如果再沒有人站出來定個是非,沒有人敢揮刀朝結症最重的地方利索砍下去,隻有被拖垮。


    楚延安本人被拖垮,父母朋友被拖垮,家庭事業人生都被拖垮。再耗下去,被拖垮的不止是楚延安的人生,還有他身邊人的生活。


    楚延安本身就是那個結症,楚將明白這刀砍得越早越好。他的父母朋友下不了手擔不起後果,那就他爺來:“沒得商量!”


    鄰床的家屬已經帶著病人到病員食堂用餐,有的病人在醫院住幾天把醫院認熟,吃完飯就到花園休閑區溜達,說不一定還能碰上熟人吹倆小時的牛。


    雖然都是生病住院,經濟條件也不是極好,但不會像楚延安一樣隨時在病房裏一蹶不振,笑嗬嗬的和病友勉勵早康複早出院就當省進醫院的錢。


    林景仰聽老爺子的口氣,是準備把人帶迴去關上家門親自收拾的意思。他也清楚如果人迴到家,楚延安還是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連口飯都偷吃不到,餓就硬生生的餓到底。


    他忙拉了把老人家的胳膊,規勸到:“爺,年輕人之間好說話,我來勸,還不到您出馬。”


    林景仰和楚延安除了工作上的關係,私下也是不錯的朋友。之前他的一大家子也都住一起,後來父母因工作關係在理川買了房,他不常迴家住,創業後把園藝基地的值班室當成常住的窩,房子現在是他姑姑一家在住。


    好好的家東走一對西奔一個,他對生存條件也不挑剔,停哪兒就睡哪兒吃哪兒。楚延安和他開玩笑說讓他養條狗,寫張牌子立起來,就寫他的狗不是流浪狗,但他是流浪漢。


    逢節假日,楚家會邀請他過去蹭頓熱乎飯,楚將也把他親孫兒使。楚家沒把他當外人,這段時間他公司基地兩邊管,再加上聯係醫院,也沒歇下來。


    真把他當家人看的結果就是,他也要不到楚將的麵子,老爺子甩甩膀子就使喚他:“景仰,我知道車可以開到樓下,你去把車開過來接人。”


    全然不把任何人的意見聽見耳朵裏,他又看向楚雄:“你收拾東西,欣然和我去找醫生辦手續。”


    楚將發脾氣有他的道理和分寸,並不是無理取鬧。將肖欣然帶在身邊讓她明白一切,是因為兒媳不像楚雄,不聽勸吼幾聲大不了再動手解決,實在解決不了就當不存在。


    她是母親,也是妻子,是這件事情上最難說服的一個人。而且她憂慮的,不止是一個孩子的未來。


    林景仰不放心的跟上去,楚將狠得下心,一部分也是因為他在麵前提了讓楚延安甩掉“病人”的身份,迴到原來的社會角色的事情。


    他挺擔心沒掌握好分寸就過了那個度,同樣的話從自己口中和專業醫務人員口中說出,人的理解和遵從會有很大差別。


    林景仰也想把醫院的人先搬出來緩緩現在的形勢,做事不能太衝動:


    “爺爺,迴歸家庭和工作的事情,治療師的建議會更專業,我們先跟許老師商量商量再說迴不迴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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