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愕然的睜大了眼睛,下一秒,他被抱進了一個熟悉的、滿是風信子味道的懷抱裏,慣性帶著他往後滾了兩圈,也讓那掉落的鋼架與他生生擦肩而過。


    一隻手臂將他的耳朵牢牢環住,喧囂聲瞬間變得朦朧而遙遠,江帆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郭以祥不是說電梯被毀樓梯被炸了嗎?那黎燼是怎麽上來的?


    可那砰砰的心跳聲是如此熟悉,竟然讓江帆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這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把剛才想說的話說出口,可當他伸手扶住黎燼的後背想要撐起身子的時候,卻意外的觸到了滿手溫熱的黏膩。


    他燙到般將手撤了迴來,愣愣的看著手心上沾到的血,再開口時連聲音都是顫的:“……黎燼?”


    好一會,黎燼才艱難的唿出一口氣來,“……別怕,我在。”


    江帆會如此驚詫完全是因為黎燼對於疼痛和傷害近乎麻木的反應,如果不是看到掉落在一旁被火燒得通紅的金屬鋼架和手心的血,江帆根本就意識不到他剛剛是被滾燙的鋼架砸中了後背。


    “黎燼!你怎麽樣!咳、咳咳!”


    一時的激動讓江帆吸入了更多的煙塵,黎燼將他往自己懷裏按了按,安撫信息素柔柔的將對方包裹,“噓,別說話,慢慢唿吸。”


    黎燼一邊安撫江帆一邊在滿目火光中尋找出路,郭以祥完全沒想到他竟然能在樓梯被完全炸毀前爬上來,原本隻是見“鑰匙”失效、想從監控裏確認江帆死亡再安心撤離的他當即就咬住了自己右手拇指的指甲。


    額頭上的汗水不住滑落,後背被豁開的口子好似被潑了熱油般灼痛,虎口因為用鋼筋生生將門鎖砸開而撕裂,腳踝也因為扭傷腫痛得厲害,但黎燼依舊一聲不吭,好像早就習慣了隱忍,甚至為了給江帆尋一條出路逼迫自己片刻不停地在曾經最為懼怕的火焰裏艱難探尋。


    好在步行梯的入口被砸開後空氣得以流通,再加上信息素分解劑畢竟是管製物品,隻被郭以祥用作瞬間的突襲,除了身上的傷之外,黎燼倒是沒過多的吸入。


    他嚐試著站起身體,鮮血卻立刻從身後的傷口汩汩流出,讓他失力的跌了迴去。


    江帆從黎燼懷裏掙出來,一邊試圖去脫自己的外套一邊慌著聲音說:“先、先把傷口綁一下……”


    黎燼卻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去看自己後背的傷,而是虛弱又篤定的說:“既然這個酒店是專門接待貴賓的,那就一定會準備消防電梯,隻要找到那個電梯我們就能逃出去……”


    “你說的沒錯。”郭以祥陰仄的聲音又從擴音器裏傳出,夾雜著噝噝啦啦的電流聲,“我可以說出消防電梯的位置,但你們可能需要做個抉擇。”


    “這個消防電梯其實隻是個讓貴賓們安心的擺設,它的作用隻有一個,那就是在江謹深想製造一場盛大的名流隕落意外時確保自己安全脫身,所以它隻能承載一個人也隻能使用一次,順便說一句,這些炸彈也都是他布置的,我隻是借用而已。”


    ……又是江謹深?!


    江帆跟黎燼對視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其中關竅,這個酒店背後應該也有江謹深的手筆,畢竟要論什麽最賺錢,當然還要數販毒,況且郭以祥這麽重要的人證,還是握在手心裏才踏實。


    可現在……這個唯一的出路卻成了兩人致命的難題。


    “電梯的隱藏門就在右手邊第一個燈那裏,轉動它你們就能看見,信不信我由你們,怎麽決定也由你們,隻不過我可能要稍微提醒一下……程耀,你知道江帆為什麽會獨自來到這裏嗎?”


    “閉嘴!”江帆突然不受控的怒吼了一聲,可惜郭以祥並不在他眼前,否則他一定會拚了命的堵住對方的嘴。


    他做不到,於是他隻能去捂黎燼的耳朵,“別聽他說話!”


    可不管他如何用力去捂、如何努力發出聲音想將那些殘忍的真相覆蓋,黎燼也還是睜著一雙失焦的黑眸,沉默的聽完了那隻玩具熊的故事。


    郭以祥說完這些,心滿意足的看了眼一旁早就被取下來的限速器和減速器,隨後冷笑一聲,動作迅速的朝著地下通道走去。


    他腳步輕快,甚至不自覺的猜測著第二天看到新聞時,兩人是會重蹈程家夫婦的覆轍、雙雙被火焰吞噬,還是會有一人在消防電梯裏墜落而亡。


    無論哪種結局,都戲劇得讓他隻是想想就狂笑不已。


    “黎燼?黎燼!”江帆顧不得被嗆出了眼淚,捧住黎燼的臉頰大聲說:“別聽他的!這不是你的錯……咳、咳!”


    “江帆……舟舟。”黎燼的聲音並沒什麽明顯的波動,然而說出的話卻讓江帆如墜冰窟:“你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個條件?”


    即便在火光的映襯下,他的臉也毫無血色,江帆怒不可遏的喊道:“這種伎倆你見得還不夠多嗎?你要讓我相信他的鬼話?!”


    你要讓我拋下你,一個人逃生?


    隻是那聲質問才剛剛說出口,黎燼就失力的倒在了他的肩上,江帆這才注意到,黎燼的身下已經積攢了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那道被鋼架豁出來的口子,遠比他想得更深更大。


    alpha的聲音虛弱得厲害:“能不能想辦法活讓自己下去……求求你……”


    那些江帆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就這樣被他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會承受不住的……”強撐著的眸子緩緩闔上,帶著滿心滿眼的遺憾和眷戀。


    “放屁!我就能承受得住嗎!不準放棄聽見沒有!”眼淚奪眶而出,江帆卻來不及擦掉,而是拚了命的將黎燼扶起來,蠻橫的逼迫著腺體,壓榨出更多的信息素來。


    雙腿打顫得厲害,明明在黎燼來之前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如今卻能攙著一個幾近昏迷的alpha緩慢的移動起來。


    他隻是突然懂了黎燼之前說的心髒疼得快要壞掉的感覺,他習慣了受傷習慣了報複,總是吝嗇的不肯多給alpha一點甜頭。


    “我也喜歡你的、一直都很喜歡你……能不能別睡……”抽泣的迴應帶著說不出的委屈心酸,江帆擰開了電梯的開關,望著那狹小的空間躊躇不已,旁邊就是黎燼跑上來的步行梯,那裏早已被炸毀得破爛不堪。


    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懼怕做出一個決定,從前自恃賤命一條無人在乎時他可以賭上性命跟江謹深死鬥,如今卻絕望而茫然的站在兩條死路麵前,祈求著一個奇跡的出現。


    是憑借這副身體攙扶著黎燼在斷裂的樓道裏掙紮求生等待救援?還是去賭郭以祥那陰暗的心理真的會容許他們之中有人痛苦的活下去?


    ……不,郭以祥是一個能夠親手殺掉曾經愛人的瘋子,他沒有理由隻是出於測試人性而給自己留下後顧之憂。


    可萬一呢?萬一他沒有來得及動手腳、萬一電梯其實能夠承受多一個人的重量呢?


    這場賭博實在是太過艱難,可偏偏被血染濕的衣袖像是滴答的鍾表,不斷催促著他盡快做出決定。


    難道,就沒有第三條路了嗎?


    “砰!砰!砰!”接連不斷的槍聲響起,江帆猛地迴過頭,立刻發現了玻璃上的裂痕和完全重疊的彈孔。


    此時此刻,騰翔廢墟的頂層,言輕半匍在地,臉上帶著防風鏡,正在全神貫注的聽著耳機裏傳來的指令。


    幾分鍾前。


    眼見黎燼不要命的往上衝去,而這群發瘋的癮君子卻還在礙事,言輕脫口而出罵了句髒話,而後又扭頭喊道:“把這些人給我拉到一邊去戴上手銬!禁毒組到了沒有!消防呢?!”


    不遠處一個警員剛剛將正在瘋狂撕扯他衣服的癮君子製服,聞言高聲迴道:“就快到了!但他們在電話裏說這樓太高了本市的雲梯無法到達頂樓!而且外層玻璃好像是特製的鋼化玻璃,裏麵夾了類似防彈玻璃用的pvb材料!”


    一旁的江墨聽見那爆炸聲險些沒站穩,眼淚更是唰的一下砸了下來,驚慌失措的喃喃道:“怎麽辦,我哥、我哥還在上麵呢……”


    黎爍澤在擁擠的人群中護著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隻能勉強安撫他說:“別、別擔心,黎燼不是上去了麽,這小子可是首席保鏢,身手好著呢,一定能把江帆救出來……”


    現場被迅速清理幹淨,言輕征用了一輛運貨車,將那些吸了毒的人通通趕了上去,一時間警笛聲、消防車聲、熙攘嘈雜的人聲全部亂做一團,唯有言輕的聲音依舊堅定而沉穩,“爆破組來了嗎?樓裏的炸彈是什麽情況?”


    “立刻用無人機進行探測!”


    “技術組!鋼化玻璃有沒有辦法解決!”


    他一邊用耳機跟人對話一邊風風火火的往樓外走去,一隻手捉住了他的衣袖,言輕抬頭一看,正對上江墨惶然的目光。


    小omega哭得十分可憐,頂著個滾圓的肚子肩膀不停聳動,卻又不敢打擾他,隻用發紅的眼睛向他尋求一個答複。


    言輕學著江帆的樣子在他腦袋上擼了一把,趁著聽人說話的間隙又用口型對一旁同樣擔心不已的黎爍澤說了聲“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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