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 五六個裹著大棉襖戴著厚帽子的男人蹲在了錢佳寧家的對麵，眼巴巴地瞅著人家大門。這群十分勤奮的男人是幾個飯店的老板， 他們堅守在錢小米的店門口，等待著送菜老頭的到來。
“你們說這老頭是不是快來了？”一個瘦不拉幾的叫程三海凍的縮了縮脖子，看著依然黑咕隆咚的天色，心裏感覺到一絲悲涼。
“這個我也說不準。”另一個叫李大光的歎了口氣：“我小姨子就住這條街上，說老頭有時是早上來， 有時候是上午， 還有幾次在下午見到過。”
“那他每天都來不？”程三海問道。
李大光搖了搖頭：“有時候天天來，有時候三五天才來。”
一群人聞言都有些傻眼：“那咱就在這傻等著？這麽冷的天不出一天咱就能凍醫院去，這也太不靠譜了。”
“那你說咋辦？”李大光也有些急眼：“咱要是不在這等著咱怎麽能買到那養生蔬菜？你以為我願意挨凍呀？”
“那也不能幹等呀。”身材最胖的吳宇彬有些蹲不住了：“咱得想個別的方法才行。”
“那倒是還有個方法。”李大光嗤笑道：“你可以直接敲門問問錢佳寧她的菜從哪兒買的， 你看她會告訴你不？”
眼看著臨時集合起來的小團體就要吵起來， 程三海較忙勸道：“別吵別吵， 咱來都來了就等等看，也許咱運氣好就能碰到了呢。”
其他人彼此看了一眼誰也沒再說話， 不過倒也沒繼續吵架。
早上六點錢小米的店門口開始有人排隊，這個舉動就像是開啟了信號一樣， 忽然間來的人越來越多，不到十分鍾排出了一百多米去。
“你說人家這生意咋就這麽好呢？”吳宇彬嫉妒的眼睛都紅了：“我家店一天也沒有這麽多人。”
“等咱買了養生蔬菜就好了， 不是很多人專門奔這個菜來的嘛。咱又不會賣那麽貴， 物美價廉的， 肯定來吃飯的不少。”李大光往手心裏哈了一下氣， 又搓了幾下：“不過咱說好， 這菜買迴來咱統一價， 誰也別拆誰的台。”
“那指定的。”程三海立馬說道：“咱得擰成一股繩才行，要是咱自己心不齊，怎麽能和錢小米的店抗爭。”其他人點了點頭，又打起精神來盯著對麵大門。
三個小時後，最後幾個食客從店裏出來了。此時吳宇彬已經靠著牆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盯著地麵。
“我們還要等嗎？”程三海又累又餓覺得腦袋也發沉：“我覺得我有點頭疼。”
李大光也有些猶豫不定，因為他覺得自己再忍下去就要尿褲子了。
“叮鈴鈴……”一串鈴聲響起，一個三輪車突然出現在街道裏，可誰也沒發現不對，好像它原本就應該在那裏一樣。
三輪車停在錢小米的店門口，從前麵下來一個白胡子的老大爺，他拍了拍門，中氣十足的喊了一嗓子：“錢小米開門！送菜來了！”
癱坐在地上的幾個人聽到這一句話忽然迴過神來，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馬路對麵，把送菜的老頭團團圍住。
“大爺，可等到你了。”
“大爺，你家在哪兒住呀？”
“大爺，你的菜怎麽賣？”
“大爺，你到我店裏坐坐，我有個大買賣和你做。”
……
錢佳寧打開院門，看著山神被一群人圍的嚴嚴實實的，有些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山大爺，他們是幹嘛的？”
“不知道。”山神笑嗬嗬地說道：“看起來好像是認大爺的，不過我也沒那麽多侄子呀。”
李大光一聽這老頭說的不靠譜的話都想給他跪了，他趕緊攔住其他人，簡單明了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大爺，我們幾個人都是開飯店的，我們也想訂購你的蔬菜，你看咱談談價格唄。”
“就是就是，我們都想長期和你合作。”吳宇斌搶著插了一句嘴：“你看我們這麽多飯店一起要，你可得給我們最便宜的價格啊！”
“不過我們每天要菜的時間早，你得一早給我們送，可不能拖到下午。”程三海也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
山神笑嗬嗬地看著他們，就在李大光以為他要一口答應下來的時候，就聽這老頭吐出了兩個字：“不賣！”
“不是……你說什麽”一群正得意洋洋拿眼神嘲諷錢佳寧的老板們表情瞬間凝固了，他們甚至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老頭說的什麽。
“我說不賣呀。”山神撥開幾個人將三輪車打開，伸手朝錢佳寧招了招手：“自己把東西搬進去。”
“好嘞！”錢佳寧跑過來，抱起三箱蔬菜就往店裏走。
李大光之前一直聽別人說養生蔬菜，但是從來沒有見過，當三輪車打開後，幾個人都伸長脖子往裏看。隻見車廂裏壘著很多透明盒子，可以一目了然的看清裏麵裝著的蔬菜情況，紅彤彤的西紅柿、綠油油的黃瓜、碧綠的青菜新鮮無比，有的還帶著晶瑩的露珠。要知道在冬天，別說這麽鮮嫩的青菜了，就是地窖裏打蔫的青菜都不好買。
“大爺，我們是真心實意想買您的菜。”李大光見老頭不願意賣立馬變了個態度，笑容滿麵地遞給山神一根煙：“您隻管報價就行，你出什麽價我們都要。”
山神接過煙放鼻子底下聞了聞又很嫌棄地丟了迴去：“什麽價也不賣。”
“不是，您為什麽不賣呀？”李大光一頭霧水，他買了這麽多年菜還第一次看到有錢不賺的人。
吳宇彬指著錢佳寧咬牙切齒地問道：“那你為啥你賣給她呀？就憑她長的俊嗎？”
山神迴頭瞅了瞅錢佳寧，老臉頓時樂的和盛開的菊花似的：“他不說我還沒發現，錢丫頭越來越俊了呀，最近吃什麽好東西了？”
錢佳寧從車上又搬下來三箱菜，笑眯眯地迴道：“最近食老來找寶盆打牌，休息的時候教了我幾道美容養生的藥膳。”
“你可真有口福。”山神羨慕壞了：“要是我啥時候不用送貨，我也帶著麻將去找你食大爺蹭飯去。”
李大光一群人看著這一老一少就這麽旁若無人的聊了起來，頓時著急了。程三海擠到山神前麵，擋住了他看錢佳寧的視線：“我說大爺，你直接告訴我們你的菜地在哪兒，不用你送貨，我們自己拉去。”
“你自己拉我也不賣。”山神胡子翹了翹，一臉不耐煩的看著這群人：“都說不賣了怎麽還那麽多話呢。”
李大光被山神給氣的沒了脾氣，好聲好氣地問道：“那你怎麽才能賣。”
山神捋著胡子笑了：“隻要你們找到購買的渠道就賣。”
“購買的渠道？”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有點不明白什麽意思：“難道不是直接找你買。”
山神搖了搖頭：“我隻負責送菜，誰能買到我給誰送。”
“靠，費了半天事結果是個跑腿的。”吳宇彬說了句髒話，又恢複了囂張的神情：“那我和你們老板談談吧，你帶我們去見他。”
山神意味深長地笑了：“我都幾萬年沒見過我們老板了，你們自己想轍吧。”
“你這老頭怎麽迴事！好好和你說話不識抬舉是吧？”吳宇彬急眼了，伸手去抓山神的領子用力一拽……
沒拽動！
吳宇彬愣了一下，又使勁拽了一下，白胡子老頭依然宛如磐石一般站在原地樂嗬嗬的看著他：“你這小夥子看著挺胖怎麽一點勁兒都沒有？”他嫌棄地搖了搖頭，拿手指輕輕在他手腕上一彈，吳宇彬猛地把手抽迴來，瞬間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山神掏了掏耳朵，大咧咧地說道：“哎呀，這聲真大，嚇我一跳。”
錢佳寧笑的前仰後合的：“山大爺，你說嚇一跳的時候好歹裝像一點呀，這演技不過關。”
山神斜眼瞅了瞅蹲在堵上握著手腕痛哭流涕的吳宇彬，一股興致懨懨的樣子：“這些人沒意思，不好玩，我不愛和他們演。”
錢佳寧過來把車裏最後幾個箱子搬了出來，山神把門關上轉身就要上車。
李大光凍了一早上就為了買菜，怎麽可能輕易放棄，他一把抱住了山神的胳膊，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大爺您別生氣，吳宇彬這小子狗眼看人低，您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
程三海也在旁邊打圓場：“大爺，這蔬菜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我們幾個的飯店是否活的下去就看能不能買到這蔬菜了。您老行行好，給我們指條明路，這菜到底怎麽才能買到？”
山神捋了捋胡子：“我之前說的並不是騙你們，隻要你們找到可以購買蔬菜的地方，我就給你們送貨。”一轉身坐到了三輪車上山神，樂嗬嗬地看了他們一眼：“祝你們好運呦。”
程三海見老頭說完騎著三輪車就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李大光：“李哥，咱咋辦？”
李大光咬了下牙：“追，咱一路跟他到種菜的地方，直接買不就得了。”
幾個人聽了趕緊朝三輪車追去，也不知這老頭是不是故意給他們帶路，在前麵慢悠悠地騎著，生怕他們看不到自己一樣。
幾個人從東一街一路追著往北跑，從熱鬧的街區跑到了荒涼的郊外，像吳宇彬那樣的胖子早就跑不動放棄了，剩下的幾個也累的兩腿發軟，撐著膝蓋氣喘籲籲地看著三輪車越走越遠。
程三海煩氣地坐在地上，一臉的鬱悶：“這都什麽事啊？種菜不就是往外賣的嗎？還神神道道的找什麽采購渠道，簡直有病。”
李大光坐在地上歇了一會算是緩了過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別的不說，他的菜確實很好，要是肯長期給咱們送菜，咱肯定能賺上一筆。”
程三海聽見這話也冷靜了下來：“我大哥有一輛車，等我借過來，我就不信咱開著車還找不到他種菜的地方。”
翌日一早，李大光和程三海帶著另外兩個老板坐在車裏望著街道對麵的錢小米的店的大門，和昨天相比今天算是舒服多了，雖然車裏也不暖和，但是起碼不會被風吹到。
這迴送菜的老頭來的比較早，錢小米的店還沒營業，他的三輪車就出現在了街道上，停下了錢小米的店的門口。
沒等老頭去敲門，大門就自己打開了，店主錢佳寧從裏麵出來笑眯眯地和他打了聲招唿：“山大爺，我做了大骨頭湯麵，用的都是您送來的食材，要不要進去吃一碗？”
“行啊，我去吃一碗墊墊肚子，你自己搬菜去吧，我盛麵吃去。”山神說著晃晃悠悠進了院子。
程三海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轉頭問李大光：“李哥，你說他們是不是親戚呀？反正給我店裏送菜送肉的那些人，可沒一個敢和我這樣當大爺的。”
李大光皺著眉頭沒說話，有些心煩意亂地往嘴裏塞了根煙。
山神在店裏麵吃了兩碗大骨湯麵這才晃悠悠地出來，他坐到三輪車上後扭頭朝車裏的幾個人笑了一下，又慢悠悠地騎著車子走了。
程三海連忙發動汽車跟了上去，可是還沒等開出街道，幾個人就失去了老頭的蹤跡。
“他上哪兒了？”程三海有些懵逼，他開著車轉了兩圈也沒看到老頭的身影。
“不知道呀？”其他幾個人也一頭霧水，好像就走了一下神就沒有看到了，這也太奇怪了。
李大光恨的咬了咬後槽牙：“明天再來！”
等到第三天，隻剩下李大光和程三海兩個人騎著摩托車來了，這會兒李大光騎車亦步亦趨地跟在老頭的三輪車後麵。老頭騎到街道口朝左拐彎，李大光剛要跟過去的時候忽然來了一輛公交車擋住了視線，前後不過五秒鍾，李大光再一次失去了老頭的蹤跡。
程三海氣的從摩托車後座上跳了下來：“我不買了，愛誰誰！媽蛋，我就不信離了他家的菜我開不了飯館了。”
李大光看著程三海的背影沒有說話。
錢佳寧年底這幾天天從早營業到晚，養生套餐點的特別多，每天訂購的蔬菜都不太夠用。早上錢佳寧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衣服就從仙淘網上下了單，然後趕緊戴上帽子去給山大爺開門。
“最近生意不錯呀。”山神樂嗬嗬地說道：“這次用的香也好，味正。”
錢佳寧笑著搬出來三箱蔬菜：“那家店新進的香，你們要是喜歡以後我就買這種。”
“行呀，多買點這種的，我喜歡這個味。”
李大光見兩人有說有笑的往店裏搬蔬菜，自己也擼袖子上去幫忙。李大光自認為自己做事很有韌性，腦子也夠靈活。他琢磨著對付這老頭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就不信感化不了老頭這石頭似的腦袋。
錢佳寧見李大光跟在自己後麵一箱一箱的搬菜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等錢佳寧把最後一箱搬下來的時候，李大光忽然一閃身坐在了三輪車廂裏，一副死也不下來的架勢。山神樂嗬嗬的把車廂門關上，朝錢佳寧揮了揮手：“你甭管了，既然他坐我車上了，那我帶他去我家做客。”
李大光在車廂裏頭聽到這話得意的翹起了嘴角，他就不信就憑他這毅力還有啃不下來的硬骨頭。
三輪車晃悠晃悠的往前騎，連續幾天四點多起來李大光早就有些熬不住了，在這均勻的晃悠下，他眼皮越來越沉，沒一會功夫就睡著了。
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李大光睜開眼睛的時候都有些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裏。他坐直了身子看著四周，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怎麽躺在山上，他不是跟著老頭迴家買菜嗎？怎麽被扔這裏了？
他站起身來四周看了一眼，這附近連個人影也看不見，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山神廟立在半山腰。
李大光見狀憤怒地踢了一腳石頭：“靠，死老頭敢耍我，別讓我逮到你！”
他四下看了一眼也不認識路，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隨便找了個方向便往山下走去。剛走沒兩步李大光忽然腳底一空，一個踉蹌摔了出去正好趴在一個積雪融化後的泥坑裏，塞了滿滿一嘴的泥。
山神廟裏，坐在神壇上的老頭傲嬌地翻了個白眼：“哼，讓你罵我！”
***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這天，錢佳寧帶著脈案去了孫老師家。這些天，孫老師家的氣氛一直非常沉重，孫老師的丈夫常雲年和單位請了長假照顧孫英姿，孫老師的兒子常青也一反調皮搗蛋的樣子，每天都乖巧的在家做作業，或是給媽媽念書。
孫英姿倒是覺得自己的狀態還好，除了每天腹部有時候會痛以外，其他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可家人卻不這麽想，一個個都把她當易碎的瓷瓶一般照顧。
錢佳寧帶來了一罐藥膳和從仙淘網上買的蘋果和西紅柿。她洗了手，把藥膳給孫老師倒在碗裏放到餐桌上：“老師，您最近感覺身體怎麽樣？”
“我覺得還好。”孫老師舀了一勺湯放進嘴裏，讚歎的看著錢佳寧：“佳寧你手藝可真好，這藥膳可真好喝。”
錢佳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覺得我挺有做飯的天分的，您要是喜歡吃我下次還給您帶。”
看到學生這麽關心自己，孫老師覺得自己辛苦這一輩子倒也值得，自己是積了德才有這麽好的學生。
趁著孫老師吃飯的功夫，錢佳寧嚐試著打開天眼。雖然這次有心理準備，可當她看到活生生的老師突然變成一個骨頭架子時，還是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
“怎麽了？”骨頭架子抬起頭骨疑惑地問道，甚至還伸手想摸她的頭。
錢佳寧強忍著躲開的欲望，趕緊再控製著眼睛把骨頭屏蔽掉，瞬間孫老師的五髒六腑清晰的呈現在眼前。看著一張人皮包裹著的髒器，再想想之前的骨頭架子，錢佳寧也說不準到底哪個畫麵更滲人一些。
錢佳寧的視線先落到孫老師的兩顆腫瘤上，她雖然並不知道它們之前有多大，但是現在目測來看病情並沒有太多好轉。
錢佳寧用意識把天眼關了，揉了揉眼睛：“老師，我們來把脈吧。”
和看到的一樣，從脈象上來看，這十天的藥頂多把病情控製住沒有再惡化，可同樣的也沒有好轉的跡象，不過對於孫老師來說，沒再惡壞已經是當前最好的消息了。
錢佳寧略微一沉吟，把上次的藥方重新修改了一下遞給了常雲年：“常叔叔，這是第二療程的藥方，熬藥程序還是和以前一樣。另外我帶來的西紅柿和蘋果一定要讓老師每天都吃，她補充維生素會讓身體好一點。”
常雲年連忙點頭：“我一定記著每天看著她吃。”
錢佳寧陪著孫老師坐了一會就告辭了，她今天的事還挺多，上午得陪李婉珍去買鋪子，等到中午還得去淄城飯店和胖章交流廚藝。
錢佳寧看中的鋪子是政府剛剛建好的一個商業街，這個商業街在淄城的最中間位置，政府為商鋪建的配套設施也很全麵，所以價格並不算太低，這也導致很多人都裹足不前，生怕買貴了會賠錢。
錢佳寧知道，這個鋪子雖然現在看起來幾千塊錢價格很高，但是這條街道轉過年就會興旺起來，到時候鋪麵的價格就會翻一倍還多。在錢佳寧的印象裏，這條街道一直是淄城最繁華的地段，在五年後淄城大大小小的商場不斷增加的情況下，這條街在最東頭的淄城商場帶領下依然保持著超高的人氣。二十年後淄城最奢華最高端的商場建在了淄城商場的旁邊，再一次把兩側的鋪麵價格推到了一個至高點。
因為臨近過年，商鋪的營銷中心並沒有太多的人，隻有兩個工作人員看著報紙打發時間。
“你好我們是來買鋪子的。”錢佳寧帶著錢國盛和李婉珍走了進來，直截了當的問道：“現在鋪子多少錢一平？”
“三百三一平。”其中一個女銷售員放下了報紙走了過來：“最小的三十平，最大的一百平。”
錢佳寧立馬問道：“現在方便去看鋪子嗎？我得看了位置才知道買哪種。”
銷售員從抽屜裏拿出鑰匙來，一邊帶她們往外走一邊說道：“其實差不了太多，昨天剛賣出去兩個，都是買的中間的位置。”
錢佳寧一聽心裏有些竊喜，現在人有個觀念總覺得啥都中間的好，其實不然，像這條街道後世最繁華的就是街道東頭的店鋪，西麵也比中間要好，這裏後來開了一個小商品市場，因為物美價廉一度成為學生和上班族買衣服和飾品的天堂。
錢佳寧的目標很明確，也沒和銷售人員浪費時間，她直接來到最東邊的位置，指著東北方向的幾個鋪子問道：“這幾間賣了嗎？”
“還沒賣呢，最東頭這個鋪子最大，是一百平米的，往西這間是八十，第三間是五十平的。”這些鋪子的麵積沒什麽規律，感覺蓋的時候特別隨心所欲。
錢佳寧轉頭問李婉珍：“媽，你相中哪個了？”
李婉珍猶豫了下說道：“我覺得這些都太大了，其實咱賣鹵肉不用太大的門麵，三十平米的都用不了。佳寧，這裏的鋪子也太貴了，就是三十平的我也買不起呀，要不咱換個地方吧。”
錢佳寧對李婉珍手裏的錢相當有數，她把李婉珍拽到一邊輕聲說道：“沒事，咱可以貸款，把手裏的錢交首付，每個月還錢就行。”
李婉珍還是那種沒有錢就心慌的傳統思想，一聽這話有些猶豫不絕：“那萬一有個啥事的手上沒錢可咋整？”
錢佳寧立馬說道：“你一天就能賺一百多，你還擔心這個。”怕李婉珍下不了狠心，錢佳寧又加了劑猛藥：“你攢這麽多錢，萬一我爸一心軟又貼我奶和我叔了咋整？還不如咱買鋪子，到時候誰眼饞都沒用。”
李婉珍一咬牙：“買，都花掉，一分錢不給他們。”
錢佳寧立馬笑了：“這就對了，您可真英明。”
李婉珍得意的笑了下，轉頭狠狠地瞪了錢國盛一眼。
萬年背鍋俠錢國盛一頭霧水：“……”我沒說話呀？為什麽又瞪我？
錢佳寧走到營業員旁邊問道：“我看報紙說咱這鋪子可以貸款是吧？”
營業員立馬熱情的介紹說：“可以先付百分之三十的首付，其他的按月還款就行。”這種貸款在淄城還是新鮮事物，隻是大家聽說每個月都得給利息，要是還不上貸款這鋪子還會被收迴去，都有些不敢嚐試這麽冒險的事。
錢佳寧算了算李婉珍手裏的錢能夠付一個五十平米和一個三十平米的鋪子的首付的，而自己之前攢的錢在帝都買房子的時候花的隻剩下一萬塊錢了。好在這忙活了一個月又賺了不少，把賬一算錢佳寧心裏就有了主意：“我要最東頭北麵的一百平和八十平的鋪子，我媽要第三間的五十平米和西頭三十平米的鋪子，我們走貸款，你能不能給我些優惠？”
銷售員嚇了一跳：“你想好了，這可好幾萬塊錢呢！”
錢佳寧笑了笑：“想好了，所以你們最大的優惠是多少？”
銷售員激動的紅了臉：“九折！”
揣著沉甸甸的購房協議，李婉珍又是高興又是忐忑不安：“這迴賺的錢都進去了，你說咱不會賠吧。”
錢佳寧笑眯眯地挽著她的胳膊：“當然不會，要是你存銀行了那才會賠呢。你這點錢要是存銀行十年，別說鋪子了，就是廁所都買不起。”
李婉珍一聽這話就鬆了口氣：“行，反正我聽我閨女的，我閨女說的話指定沒錯。哎，佳寧呀，你說咱家今天辦了這麽大的事是不是得慶祝慶祝。”
“那必須的呀！”錢佳寧笑了，拽著他們往淄城飯店的方向走去：“走，我帶你們去吃大戶去。”
大戶劉君越此時正站在飯店門口眼巴巴地瞅著：“這小錢老板咋還沒來呢？”
“你們說這老頭是不是快來了？”一個瘦不拉幾的叫程三海凍的縮了縮脖子，看著依然黑咕隆咚的天色，心裏感覺到一絲悲涼。
“這個我也說不準。”另一個叫李大光的歎了口氣：“我小姨子就住這條街上，說老頭有時是早上來， 有時候是上午， 還有幾次在下午見到過。”
“那他每天都來不？”程三海問道。
李大光搖了搖頭：“有時候天天來，有時候三五天才來。”
一群人聞言都有些傻眼：“那咱就在這傻等著？這麽冷的天不出一天咱就能凍醫院去，這也太不靠譜了。”
“那你說咋辦？”李大光也有些急眼：“咱要是不在這等著咱怎麽能買到那養生蔬菜？你以為我願意挨凍呀？”
“那也不能幹等呀。”身材最胖的吳宇彬有些蹲不住了：“咱得想個別的方法才行。”
“那倒是還有個方法。”李大光嗤笑道：“你可以直接敲門問問錢佳寧她的菜從哪兒買的， 你看她會告訴你不？”
眼看著臨時集合起來的小團體就要吵起來， 程三海較忙勸道：“別吵別吵， 咱來都來了就等等看，也許咱運氣好就能碰到了呢。”
其他人彼此看了一眼誰也沒再說話， 不過倒也沒繼續吵架。
早上六點錢小米的店門口開始有人排隊，這個舉動就像是開啟了信號一樣， 忽然間來的人越來越多，不到十分鍾排出了一百多米去。
“你說人家這生意咋就這麽好呢？”吳宇彬嫉妒的眼睛都紅了：“我家店一天也沒有這麽多人。”
“等咱買了養生蔬菜就好了， 不是很多人專門奔這個菜來的嘛。咱又不會賣那麽貴， 物美價廉的， 肯定來吃飯的不少。”李大光往手心裏哈了一下氣， 又搓了幾下：“不過咱說好， 這菜買迴來咱統一價， 誰也別拆誰的台。”
“那指定的。”程三海立馬說道：“咱得擰成一股繩才行，要是咱自己心不齊，怎麽能和錢小米的店抗爭。”其他人點了點頭，又打起精神來盯著對麵大門。
三個小時後，最後幾個食客從店裏出來了。此時吳宇彬已經靠著牆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盯著地麵。
“我們還要等嗎？”程三海又累又餓覺得腦袋也發沉：“我覺得我有點頭疼。”
李大光也有些猶豫不定，因為他覺得自己再忍下去就要尿褲子了。
“叮鈴鈴……”一串鈴聲響起，一個三輪車突然出現在街道裏，可誰也沒發現不對，好像它原本就應該在那裏一樣。
三輪車停在錢小米的店門口，從前麵下來一個白胡子的老大爺，他拍了拍門，中氣十足的喊了一嗓子：“錢小米開門！送菜來了！”
癱坐在地上的幾個人聽到這一句話忽然迴過神來，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馬路對麵，把送菜的老頭團團圍住。
“大爺，可等到你了。”
“大爺，你家在哪兒住呀？”
“大爺，你的菜怎麽賣？”
“大爺，你到我店裏坐坐，我有個大買賣和你做。”
……
錢佳寧打開院門，看著山神被一群人圍的嚴嚴實實的，有些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山大爺，他們是幹嘛的？”
“不知道。”山神笑嗬嗬地說道：“看起來好像是認大爺的，不過我也沒那麽多侄子呀。”
李大光一聽這老頭說的不靠譜的話都想給他跪了，他趕緊攔住其他人，簡單明了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大爺，我們幾個人都是開飯店的，我們也想訂購你的蔬菜，你看咱談談價格唄。”
“就是就是，我們都想長期和你合作。”吳宇斌搶著插了一句嘴：“你看我們這麽多飯店一起要，你可得給我們最便宜的價格啊！”
“不過我們每天要菜的時間早，你得一早給我們送，可不能拖到下午。”程三海也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
山神笑嗬嗬地看著他們，就在李大光以為他要一口答應下來的時候，就聽這老頭吐出了兩個字：“不賣！”
“不是……你說什麽”一群正得意洋洋拿眼神嘲諷錢佳寧的老板們表情瞬間凝固了，他們甚至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老頭說的什麽。
“我說不賣呀。”山神撥開幾個人將三輪車打開，伸手朝錢佳寧招了招手：“自己把東西搬進去。”
“好嘞！”錢佳寧跑過來，抱起三箱蔬菜就往店裏走。
李大光之前一直聽別人說養生蔬菜，但是從來沒有見過，當三輪車打開後，幾個人都伸長脖子往裏看。隻見車廂裏壘著很多透明盒子，可以一目了然的看清裏麵裝著的蔬菜情況，紅彤彤的西紅柿、綠油油的黃瓜、碧綠的青菜新鮮無比，有的還帶著晶瑩的露珠。要知道在冬天，別說這麽鮮嫩的青菜了，就是地窖裏打蔫的青菜都不好買。
“大爺，我們是真心實意想買您的菜。”李大光見老頭不願意賣立馬變了個態度，笑容滿麵地遞給山神一根煙：“您隻管報價就行，你出什麽價我們都要。”
山神接過煙放鼻子底下聞了聞又很嫌棄地丟了迴去：“什麽價也不賣。”
“不是，您為什麽不賣呀？”李大光一頭霧水，他買了這麽多年菜還第一次看到有錢不賺的人。
吳宇彬指著錢佳寧咬牙切齒地問道：“那你為啥你賣給她呀？就憑她長的俊嗎？”
山神迴頭瞅了瞅錢佳寧，老臉頓時樂的和盛開的菊花似的：“他不說我還沒發現，錢丫頭越來越俊了呀，最近吃什麽好東西了？”
錢佳寧從車上又搬下來三箱菜，笑眯眯地迴道：“最近食老來找寶盆打牌，休息的時候教了我幾道美容養生的藥膳。”
“你可真有口福。”山神羨慕壞了：“要是我啥時候不用送貨，我也帶著麻將去找你食大爺蹭飯去。”
李大光一群人看著這一老一少就這麽旁若無人的聊了起來，頓時著急了。程三海擠到山神前麵，擋住了他看錢佳寧的視線：“我說大爺，你直接告訴我們你的菜地在哪兒，不用你送貨，我們自己拉去。”
“你自己拉我也不賣。”山神胡子翹了翹，一臉不耐煩的看著這群人：“都說不賣了怎麽還那麽多話呢。”
李大光被山神給氣的沒了脾氣，好聲好氣地問道：“那你怎麽才能賣。”
山神捋著胡子笑了：“隻要你們找到購買的渠道就賣。”
“購買的渠道？”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有點不明白什麽意思：“難道不是直接找你買。”
山神搖了搖頭：“我隻負責送菜，誰能買到我給誰送。”
“靠，費了半天事結果是個跑腿的。”吳宇彬說了句髒話，又恢複了囂張的神情：“那我和你們老板談談吧，你帶我們去見他。”
山神意味深長地笑了：“我都幾萬年沒見過我們老板了，你們自己想轍吧。”
“你這老頭怎麽迴事！好好和你說話不識抬舉是吧？”吳宇彬急眼了，伸手去抓山神的領子用力一拽……
沒拽動！
吳宇彬愣了一下，又使勁拽了一下，白胡子老頭依然宛如磐石一般站在原地樂嗬嗬的看著他：“你這小夥子看著挺胖怎麽一點勁兒都沒有？”他嫌棄地搖了搖頭，拿手指輕輕在他手腕上一彈，吳宇彬猛地把手抽迴來，瞬間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山神掏了掏耳朵，大咧咧地說道：“哎呀，這聲真大，嚇我一跳。”
錢佳寧笑的前仰後合的：“山大爺，你說嚇一跳的時候好歹裝像一點呀，這演技不過關。”
山神斜眼瞅了瞅蹲在堵上握著手腕痛哭流涕的吳宇彬，一股興致懨懨的樣子：“這些人沒意思，不好玩，我不愛和他們演。”
錢佳寧過來把車裏最後幾個箱子搬了出來，山神把門關上轉身就要上車。
李大光凍了一早上就為了買菜，怎麽可能輕易放棄，他一把抱住了山神的胳膊，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大爺您別生氣，吳宇彬這小子狗眼看人低，您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
程三海也在旁邊打圓場：“大爺，這蔬菜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我們幾個的飯店是否活的下去就看能不能買到這蔬菜了。您老行行好，給我們指條明路，這菜到底怎麽才能買到？”
山神捋了捋胡子：“我之前說的並不是騙你們，隻要你們找到可以購買蔬菜的地方，我就給你們送貨。”一轉身坐到了三輪車上山神，樂嗬嗬地看了他們一眼：“祝你們好運呦。”
程三海見老頭說完騎著三輪車就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李大光：“李哥，咱咋辦？”
李大光咬了下牙：“追，咱一路跟他到種菜的地方，直接買不就得了。”
幾個人聽了趕緊朝三輪車追去，也不知這老頭是不是故意給他們帶路，在前麵慢悠悠地騎著，生怕他們看不到自己一樣。
幾個人從東一街一路追著往北跑，從熱鬧的街區跑到了荒涼的郊外，像吳宇彬那樣的胖子早就跑不動放棄了，剩下的幾個也累的兩腿發軟，撐著膝蓋氣喘籲籲地看著三輪車越走越遠。
程三海煩氣地坐在地上，一臉的鬱悶：“這都什麽事啊？種菜不就是往外賣的嗎？還神神道道的找什麽采購渠道，簡直有病。”
李大光坐在地上歇了一會算是緩了過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別的不說，他的菜確實很好，要是肯長期給咱們送菜，咱肯定能賺上一筆。”
程三海聽見這話也冷靜了下來：“我大哥有一輛車，等我借過來，我就不信咱開著車還找不到他種菜的地方。”
翌日一早，李大光和程三海帶著另外兩個老板坐在車裏望著街道對麵的錢小米的店的大門，和昨天相比今天算是舒服多了，雖然車裏也不暖和，但是起碼不會被風吹到。
這迴送菜的老頭來的比較早，錢小米的店還沒營業，他的三輪車就出現在了街道上，停下了錢小米的店的門口。
沒等老頭去敲門，大門就自己打開了，店主錢佳寧從裏麵出來笑眯眯地和他打了聲招唿：“山大爺，我做了大骨頭湯麵，用的都是您送來的食材，要不要進去吃一碗？”
“行啊，我去吃一碗墊墊肚子，你自己搬菜去吧，我盛麵吃去。”山神說著晃晃悠悠進了院子。
程三海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轉頭問李大光：“李哥，你說他們是不是親戚呀？反正給我店裏送菜送肉的那些人，可沒一個敢和我這樣當大爺的。”
李大光皺著眉頭沒說話，有些心煩意亂地往嘴裏塞了根煙。
山神在店裏麵吃了兩碗大骨湯麵這才晃悠悠地出來，他坐到三輪車上後扭頭朝車裏的幾個人笑了一下，又慢悠悠地騎著車子走了。
程三海連忙發動汽車跟了上去，可是還沒等開出街道，幾個人就失去了老頭的蹤跡。
“他上哪兒了？”程三海有些懵逼，他開著車轉了兩圈也沒看到老頭的身影。
“不知道呀？”其他幾個人也一頭霧水，好像就走了一下神就沒有看到了，這也太奇怪了。
李大光恨的咬了咬後槽牙：“明天再來！”
等到第三天，隻剩下李大光和程三海兩個人騎著摩托車來了，這會兒李大光騎車亦步亦趨地跟在老頭的三輪車後麵。老頭騎到街道口朝左拐彎，李大光剛要跟過去的時候忽然來了一輛公交車擋住了視線，前後不過五秒鍾，李大光再一次失去了老頭的蹤跡。
程三海氣的從摩托車後座上跳了下來：“我不買了，愛誰誰！媽蛋，我就不信離了他家的菜我開不了飯館了。”
李大光看著程三海的背影沒有說話。
錢佳寧年底這幾天天從早營業到晚，養生套餐點的特別多，每天訂購的蔬菜都不太夠用。早上錢佳寧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衣服就從仙淘網上下了單，然後趕緊戴上帽子去給山大爺開門。
“最近生意不錯呀。”山神樂嗬嗬地說道：“這次用的香也好，味正。”
錢佳寧笑著搬出來三箱蔬菜：“那家店新進的香，你們要是喜歡以後我就買這種。”
“行呀，多買點這種的，我喜歡這個味。”
李大光見兩人有說有笑的往店裏搬蔬菜，自己也擼袖子上去幫忙。李大光自認為自己做事很有韌性，腦子也夠靈活。他琢磨著對付這老頭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就不信感化不了老頭這石頭似的腦袋。
錢佳寧見李大光跟在自己後麵一箱一箱的搬菜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等錢佳寧把最後一箱搬下來的時候，李大光忽然一閃身坐在了三輪車廂裏，一副死也不下來的架勢。山神樂嗬嗬的把車廂門關上，朝錢佳寧揮了揮手：“你甭管了，既然他坐我車上了，那我帶他去我家做客。”
李大光在車廂裏頭聽到這話得意的翹起了嘴角，他就不信就憑他這毅力還有啃不下來的硬骨頭。
三輪車晃悠晃悠的往前騎，連續幾天四點多起來李大光早就有些熬不住了，在這均勻的晃悠下，他眼皮越來越沉，沒一會功夫就睡著了。
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李大光睜開眼睛的時候都有些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裏。他坐直了身子看著四周，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怎麽躺在山上，他不是跟著老頭迴家買菜嗎？怎麽被扔這裏了？
他站起身來四周看了一眼，這附近連個人影也看不見，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山神廟立在半山腰。
李大光見狀憤怒地踢了一腳石頭：“靠，死老頭敢耍我，別讓我逮到你！”
他四下看了一眼也不認識路，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隨便找了個方向便往山下走去。剛走沒兩步李大光忽然腳底一空，一個踉蹌摔了出去正好趴在一個積雪融化後的泥坑裏，塞了滿滿一嘴的泥。
山神廟裏，坐在神壇上的老頭傲嬌地翻了個白眼：“哼，讓你罵我！”
***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這天，錢佳寧帶著脈案去了孫老師家。這些天，孫老師家的氣氛一直非常沉重，孫老師的丈夫常雲年和單位請了長假照顧孫英姿，孫老師的兒子常青也一反調皮搗蛋的樣子，每天都乖巧的在家做作業，或是給媽媽念書。
孫英姿倒是覺得自己的狀態還好，除了每天腹部有時候會痛以外，其他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可家人卻不這麽想，一個個都把她當易碎的瓷瓶一般照顧。
錢佳寧帶來了一罐藥膳和從仙淘網上買的蘋果和西紅柿。她洗了手，把藥膳給孫老師倒在碗裏放到餐桌上：“老師，您最近感覺身體怎麽樣？”
“我覺得還好。”孫老師舀了一勺湯放進嘴裏，讚歎的看著錢佳寧：“佳寧你手藝可真好，這藥膳可真好喝。”
錢佳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覺得我挺有做飯的天分的，您要是喜歡吃我下次還給您帶。”
看到學生這麽關心自己，孫老師覺得自己辛苦這一輩子倒也值得，自己是積了德才有這麽好的學生。
趁著孫老師吃飯的功夫，錢佳寧嚐試著打開天眼。雖然這次有心理準備，可當她看到活生生的老師突然變成一個骨頭架子時，還是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
“怎麽了？”骨頭架子抬起頭骨疑惑地問道，甚至還伸手想摸她的頭。
錢佳寧強忍著躲開的欲望，趕緊再控製著眼睛把骨頭屏蔽掉，瞬間孫老師的五髒六腑清晰的呈現在眼前。看著一張人皮包裹著的髒器，再想想之前的骨頭架子，錢佳寧也說不準到底哪個畫麵更滲人一些。
錢佳寧的視線先落到孫老師的兩顆腫瘤上，她雖然並不知道它們之前有多大，但是現在目測來看病情並沒有太多好轉。
錢佳寧用意識把天眼關了，揉了揉眼睛：“老師，我們來把脈吧。”
和看到的一樣，從脈象上來看，這十天的藥頂多把病情控製住沒有再惡化，可同樣的也沒有好轉的跡象，不過對於孫老師來說，沒再惡壞已經是當前最好的消息了。
錢佳寧略微一沉吟，把上次的藥方重新修改了一下遞給了常雲年：“常叔叔，這是第二療程的藥方，熬藥程序還是和以前一樣。另外我帶來的西紅柿和蘋果一定要讓老師每天都吃，她補充維生素會讓身體好一點。”
常雲年連忙點頭：“我一定記著每天看著她吃。”
錢佳寧陪著孫老師坐了一會就告辭了，她今天的事還挺多，上午得陪李婉珍去買鋪子，等到中午還得去淄城飯店和胖章交流廚藝。
錢佳寧看中的鋪子是政府剛剛建好的一個商業街，這個商業街在淄城的最中間位置，政府為商鋪建的配套設施也很全麵，所以價格並不算太低，這也導致很多人都裹足不前，生怕買貴了會賠錢。
錢佳寧知道，這個鋪子雖然現在看起來幾千塊錢價格很高，但是這條街道轉過年就會興旺起來，到時候鋪麵的價格就會翻一倍還多。在錢佳寧的印象裏，這條街道一直是淄城最繁華的地段，在五年後淄城大大小小的商場不斷增加的情況下，這條街在最東頭的淄城商場帶領下依然保持著超高的人氣。二十年後淄城最奢華最高端的商場建在了淄城商場的旁邊，再一次把兩側的鋪麵價格推到了一個至高點。
因為臨近過年，商鋪的營銷中心並沒有太多的人，隻有兩個工作人員看著報紙打發時間。
“你好我們是來買鋪子的。”錢佳寧帶著錢國盛和李婉珍走了進來，直截了當的問道：“現在鋪子多少錢一平？”
“三百三一平。”其中一個女銷售員放下了報紙走了過來：“最小的三十平，最大的一百平。”
錢佳寧立馬問道：“現在方便去看鋪子嗎？我得看了位置才知道買哪種。”
銷售員從抽屜裏拿出鑰匙來，一邊帶她們往外走一邊說道：“其實差不了太多，昨天剛賣出去兩個，都是買的中間的位置。”
錢佳寧一聽心裏有些竊喜，現在人有個觀念總覺得啥都中間的好，其實不然，像這條街道後世最繁華的就是街道東頭的店鋪，西麵也比中間要好，這裏後來開了一個小商品市場，因為物美價廉一度成為學生和上班族買衣服和飾品的天堂。
錢佳寧的目標很明確，也沒和銷售人員浪費時間，她直接來到最東邊的位置，指著東北方向的幾個鋪子問道：“這幾間賣了嗎？”
“還沒賣呢，最東頭這個鋪子最大，是一百平米的，往西這間是八十，第三間是五十平的。”這些鋪子的麵積沒什麽規律，感覺蓋的時候特別隨心所欲。
錢佳寧轉頭問李婉珍：“媽，你相中哪個了？”
李婉珍猶豫了下說道：“我覺得這些都太大了，其實咱賣鹵肉不用太大的門麵，三十平米的都用不了。佳寧，這裏的鋪子也太貴了，就是三十平的我也買不起呀，要不咱換個地方吧。”
錢佳寧對李婉珍手裏的錢相當有數，她把李婉珍拽到一邊輕聲說道：“沒事，咱可以貸款，把手裏的錢交首付，每個月還錢就行。”
李婉珍還是那種沒有錢就心慌的傳統思想，一聽這話有些猶豫不絕：“那萬一有個啥事的手上沒錢可咋整？”
錢佳寧立馬說道：“你一天就能賺一百多，你還擔心這個。”怕李婉珍下不了狠心，錢佳寧又加了劑猛藥：“你攢這麽多錢，萬一我爸一心軟又貼我奶和我叔了咋整？還不如咱買鋪子，到時候誰眼饞都沒用。”
李婉珍一咬牙：“買，都花掉，一分錢不給他們。”
錢佳寧立馬笑了：“這就對了，您可真英明。”
李婉珍得意的笑了下，轉頭狠狠地瞪了錢國盛一眼。
萬年背鍋俠錢國盛一頭霧水：“……”我沒說話呀？為什麽又瞪我？
錢佳寧走到營業員旁邊問道：“我看報紙說咱這鋪子可以貸款是吧？”
營業員立馬熱情的介紹說：“可以先付百分之三十的首付，其他的按月還款就行。”這種貸款在淄城還是新鮮事物，隻是大家聽說每個月都得給利息，要是還不上貸款這鋪子還會被收迴去，都有些不敢嚐試這麽冒險的事。
錢佳寧算了算李婉珍手裏的錢能夠付一個五十平米和一個三十平米的鋪子的首付的，而自己之前攢的錢在帝都買房子的時候花的隻剩下一萬塊錢了。好在這忙活了一個月又賺了不少，把賬一算錢佳寧心裏就有了主意：“我要最東頭北麵的一百平和八十平的鋪子，我媽要第三間的五十平米和西頭三十平米的鋪子，我們走貸款，你能不能給我些優惠？”
銷售員嚇了一跳：“你想好了，這可好幾萬塊錢呢！”
錢佳寧笑了笑：“想好了，所以你們最大的優惠是多少？”
銷售員激動的紅了臉：“九折！”
揣著沉甸甸的購房協議，李婉珍又是高興又是忐忑不安：“這迴賺的錢都進去了，你說咱不會賠吧。”
錢佳寧笑眯眯地挽著她的胳膊：“當然不會，要是你存銀行了那才會賠呢。你這點錢要是存銀行十年，別說鋪子了，就是廁所都買不起。”
李婉珍一聽這話就鬆了口氣：“行，反正我聽我閨女的，我閨女說的話指定沒錯。哎，佳寧呀，你說咱家今天辦了這麽大的事是不是得慶祝慶祝。”
“那必須的呀！”錢佳寧笑了，拽著他們往淄城飯店的方向走去：“走，我帶你們去吃大戶去。”
大戶劉君越此時正站在飯店門口眼巴巴地瞅著：“這小錢老板咋還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