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蛟龍迴到三清寨的時候天已大亮。


    他是被人抬著迴來的,左膝蓋骨被揭開了,右肩的一根鎖骨也被敲碎。


    他帶去的二十四名弟兄隻迴來了十六個,其他的八個連屍體都來不及拖迴。


    迴來的這些弟兄還有七個受了傷,隨同去的七大金剛為了保護龐蛟龍,先後有兩個喪生。


    這是一筆開始就注定要賠老本的買賣。


    因為龐蛟龍根本不是去的伏龍鄉,他的目標是太平鎮大財主柳玉常。


    為了這個富得冒油的太平柳家,龐蛟龍積心處慮的準備了半年以上。


    太平鎮柳氏一族是遠近聞名的名門望族,曆來有太平鎮的柳葉摘不得之說。


    但柳氏祖上積下來的黃白之物又實在叫人心癢,龐蛟龍早就垂涎三尺。


    居然不聽當年李元善的忠告,背著李元吉打起了柳家四合院的壞主意。


    單為打劫太平鎮柳玉常家,龐蛟龍至少組織了四次會議。


    每次參加會議的隻有賽霜雪和他手下的八大金剛。


    四天前,龐蛟龍背著李元吉決定了打劫柳家四合院的方案。


    想那李元吉是何等精明,在半個月前就被他聽到了一些風聲。


    他不由怒火中燒,心中暗忖思:


    狗日的龐蛟龍還把我當外人看待,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後悔。


    像這等大事,如果龐蛟龍不瞞著他,說不定李元吉還會提著槍打頭陣。


    但李元吉天生就是一個耍小聰的主,那見得別人在他麵前耍小聰明。


    龐蛟龍背著他去打劫柳家四合院,那的確不是明智的選擇。


    李元吉僅是聽到風聲,還沒有得到可靠消息,他也不敢進一步計劃。


    三天前,就是龐蛟龍開動員會的第二天,賽霜雪居然臥床不起了。


    李元吉暗忖:這個婆娘怎麽這個時候病到了呢?


    他腦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想,為了證實這個猜想,他趁龐蛟龍晚上喝酒的時候,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悄無聲息的潛進了賽霜雪的臥室。


    賽霜雪是何種人?


    她早就巴不得比他大十多歲、全身是毛的龐蛟龍早歸西天,然後名正言順的躺在年輕的李元吉的床上。


    這次龐蛟龍提出打劫太平鎮柳家四合院時候,她認為機會來了。


    所以就假裝生病,單等李元吉來從商大計。


    李元吉的到來自然在賽霜雪的意料之中,李元吉求證的問題也比想象中順利,簡直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兩人不敢親熱,隻是草草分析了一下形勢,李元吉就走了出去。


    他一邊走,一邊盤算著怎樣下山給柳玉常送信,正在這時候,廚師柳飛花找來了:


    “二哥,小人母親病重,想趁今晚下山探望,拿些錢給她老人家抓藥。”


    “天亮前返迴,保證誤不了早飯。”


    這個骨節眼下下山?


    李元吉瞟了一眼一向老實巴交的柳飛花,眯著眼問道:


    “母親生病,你這個做兒子的自然應該迴去看看。”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兄弟你是太平鎮人氏吧!”


    “不是,天下柳姓多的很,我與太平鎮柳氏一族毫無關係。”


    “與大財主柳玉常也沒有半絲瓜葛。”


    柳飛花低著頭迴答李元吉。


    “真的沒半絲瓜葛?”


    李元吉眼珠子一轉,突然笑著輕聲道:


    “沒有任何關係就好,不然你就明天等著奔喪了!”


    “二哥,你說什麽?我可是迴家探母,如果二哥不同意我便不下山罷了,你可怎麽說出如此話來!”


    柳飛花麵露慍色道。


    “嗬嗬,兄弟想多了,我可不是想咒你啊,但是——”


    李元吉正色道:


    “山寨規矩你懂,未經大哥允許誰也不能下山一步,我做不了主,你去找大哥說吧!”


    “求二哥行個方便,大哥正喝在興頭上,區區小事就不用驚動他了。”


    柳飛花低聲乞求道。


    這時候八大金剛之一的劉小虎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


    他滿臉酒氣,對著柳飛花喝斥道:


    “你不好好在廚房裏給大哥再弄些下酒的硬菜,在這裏幹什麽?”


    “小虎哥,”柳飛花道:“大哥的酒菜我早就弄好了,保證大哥吃得舒服。”


    “既然如此,你在這裏與二哥羅索什麽?”劉小虎瞪著眼,問柳飛花。


    “小虎哥,”柳飛花抱拳衝劉小虎做了個揖,苦笑道:


    “我怎麽敢與二哥囉嗦,隻是小人母親病重,我欲下山探望一下。”


    “原本是想同大哥請假的,但又怕掃了大哥酒興,所以隻好來求二哥。”


    “你母親病了?”劉小虎盯著柳飛花。


    “是的,小虎哥!”柳飛花點頭欠腰:


    “若非要緊之事,我哪敢求二哥!”


    劉小虎衝李元吉一抱拳,打著酒嗝道:


    “柳飛花在山寨也算憨厚老實之人,二哥就讓他走一趟,成全他一片孝心吧!”


    李元吉不動聲色:


    “虎哥是八大金剛之一,又是大哥心腹,你可知道這請假下山那得向大哥——”


    “大哥不是正在酒興當中嘛,”劉小虎笑了笑道:


    “二哥在山寨的威名也是響當當,既然大家尊稱你為二哥……”


    “大哥不便之時您為兄弟們做一主,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事如果大哥怪罪,我劉小虎可以替你擔待一二。”


    李元吉盯著劉小虎看了片刻,道:


    “既然小虎兄弟這樣說,我若不答應,那就不通人情了。”


    他轉過身,看著廚子柳飛花,冷聲道:


    “下山可以,但天亮必須迴來,山上之事休得說與他人,否則小心你項上人頭!”


    “飛花銘記二哥所言,飛花謝過二哥!”柳飛花雙手抱拳做了一揖。


    龐蛟龍居然活著迴來了,李元吉和賽霜雪有些意外。


    活閻王龐蛟龍被弟兄們抬到虎皮交椅上,寨上的一位老先生正在為他療傷上藥。


    李元吉急趨而入,來到月台前咚的跪下去,哭訴道:


    “聽說大哥此次下山受了傷,我急急趕來了,還請大哥告訴我是伏龍鄉哪個王八蛋傷了大哥。”


    “我李元吉去提他的人頭來見大哥,咱三清寨可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的大虧。”


    說罷就像死了爹娘一樣放聲大哭,額頭磕地流血,連龐蛟龍看到都肉疼。


    真兄弟啊,他濕潤著眼睛擺了擺手,示意李元吉站起來。


    但李元吉跪在地上卻一動不動。


    “二弟,”龐蛟龍用手捂住肩膀上鎖骨的傷口,有些吃力的道:


    “我們吃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這碗飯,腦殼曆來是別在褲腰帶上的。”


    “你大哥我就損失一條腿、碎了一條鎖骨,離吃飯的嘴巴還遠得很。”


    “你這樣一副婦人相,也不怕被兄弟們笑話!”


    李元吉痛哭不止,嚎叫道:


    “並非二弟願意成為這副熊樣,隻是哥哥這一出去,山寨幾乎不保,嫂夫人幾乎不保……”


    “二弟,你說什麽?”龐蛟龍大吃一驚,忙問:“大嫂怎麽了?我下山之後,山寨發生了什麽?”


    “哎大哥!我該死,我該死!”


    李元吉歎口氣,不說話,隻是不停的扇著自己的耳光,臉上駭然出現了幾道血印。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個狠人。


    戲精李元吉!


    “好了,兄弟,別這樣了,有天大的事,你給哥哥說!”


    龐蛟龍心疼,一把抓住了李元吉的手。


    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在外麵吼著衝了進來,邊跑邊吼:


    “大哥,不好了,嫂夫人上吊了……”


    我去!


    龐蛟龍一聽,顧不得傷痛,馬上叫人連椅子抬了自己向臥房走去。


    李元吉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也跟著眾人向龐蛟龍的臥房走去。


    來到臥室,隻見梁上懸著一根繩子,賽霜雪頭發蓬亂,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床前站著老實巴交的廚子柳飛花。


    柳飛花一見龐蛟龍,趕緊道:


    “稟寨主,小人給嫂夫人送早茶,一推開門就看見嫂夫人要懸梁,於是趕緊救她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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