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先前初入淩霄鎮樓大同小異,眼前的走廊依舊,金碧輝煌的房間依舊,隻是麵前多了一扇門。


    那是一扇金色但不阻擋視線的光門,依舊看得見走廊。金門方方正正,其連接著兩邊的房間,高大的天花板和華麗的地板,中間飄著氤氳的霧氣。


    周圍沒有任何路可走,身後來時的大門也已然消失。


    “怎麽辦?進去嗎?”林芊開口詢問,她看向王熙兒。


    王熙兒搖搖頭,“進肯定要進,但是我們的靈力現在都所剩無幾,進去之後如果有考核就完了,恢複靈力吧,恢複到起碼八成再進去。”說罷她就盤膝坐下開始冥想。


    “順帶一提,我們來的時候並不是這個考核,你們應該發現了,我麵對這個考核稍微有些慌亂。我們的考核隻是挑戰最後的那位壺靈和其他的幾位進行車輪戰,並不分什麽所謂的仙殿級考核什麽的。”王熙兒剛閉上的雙眼此刻因為想起來了什麽而猛然睜開,看向茫然的二人。


    “額,你不是也是這個秘境的?考核還不一樣?為什麽我們刷的這麽難啊?”許青衫欲哭無淚,明明人家更厲害,怎麽給自己一個這麽難的,好幾次他都差點死裏邊,可以說不是運氣好早就與蘇君尋和烏言溯一同匯入同一片星海了。


    “就是啊,但是按照實力咱們明顯不如他們吧?”林芊也同意。


    “沒辦法,這就是命。趕緊冥想吧。我們還沒有安全,七天出不去一樣死裏邊。”王熙兒默默閉上了雙眼,是那麽的靜謐,此刻不論是周圍的仙雲也好,金牆也罷,似乎都是地上這位絕色少女的背景。


    許青衫覺得過了大概過了有一個小時吧,他們才漸漸恢複完畢。許青衫自身靈力低不少,哪怕之前他是僅剩靈力最低的,所需的恢複時間依舊最低。


    “進入吧。小心一點,這裏邊不知道還有什麽。”此刻的王熙兒已經走在了前邊。


    當她觸摸的那一刻,腦海中直接響起了一個意念:功德暫盈,無權祈求。然後就被傳送了出去,看見了瞬間讓她湧起懷念的白蘋洲,周圍還沒有生靈,寂靜無聲。


    無論她多麽驕傲,她也還隻是一位十四的孩子,平日也在父母的懷抱中撒嬌,在師長和他人的庇佑下成長,剛經曆的都不敢迴憶的血腥頃刻便化作痛苦不堪的迴憶翻湧而起。她幾乎完全哭了出來,但是又拚了命的憋了迴去,俏臉上留下了一道淚痕,心緒久久難歸平靜。


    許青衫和林芊自然不知道這些,在他們的視角下王熙兒隻是被傳送走了。他們彼此相視一眼,都看見了他們心中的恐懼。


    他們平日裏都是不上不下的吊車尾,遠沒有王熙兒他們那麽驕傲,他們的標簽始終是平凡人,他們先前的主心骨也都是王熙兒,如今王熙兒直接傳送走了,他們也害怕又被這不仁不義的秘境分割開來逐個擊破。兩人雖然關係並不親密,但是也害怕這一眼就是訣別。


    “走吧,我們會活著出去的。”先前所有對二技能和靈士的美好期待都伴隨兩位同伴草草收場而化作了這番話,從許青衫那有些顫抖的嘴唇中擠出。


    “嗯。”林芊也不多說,看上去似乎比許青衫冷靜,實際心中的掙紮又怎麽會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們此時都想呐喊出放我出去,但是又都明白這不可以,又不可能。


    進入金光閃閃的大門,林芊果然消失,許青衫也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了,他隻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還保持著清醒。


    淩霄屠龍,功德無量;應許諾言,賜爾光輝。冰冷的聲音又一次迴響。


    應許諾言,賜我光輝?許青衫不理解,這是結束了?他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


    意識重歸靈台,許青衫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麵前的光幕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從未出現。除了她和林芊不見了以外,似乎一切都在朝向好的方向。


    浩瀚寰宇,天陽地陰;日月之行,在乎本心。開始你的選擇,尋求你的道路,踏上你的未來,訣別你的舊日。


    許青衫看向麵前走廊上鑲嵌的眾多房間,大門全部禁閉。他像是著了魔一樣不斷向前方尋找。


    一步兩步,百步千步。許青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過他似乎感覺不到勞累,隻是感覺時間過去了挺長時間。


    終於,前方依舊是無窮無盡的走廊,後方同樣是望不到頭的走廊。他看向右手邊那扇同樣禁閉的大門。


    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厚重的金門被緩緩推開。裏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許青衫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好像被誰附體了一樣,突然抬起了他的手,觸摸向中間空氣。


    突然他摸到了東西,手上傳來硬質的觸感,眼前浮現出來一尊靈壺。靈壺通體黑白色,突然被人揪了出來似乎一驚,但是好像突然轉化為喜,搖搖晃晃的向前碰上了許青衫的手,越過許青衫的胳膊,快和許青衫一樣高的身軀貼上許青衫的胸膛,嗤的一聲鑽了進去。


    如此輕巧的舉動,讓許青衫心中大喜,突然警兆突生。許青衫的胸口處傳來劇痛,撕心裂肺的同時感覺其直逼靈台而去。


    許青衫立刻開始調集體內的靈力全力防禦靈台。但是剛才鑽進去的靈壺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直接將許青衫纏繞在自己靈台的靈力吸收了起來,不一會就出現了一個口子。許青衫著急忙慌的調轉靈力去修補那個不大的口子,那靈壺卻突然放棄了自己的模樣,化作一縷煙霧鑽了進去。


    “不好!”靈台中坐鎮的許青衫意識直接感覺被衝擊的閉過氣去,意識被攻陷了。


    從未聽說過哪位師長的靈壺如此霸道,向來都是自己引導的靈壺融合啊!


    許青衫意識的最後一句也漸漸化作了虛無。


    等他再次醒來,他發現了自己又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了。意識完全陷入被動,似乎被人拿刀架著一樣。


    眼前靈台終於浮現,整個靈台都進化了。藍天白雲大海雖然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似乎更加凝實,更加寬廣無邊。中間還是沒有太陽或者月亮的出現,但是依舊明亮永晝。


    遠處的海中又一次出現了氣泡,氣泡從海中浮起,砰的炸開。


    意識融入其中,許青衫看向眼前。


    眼前是一個村落,村中居住著各式各樣的種族,可悲的是全部都是低階種族,攻擊性都不高,不過其中沒有人族。


    村子建造在山中,四麵環山,形成一道綠色的防禦牆。這讓居住在地處平原的雪城中的許青衫很羨慕。


    風景如詩亦如畫,太美了。嫋嫋炊煙從凸起的房頂的煙囪中升起,不同於平原不經常下雨而建造的節省材料平頂房子,這樣的房子顯得更加好看。村間樓閣中是蜿蜒曲折的村道,黃發垂髫在其中兩三並行,想必在探討些什麽趣事。遠處是大片大片的農田,此時應該處於快要豐收的夏季,看上去長勢一片大好,相當喜人。


    風景破碎,化作被討人厭煩的熊孩子故意摜在地上的拚圖一樣,支離破碎。


    勝在這似乎並非現實,其碎片重新凝結,不過些許景觀卻不大相同。


    這次更加美好,兩個村中的阿哥和阿妹,彼此緊緊相擁。阿哥看上去一臉憨厚,老實本分,他抱著阿妹在癡癡的憨笑,許青衫覺得他此時心中一定很高興。他懷中的阿妹不同於阿哥那奔放的欣喜若狂,嬌羞的古銅色麵頰上湧起一臉潮紅,點綴的她如同紅蘋果一般。她不好看,一臉麻雀;他不好看,平平無奇。但是兩人在一起卻顯得那樣般配。


    畫麵無言破碎,許青衫充滿了期待。


    這次變了,一切似乎都變了,又依舊如故。


    天上烏雲密布。天氣陰沉,人心更加如此。那阿妹穿上了紅妝,畫了美麗的妝容的她是那麽美。她披上了象征一輩子幸福美滿的紅蓋頭,她結婚了。她坐在新郎官的嬌子中,看不見表情和人,但是許青衫能感覺到她在裏邊。新郎官整容了,變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不對,這膚色也太白了。困惑的許青衫在夾道賀喜的人群中找到那個一臉憨厚的小夥,小夥憤怒的握著他應該剛剛還在使用的鋤頭。怒目圓睜的看向象征祥瑞的紅轎子。狗屁祥瑞,這是天譴。


    畫麵又一次破碎,某個旁觀者的心好像也碎了。好可憐的小夥,很像大人們所講的悲劇故事。


    這一次烏雲降下瓢潑大雨,天空無情的怒吼,伴著那狗仗人勢的雷鳴電閃。那雨那般狂妄,那雷桀驁不馴。他們無情肆虐,侵蝕著可憐的莊稼。長勢那麽好的莊稼,全毀在了毫無預兆的暴雨之中。憨厚小夥帶著一腔委屈,跪倒在田野間。他狂奔五公裏也沒能趕上,他恨自己放不下她,他惱自己作賤咎由自取,他怨這天亡他。這是一年的收成,這是給她的聘禮,現在人財兩空,這就是天喜聞樂見的嗎?實在是好笑。


    圖破碎,畫拚接;人麻木,心滴血。


    憨厚少年又一次跪倒了。他跪在自家的房門前,淋著瓢潑大雨。麵前是一個身穿官服的‘老爺’,這老爺旁邊圍上了一圈低眉順眼的奴隸,他們手上捧著算盤。老爺嘴中振振有詞,身後撐傘的奴隸為了附和還搖了搖遮雨的傘。那傘寬闊無比,連背後那麽大的馬車都能遮罩,卻容不下骨瘦如柴的小夥。也許那同樣承受著狂風大作的雨傘成為了攆斷天真少年所有善良的最後一物吧?


    畫……,不,照片破碎,照片拚接。


    公堂之上,雨飄成了雪。遠處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公子,那新娘也軟倒在新郎懷中,死不瞑目,不知道是悔還是恨。那公子本是鮮衣怒馬少年郎,恰娶佳人世無雙。卻如今淪落父死婦隨,怎一個慘字了得?他本無錯,花了比禮節還要多的多的聘禮才娶得俏麗新娘;父親本是按上邊要求收費的官員,同樣被壓迫的難以維持生計,無論他是否未減征稅,其一罪不至死,其二兒女無罪。


    無論天災如何,人災才是壓倒一切的救命稻草,他何錯之有?他們何錯之有?她何錯之有?下邊那位無惡不作的狂屠又何錯之有?怪他無錢無名,娶不到夢中俏玉?怪天降大雨,碾斷夢想?怪其父不該征取賦稅,不該按豐年征稅?那上邊的大人物又為何不減?


    這次,最後一幕壯烈。


    少年的頭顱被砍下,台下一片喝彩。他屠長弑妻,敵富嫉愛;他無惡不作,堪為人屠。誰又曾知,他是一個很棒很棒的天真少年?憨厚老實的小夥子?他,亦死不瞑目。


    一聲依舊冰冷無情,但是似乎更加冰冷深邃的聲音響起:


    “喜怒哀樂,愛憎不明。


    生來無錯,死亦何罪?


    生老三千疾,何藥可醫心?”


    一切重迴虛無,許青衫靈台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全新符籙,符籙通體紫色,再不是金色模樣。符籙上方依舊是兩個字,‘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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