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蘋洲,夕陽西下,一個名叫上司幾太的城市的城牆邊下唯有一個衣衫襤褸,短寸藍發的少年獨行,遠處的海岸不斷閃爍起絢麗的火光。


    今天是夢境聯邦四百九十八年伊始。


    本該夾道歡慶,執盞痛飲的人們卻再也不像夢中那般肆無忌憚了。


    時光,戰爭,殺戮,訣別,天使,救贖,命運,神佛,糧食。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所有認知。人民隻消稍微懂得什麽是偉大的民族,什麽神佛會保佑人,什麽是命運的眷顧,什麽糧食吃了不會死,便是功成名就,學識淵博了。


    可惜,多數人或許辦不到吧。


    他年僅十一,是出生的牛犢,擁有勇敢無畏的意誌,與羸弱消瘦的身體。


    他的名字是許青衫,擁有一雙明亮的看起來很好看的黑瞳,一張普普通通的菱形臉龐,瘦的棱角分明,一臉灰塵。他曾是天朝上國的寵兒,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族公子。可惜諸事無常。五百年前,鶴族與人族背叛了生靈發動了震驚整個白蘋洲的東海政變,導致了生靈塗炭。兩大低賤的罪人種族因此被生靈除名。過上了再無溫暖裹腹,再無書籍學識的乞討兼並生活。人族鶴族全部士級以上被斬首,隻留下了年幼的後代。至此,人族一脈便一脈單承,許青衫作為末位公子後代,自然是庶子中的庶子。


    明麵上他貴為人族公子,哪怕是最小的孩子,也該當是萬人之上的存在。但是他的父母早已在他記事之前被抹除,或許是因為人族的低賤,或是他們靈力的進步,無論如何,他跟普通人幾乎沒用差別,甚至是連普通人都擁有的幸福家庭他都不配擁有。


    他此時卻蹲在城牆下,撿食著被剛剛上戰場送死的新兵拋下的殘羹剩飯,雙手捧著那沾滿泥土毫無營養的飯菜,一刻也不停的向自己嘴中投遞,他吃的津津有味。


    “喂,那邊的家畜,”一個身著破舊棉衣,但是依舊看上去比許青衫體麵光鮮的中年人過來驅趕。“這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趕快滾迴去幹活!”


    中年男人長的有些許醜陋,臉上還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兇極了。他有些顯瘦,本是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瘦很難以生存,但是不妨礙他一臉不屑與驕傲,恍若龍帝本尊蔑視著世人一般。


    許青衫看了看他,不敢理睬,慌亂的丟下食物,側轉過身,草草瞥了一眼那個勉強達到正常體重的人。一下便順著破敗的城牆邊上長起的雜草叢溜走了。


    “哼,就知道你不老實,知道這樣是愧對於豐收之神弗雷大人的恩惠的嗎?”嘴上雖如此念叨,他卻還是一臉嫌棄的看了看,譏笑了一聲,笑罵道“也就這等下品級的家畜才吃了,哈哈哈。”


    他不知道,許青衫並未完全離去,而是在他去享受他那曾經喂食未開化馬的料草的時候,重新折返迴來,一點點撿起地上被踐踏的豬糠吃了起來。臉上全然沒有了擔憂,換成了一副滿足。


    他早已摸透了那狗仗人勢的賤婢的作息,他才選在此時來偷食飯菜,隻是如果有時軍隊食物供應不到位導致他們無事可做出門閑逛時被他們看見,才會免不了一頓毒打或者侮辱。


    他也想問問那傳說中勇敢孩子才有的父母,是自己不夠勇敢?還是自己還是太過下賤?他不知道。


    突然,遠處催命般的警報打破了這份難得的靜謐。“敵人越過——!”未見崗哨士兵說出那個他們心知肚明的防線二字就已經獲得了解脫。


    許青衫雖然痛恨那群胡作非為的芻狗,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裏是自己的象牙塔自然是孕育培養自己的地方。自己不敢也不能離開這為數不多的家鄉。


    火光噴湧而出,漫天煙花爛漫。許青衫不敢停留,他怕下一瞬自己就與垂垂老矣的城牆一同殉葬,也怕如此不清不楚的逃脫苦海。


    他執起了奴婢們經常用的木製長矛,尖端已經因為經常使用有些紅豔和變鈍。國之不存,人何趨附?


    “衝啊!我們是偉大的人族,我們曾是天朝上民,我們是比對方偉大的多的人族生靈!”執刀者大手一揮,千萬生靈便緩緩化為泡影與世界一同和解。


    對方的豬妖露出一臉不屑,野豬起碼還有鋒利的獠牙厚實的皮革,可以將稚嫩的人類輕鬆開膛破肚。如今的人族失去了淵博的知識,不過隻是待宰的羔羊。


    許青衫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豬妖,不知道被豬牙劃傷了多少下。他不斷看見一片片血花飛舞,昔日的故友一個個逝去,他卻習以為常。但是他知道他遇上了大麻煩,大部隊潰逃向最後的防線時他們走散了。


    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叢林茂密的樹林。他,不過是其中一顆小小的塵埃。無足輕重,翻不起一絲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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