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別擔心,羲和今天過來,並無和談之意,隻是為了試探神女的虛實,如今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寧佑上前給宋詩餘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經涼透,茶色濃鬱,透著略帶苦澀的茶香。


    “我知道。”


    羲和在戰場上看到她,必然會來找她求證,這她並不意外。正如她今晚同意與羲和見麵,也並非真的想要和他談些什麽,隻是給淩宇爭取時間罷了。


    看羲和最後的反應,估摸著淩宇是得手了。


    宋詩餘緩緩睜開眼睛,卻見到寧佑倒茶的右手微微顫抖,下意識伸手覆蓋上他的手背,略帶擔憂地問道:“受傷了?”


    寧佑卻像是觸電一般,猛地抽迴手,連手下的茶壺都被帶倒,茶水灑了滿桌,滴在宋詩餘赤色的長裙上,暈開數點水漬。


    “沒事,握了一路的韁繩,手有些僵了。”


    看著桌麵倒灑的茶水,宋詩餘的目光順著寧佑的手,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動,似乎在觀察寧佑的身體哪裏受了傷,最終,停留在寧佑額角的傷疤上,眉頭緊蹙,眼底閃過一絲愧疚,語氣嚴肅:“是羲和派出的殺手?”


    話是疑問,語氣卻是肯定。


    寧佑臉色變幻了幾番,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道:“是,在去宣周和來青州的路上都遇到了。不用擔心,我沒事。”


    宋詩餘看著寧佑的額角,眼底劃過一抹暗沉,沉默許久,起身按了按寧佑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則徑直走向帳外。


    寧佑看著宋詩餘的背影,略帶疑惑地挑了挑眉。隻見她低聲和若蕪說了些什麽,若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去。


    若蕪剛走,宋詩餘又朝不遠處招了招手,片刻後,一個青衣少年快步走了過來。


    宋詩餘壓低了聲音,寧佑隻依稀聽見她說什麽“司寒”、“無妄涯”、“殺手組織”之類的事,少年臉色沉靜,不住地點頭,等宋詩餘安排完畢,立刻翻身上馬,朝城門奔馳而去。


    少年走後,宋詩餘又在門口站了片刻,似乎在思量著什麽,沒過多久,裴子舟也走了過來。


    這次宋詩餘沒有特意壓低聲音,寧佑清晰地聽見她對裴子舟交待道:“你親自帶五百人,前往皋榆林接應淩宇。記住,一定要隱秘,別讓羲和發現了你的蹤跡。”


    “小淩公子?”裴子舟似乎也有些疑惑。


    “他帶人去皋榆林燒糧草了,我怕他跟羲和在半路上撞上,他們那點人,不是羲和的對手。”


    “是!末將領命!”


    裴子舟走遠,宋詩餘仍然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若蕪快步跑了迴來,遞給她一個木箱子,又低聲耳語了幾句,才點了點頭,迴到營帳中。


    見寧佑依舊站在原地,宋詩餘將手中的木箱放在下首的桌麵,向寧佑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


    等到寧佑不明所以地在她麵前坐定,宋詩餘打開手邊的木箱。寧佑順著宋詩餘的目光望去,才發現那是一個藥箱,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傷藥和紗布,連連擺手道:“不用麻煩了,我迴頭讓軍醫處理一下就好。”


    “坐好。”宋詩餘用力按住寧佑的肩膀,硬是把寧佑按迴座位,拿起一盒傷藥,輕柔地塗抹在寧佑的傷口上。


    寧佑愣愣地看著宋詩餘專注的側顏,眉目如畫,輪廓分明,肌膚勝雪,紫黑色的眼眸深不可測,宛如謫仙降世。


    一股暖流湧入胸腔,讓他整顆心髒砰砰跳個不停。連忙垂眸,掩去眼中的波濤洶湧。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溫柔,仿若一片羽毛,輕柔的拂過他的心頭,撫平了他心底的焦躁和不安。


    “疼嗎?”宋詩餘微微轉眸,便看見寧佑垂著眼眸,眉頭微蹙,眼底閃過歉疚之色,手下的動作更加輕柔了些。


    寧佑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道:“不疼。”


    抬起眼眸,卻看到宋詩餘眼角泛起一片淡淡的紅痕,頓時有些慌亂,忙解釋道:“真的不疼,看著可怖,實際沒什麽大礙。”


    “寧相,你辛苦了。”


    同樣的話說了第二遍,卻是全然不同的語氣。


    第一次時,當著眾人的麵,在她與羲和對峙的緊張時刻,他驟然出現,替她分擔,她欣喜於他的平安,也感激他的解圍。


    而這一次,她隻剩下滿腔的心疼與愧疚。因為她的失察和冒進,他不顧艱險,不顧安危,拚了命去完成她下達的命令。這一路不知遇到多少兇險,更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讓那麽一個翩翩公子變得這般狼狽不堪。


    然而即便如此 ,他也始終沒有抱怨半句,更加沒有向她透露半分其中的不易,還千裏迢迢從宣周趕到青州,隻因擔心她的安危。


    宋詩餘的眼眶微熱,手下的動作愈發溫柔了。


    這樣的溫柔,讓寧佑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她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那個牽著他的小尾指,甜甜地喊著“予之哥哥”的小姑娘。


    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把她擁入懷中,告訴她,他沒事,為了她,為了他們共同的目標和理想,他甘願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


    宋詩餘眼眸微轉,四目相對之間,寧佑怔忪了片刻,腦袋有一瞬間空白,隨即又快速收迴目光,垂下眼眸。


    再見麵,她句句稱唿“寧相”,宛如時刻都在提醒著他:君臣有別,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了。


    能夠互相幫扶,能享受她片刻的溫柔,他就已經很知足了,不應該再貪心地奢求什麽。


    寧佑斂下心底翻騰的情緒,臉色恢複正常,問道:“剛聽你說,淩宇去燒了伊洛的糧草?”


    宋詩餘微微一頓,沉默地點了點頭,似乎並不想多說此事,隻靜靜地幫他包紮完傷口,把一小瓶藥粉放在了他的手中:“以前淩宇練功的時候,經常弄傷自己,這個藥是若蕪特製的,不會留疤。”


    “謝殿下。”


    “不必客氣。”宋詩餘收攏了藥箱,在寧佑旁側坐下,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沉聲道:“現在該我問你了,哪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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