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屋外窸窣蟬鳴,夏夜涼風穿過小巷,吹進這座六層筒子樓的窗戶,窗簾輕輕掃過臥室房門,發出輕微的“砰砰”聲。


    房內的陳二漁先是伸個懶腰,看了看桌上一家三口的合影,逐漸釋懷這五天以來的所有不爽,嘴角扯扯笑了下,拍了拍自己的大平頭,利落合上書本。


    點一盤蚊香,閉眼躺在床上,秒速進入夢鄉。


    沾床就睡是自己的一直以來的生活優勢。


    夢裏還有一個瑰麗卻平淡的世界在等待自己……


    陳二漁,今年17歲,12歲時發現自己之前做了整整三年的夢很奇怪。


    夢裏附身在一個和自己同齡的九歲孩童身上,跟著他一同成長,一同吃喝玩樂,但卻不能影響什麽,隻能旁觀。


    視野就類似於那人兩眼之間長了個攝像頭,自己可以通過這個攝像頭看這個孩童所看到的這個世界。


    更有趣的是,這夢還是連貫的,隻要睡著就會接上昨天晚上夢到的劇情。


    有時一個晚上隻有幾分鍾幾句話,但大多時候都是個把月或更久。之前還有過一次,一個夢就是夢中人的二十餘年,陳二漁則通過路人視角事無巨細全都看了一遍。


    一開始還很不能理解這種時間邏輯,自己睡一覺也不過三四小時,怎麽就能過了別人的二十年?


    到後來也就習慣了。


    自九歲開始,十二歲結束,三年的夢中經曆度過了那個名叫王二牛的藥販的一生。


    夢中世界整整七十八年!


    那是一個名為大隋的古代世界,王二牛出生在鄉下農村。通過自己的努力奮鬥,在鎮上靠著販賣山上藥材站穩腳跟,最後子孫滿堂含笑而終。


    就像通過手機鏡頭看了一場平淡無比的無聲電影。畫麵清晰、風景秀麗,隨處可見小橋流水,碧湖落日。


    陳二漁本以為隨著王二牛的人生結束,自己的夢也會結束。但十二歲那天,馬上就新接入了另一個人物。


    一個九歲女孩,還是皇家貴胄,名叫楊千千。從頭到尾瀏覽她整整的十五年人生,而這次現實裏做夢的時間則是兩年。


    這次經曆讓陳二漁切實的認識了夢裏世界。楊千千和王二牛是同一個世界,但又處於不同的時空,因為楊千千比王二牛晚了整整五百多年!


    觀察王二牛時大隋建國剛剛四十年,待觀察楊千千時,大隋已經是王朝末年四處起義。


    而在楊千千的視角下,陳二漁也看到了那個夢中世界的另外一麵。


    那裏有仙人!


    可飛天遁地,彈指滅城的真正仙人!


    滅國那日,一個穿著錦袍的中年人在空中張狂大笑,楊千千也沒看清他做了什麽,就見血色的火焰在城裏各處升騰,視野裏所有碰到血焰的人都在短短幾秒裏化為幹屍。


    無數紅點匯集到中年人身旁的一杆大幡裏,緊跟著楊千千的視野便在這裏戛然而止。


    第二天夜裏,第三世如期到來。這次所處的國家不再是大隋,而是大隋的前朝--大梁。


    這是一個叫做趙岐的九歲少年,身份是王府下人。其經曆也算坎坷,從受盡欺淩偷學武功到出人頭地,人到中年還遭人暗算,從此一蹶不振,又被二少爺賞識賜下藥物得以康複,最後成為王府大管家。


    齊王府一代管家病逝於六十四歲,趙岐的一生又讓陳二漁做了三年多的夢。


    這三場電影並不能帶來什麽。


    趙岐的武功在現實裏根本無用,楊千千一步也出不去自己的宮殿,每天都是撫琴奏簫,吹拉彈唱。反而是地位最低的王二牛,在藥理上給了自己不少的幫助,最起碼平時頭疼腦熱還知道用哪些藥。


    所以陳二漁一直把這個世界的經曆當做學習生活之外的調劑品,一種減少生活孤單感的不錯手段,甚至還為此專門下功夫學了唇語。


    今天晚上,如果不出意外,剛好是第四世的最新開始……


    一片迷蒙裏,“鏡頭”像是被手指擋住攝像頭的手機屏幕一般,拿掉手指的瞬間采光成功,視野從模糊變為聚焦完成,再到清晰異常。


    一片翠綠竹林,“鏡頭”一上一下運動緩慢,頗有輕微起伏。


    “觀察經驗”豐富的陳二漁知道這是該視野的本體在走路。


    沒一會鏡頭轉向左邊,見到一個有些癡肥的少年,穿著黑色的得體長衫,後背背著一個小竹簍,竹簍裏放著不少草藥。


    大體一看,陳二漁隻能認出兩種藥物,都是補氣血的。


    這時癡肥少年張嘴說話了,幸好,還是這個世界的語言。


    “起子哥,你說六長老為什麽收下我們兩個廢靈根的人,明明我們都被淘汰了。”隨後便認真聆聽。


    這會應該是視野本體在說話,但陳二漁一點也不知道,因為“鏡頭”並沒有自拍功能。


    “起子哥說的對,俺爹說了,好好學法術,隻要肯努力資質差也能成為仙長,到時候就算當個收租的外門弟子,也算光宗耀祖。”


    ……


    這個起子哥和癡肥少年一路走一路聊,行進半個時辰,在金烏將落之前來到一處鬱鬱蔥蔥的山穀,兩人腳步不停,沒多久便看到一片綿延的亭台樓閣,香榭水都。


    成群建築的最前麵有一門樓,正中間三個大字--避雲洞。


    兩少年和門前看守打聲招唿就走進建築群,七拐八拐的來到一處建築物,給裏麵的白發老者上交草藥,領了十顆黑色丹藥,又繼續七拐八繞的來到一個破落小房子,推門進去。


    坐在木板床上,一顆丹藥吞服入肚便一動不動。


    不知多久,大日泄出晨光,兩人同時站起,來到門外對著太陽盤腿坐好。


    這次大概二十幾分鍾,兩人又迴到陰暗的小屋子裏,各自吃下一顆丹藥。


    “起子哥,我練完總感覺胸口憋悶,你看我是不是練錯了。”


    小胖子掏出一張麵積接近雙開a4紙黃皮紙,展開鋪在木桌上,陳二漁的視野順著其指著的其中一個地方看去:大片大片的蠅頭小字和盤腿坐著的人身圖,圖上標注著位置不一的連續紅點和紅線。


    紙張最上方五個大字——“立日修身決”。


    ……


    自夢中醒來,看天色還黑,打開手機一看才三點鍾。雖隻睡了三個小時,但已足夠。因為時常做夢的原因,常常睡一會就醒。


    一開始還擔心身體和精神,後來發現根本不會影響白天的狀態,反而剛醒那會精神飽滿的很。


    打開窗戶,唿吸一口略微清冷的新鮮空氣,來到書桌前坐下打開台燈。


    掏出數學和能量學兩個書本,認真的看起來。


    自己的能量學之所以很差是因為小鎮裏的學校根本接觸不到這門課程,這些東西還是靠著電視上的隻言片語和父母留下的筆記才知道個大概。


    這能量並不是電能、熱能、核能之類,而是超能!


    一般情況下,每個大夏人在十八歲都有一次啟能的機會,具體時間契機不定。


    可能是睡醒一覺,可能去趟衛生間,可能看一場刺激的電影,這些都有可能啟能,啟能的表觀性狀是渾身酥麻爽快異常,整個持續時間五到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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