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康是個快到四十的化學係副教授,所做的研究是有機方向,他搞科研還算拚,無奈最近兩年招來的學生都有些懈怠,讓他心中有些鬱悶,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在四十歲之前成為正教授。


    今年他教的課是基礎化學,除了化學係的八九十人以外,還有一些別的係例如化工,材料等的學生也需要修這門課,所以教課的地點是化學樓一層最大的階梯教室,大概會有三四百名同學修這門課。


    七點四十五,他抱著熱水杯走出辦公室,熱水杯裏飄著二分之一的茶葉,水都被染成了深褐色。


    組裏博一博二的三個學生,一到周末就出去玩,不見人影,帶著組裏的研究生們也開始偷懶起來。


    說也說不得,問就是科研沒靈感,身體不舒服。


    哼!


    現在的學生,一點也不尊師重教,想想他們那個年代……


    李順康越想越上火,每天都要喝兩大壺濃茶來去火。


    “誒,順康,你也去上課啊?”


    李順康迴頭,是滿麵紅光的劉啟光。


    奇怪……他不是都要降成副教授了,前些天還在愁眉苦臉的,今天怎麽還這麽開心?


    “劉教授,你去教有機化學嗎?我今年教普通化學。”


    “是嘛,那我那寶貝學生就在你課上了,他叫程嶽,你可得好好關照關照他!”劉啟光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李順康身邊,地中海上攏著的一層頭發都要得意地揚起來了。


    兩人一邊下樓一邊聊天。


    “親戚家的小孩呀?”李順康好奇,他知道劉啟光家裏兩個女兒,都已經大學畢業了。


    “什麽呀,是個來我實驗室做實驗的學生,”劉啟光最近心情很好,程嶽一來,不僅帶來了新鮮的課題,還帶著幾個學生的進度都加快了,恨不得見人就誇。


    “順康啊,你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呀,嘖嘖嘖,那個叫程嶽的學生,今年剛大一,就自己帶著課題跑到我實驗室來做實驗了,不僅自己的實驗做得好,甚至還幫著兩個研究生解決了課題難關!”


    “什麽?!這麽厲害?”李順康才不信,一個大一的小屁孩能自己想課題?簡直笑話。


    “更厲害的我還沒說呢,我那個博三的軸學生,寫個英文論文都快寫傻了,結果程嶽給人一頓重寫,現在已經投出去了,還有個博二的學生想不出課題,也是程嶽幫人家想的。”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順康,咱倆都要被小孩子拍在沙灘上了……”


    劉啟光一邊說一邊拐進了二樓,有機課沒那麽多學生,就安置在二樓了。


    李順康一邊下樓一邊犯嘀咕,劉啟光說的話,一開始聽起來像在吹牛皮,可牛皮越吹越大,反而跟真的一樣了。


    他心裏酸溜溜的,為什麽我沒有這樣的學生啊?


    等他走到教室,已經七點五十三了,畢竟還是大學第一堂課,學生們也都不敢遲到,大部分已經早早地到了教室。


    李順康看到教室最前麵兩排幾乎是空著的,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


    現在的學生啊!


    ……


    陶向前拉得快虛脫了,雖然晚上吊了水,可周日一天都沒怎麽起來床,還是程嶽和金石每人給他帶了點饅頭和雞蛋,這才能坐在床上吃點東西。


    周一一早還是很虛弱,可又怕上課點名,這才在程嶽的攙扶下慢悠悠地走到了教室。


    還有三分鍾就上課了。


    “向前,咱們坐得靠後點,第一節課一般不講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你正好休息一下,別怕跟不上。”


    走了一路,陶向前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點點頭。


    程嶽攙著陶向前,兩人狗狗祟祟地從後門進了教室。


    程嶽長得高大,把陶向前遮了個嚴實,他剛把陶向前扶到座位上,就引起了李順康的注意。


    李順康看到卡著點來的學生居然還想往後坐,立馬激情開麥:“來來來,後麵那個綠衣服的大高個子,對,就是你,坐到前麵來!”


    程嶽笑笑,乖乖的走到了第一排。


    李順康心裏氣稍稍消了一點,清了清嗓子,別好麥克風,開始講課。


    “同學們早上好,我是你們的老師,我叫李順康。”


    “化學是一個包括理論知識和實驗技術的學科……”


    程嶽聽著聽著,眼皮開始打架。


    隨著李順康的講課,不僅僅是程嶽,很多學生也都開始走起了神。


    能考上全國知名的兆康大學的學生,自然也都是各自高中裏的佼佼者,對於李順康絮絮叨叨的介紹,逐漸失去了耐心,甚至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李順康覺得這些學生們實在是太過自傲,忍不住隨手在黑板上寫了六道大題,隨著他的板書,教室裏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對於一群高中化學學得十分不錯的毛頭學生來說,黑板上這些複雜的大題,甚至還包括了他們從沒聽說過的名次和符號,這才真正讓他們有點意識到自己掌握的知識還不算什麽。


    李順康看著一個個伸著脖子看題的學生,這才稍微滿意了一些。


    “同學們,普通化學分為兩個學期的課程,第一學期我們將會進行六個大單元的學習,黑板上的這六道大題,分別代表了六個單元的典型題型……”


    一個兩個學生開始奮筆疾書的抄題,帶著其他人也開始抄了下來。


    “不錯,你們現在雖然可能連題目都讀不懂,但等期末考試複習的時候,再迴頭看一下這六道題,如果能夠不費什麽力氣就解出來,也就說明你這學期學得不錯,考試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李順康在教室前麵來迴踱步,看著一顆顆埋頭苦寫的黑腦袋,感覺心情順暢了不少。


    隻是……


    陷入酣睡中的程嶽,又被迫坐在了第一排,此時在一群黑腦袋中,他的大白臉顯得格外突出。


    第一節課就睡覺,那還了得?


    李順康透過程嶽的臉,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因為考試掛科,被學校退學,孤苦伶仃過完的後半生。


    他決定還是先嚇唬這個不知好歹的學生一下,這樣這個學生才能認識到不好好聽課會有什麽後果。


    李順康兩隻手指曲起來,用指關節敲了敲程嶽的額頭:“同學,起床了!”


    他沒有關麥,聲音傳到了教室的各個角落,埋頭抄題的同學們不由得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


    慘咯,不知道哪個倒黴蛋在第一排睡覺被抓到了。


    同學們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中流露著幸災樂禍。


    程嶽猛地睜開眼,看到了李順康有些生氣的臉,連忙說:“李教授,不好意思……”


    李順康沒等他說完,把粉筆遞給他:“剛剛講的什麽是不是都沒聽?去黑板上把那幾個題寫了!”


    程嶽有些迷糊地接了粉筆,徑直走向講台。


    李順康看著程嶽的背影,心裏想著,大一新生臉皮最薄了,今天一定能給這小子好好上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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