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方言的鄉土風一向在侵襲著國語,比如指路,本地方言發“抱”字音,抱路。


    曾經有外地人到本地問路,當地人很熱情地道:“某某地離這裏不遠,我可以抱你過去!”


    結局自然是外地人驚悚地逃走了。


    問個路,還要讓老鄉“抱”過去,太熱情了吧?


    這個笑話廣為流傳,而今遲麗一口中鄉土腔,倒是勾起葉秋桐想起了這個笑話。


    葉秋桐對現在的電視節目不感興趣,不管是製作水準,還是各種背景,都是簡陋之至,反而是遲家一家大小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葉秋桐便讓大家專心看電視,自已收拾起碗筷來。


    吳月桂要幫忙,葉秋桐說廚房小,兩個人也轉不開身,讓她隻管安心看電視。


    吳月桂便不再堅持,和女兒兒子一起,坐著看起電視來。


    正好這時電視機裏正在重播《上海灘》,這部由發哥主演的電影早就風靡城市,但是鄉下農村一時還沒有看到,本身發哥和趙雅芝的角色就非常迷人了,哪怕沒有聽說過這部電影,遲瑞他們還是被深深吸引住了。


    葉秋桐收拾完碗筷出來,《上海灘》已經播出了三分之一,遲生在沙發上挪了下屁股,挪出個位置來讓她坐。


    葉秋桐原本不想看老電影,但是看到遲生讓坐,便坐在他邊上,電燈關了,就象看電影一樣,黑暗中,遲生的手一直握著她的,熱唿唿的,舒服極了。


    葉秋桐忽然喜歡上了這樣的氣氛,一家人一起圍著看電視,外麵雖然寒風凜冽,但是屋裏暖暖的,人氣充足,不光不冷清,還熱熱鬧鬧的。


    葉秋桐想起自已死前的那個冬夜,那種透徹心扉的寒意,如今已經被這人間的煙火慢慢泅染,消失,身體從內到外,都被這種家庭的暖意充斥。


    或許會有些人不喜歡這樣一大家子相處的模式,葉秋桐上輩子淒清孤獨了一生,所以看到家裏滿滿的人氣,葉秋桐心裏暖意融融。


    她微微倚在遲生的身上,遲生另一隻手從沙發背後偷偷摟住她,電視裏,發哥正舉著油紙傘,穿著長長的風衣,圍著標誌性的白色長圍巾,和趙雅芝飾演的馮程程走在一起,葉秋桐記得,不管是發哥的白圍巾,還是趙雅芝的麻花辮都因此風靡全國。


    當然,電視劇播出時,電影已經在大江南北上映,但是對於第一次看到這樣愛情結合幫會內亂、愛恨情仇的故事,遲瑞和遲麗都是一臉地心馳向往。


    葉秋桐不知道的是,遲瑞此時,已經把馮程程代入到了高巧雲的身上……


    原來,這就是談戀愛嗎?


    那深情的對視,欲語還休的嬌羞……


    這一切,遲瑞都很熟悉,馮程程看許文強的眼神,不和高巧雲看自已的眼神一模一樣嗎?


    遲瑞的心裏充斥著一股股熱辣辣的電流,激得他眼神發亮,電視劇結束後,遲生在送他去招待所入住的路上,遲瑞忽然問遲生:


    “哥,咱們這有地方打電話嗎?”


    “有啊,我辦公室裏可以打。你要現在打嗎?”


    遲生疑惑地看著遲瑞。


    “哦,不用,現在太晚了,明天吧。我想問我們班主任一道題。”


    遲瑞掩飾著。


    “哈,臭小子,學習也太勤奮了吧?大晚上的,別打擾你們班主任了。”


    “哦,哥,除了你們辦公室,還有其它地方可以打電話嗎?”


    遲瑞想著辦公室裏人多,他可不好意思。


    “哦,除了辦公室,這裏出了大門往右走一百米,有一家小賣部有電話,可以去那打,要收費的,打一次兩塊錢。”


    遲生道。


    “哦,知道了。”


    遲瑞躺在招待所裏,腦子裏象開了鍋一樣,平素高巧雲對他的好,還有電視裏馮程程看許文強含情脈脈的模樣,都在他腦子裏閃迴交織。


    遲瑞終於明白了,高巧雲對他有意思,而他也喜歡高巧雲,他的心裏此時在劇烈地跳動著,一夜難眠。


    遲瑞折騰到很久才睡著。


    第二天,九點多的時候,遲瑞懷揣著錢,趁著大家不注意,便出了大院,往大哥說的小賣部走去。


    附近隻有一家小賣部,還挺好找的,遲瑞一到那裏,就看到這家小賣部還挺正規的,電話擱在小亭子裏,門可以關上,這樣外麵的人聽不到裏麵的人說話。


    遲瑞交了錢,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撥打了總機,和總機裏甜美的聲音說了要通往的地址。


    高巧雲在放寒假前,曾經說她要迴市裏過年,還把市裏家中的電話告訴了他。


    好象經過了一世紀的等待,遲瑞覺得自已等得腳都麻木了,就在這時,總機告訴他,電話接通了。


    接著,遲瑞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喂,你好,是誰?”


    “巧、巧雲,是我。”


    遲瑞一向在高巧雲麵前落落大方,但是他突然頓悟之後,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忽然變得不會說話了,口齒也跟著不伶俐起來。


    “遲瑞,太好了,你還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高巧雲真是意外之喜,聲音頓時變得明朗愉快起來。


    遲瑞感覺到了她的歡喜,心裏亦跟著一鬆,然後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好象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遲瑞隻覺得時間飛快,這時,高巧雲身邊有人說話,高巧雲停了一下,好象手捂著話筒,一會兒,高巧雲對遲瑞道:


    “咱們下次聊吧,我要出街和我媽買年貨。”


    “好,巧雲,祝你新年快樂!”


    遲瑞按下激動的心情,依依不舍地對高巧雲道。


    “新年快樂。”高巧雲在電話裏停了一下,遲瑞以為她要放下電話了,沒想到她突然又輕輕問了一句,“就這樣嗎?”


    遲瑞腦子裏“轟”地炸開了,昨天晚上想象中的許多畫麵湧到腦子裏來,他本也不是一個膽小的人,隻不過之前沒有領悟罷了,聽到高巧雲這麽問,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鄭重地道:


    “高巧雲,我喜歡你!”


    “什麽?你再說一遍?”


    高巧雲好象難以置信,似乎以為自已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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