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傍晚時候,夕陽本照不到西山,但外麵叢林的光反射到各個藥室中,依舊有種朦朧的美麗。寧朔到了另一個藥室,告火紫陌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發呆,見他進來吃了一驚,笑道:“你怎麽來了?”


    寧朔進門前已經確認沒有人,便不理會她的寒暄,徑直坐到了她的床邊。他靠的太近了,紫陌有些局促的向後挪,大概覺得過於明顯了,又往迴挪了一點點。


    寧朔看著她的行為。


    “你好點了嗎?”


    “好多了。”紫陌早又紅了臉,看到寧朔在看自己手臂便想要藏起來,卻被寧朔抓著胳膊仔細看了看,那上麵全是斑斑點點的紅斑,著實有些嚇人。


    紫陌終於還是把胳膊收了起來,寧朔看了看四周,說:“來這裏是和你說件事情。”便在紫陌耳朵邊說:“他們找的那個人,是我。”


    紫陌並不習慣別人這樣的舉動,以至於沒有立刻明白寧朔的話。等她明白了,忽然便瞪大了眼睛。寧朔說:“是的,人們傳聞的那個偷聽了犀甲和黑衣盟,並引發了淚鼇瘋叫的存在,便是我和乘白。不要擔心,我不會被輕易抓到的。隻是我,我和乘白,見到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被發現,他們大概會偷偷處死我們。”


    紫陌又呀了一聲,寧朔說:“你不要驚慌,我就擔心你臉上藏不住事情。這事關生死的,你要幫我守住這個秘密。”


    紫陌不再驚訝,隻一動不動的盯著寧朔,像是叢林中第一次見人的小鹿。寧朔說:“事情就是這些,你就不問我為什麽告訴你?”


    “你為什麽告訴我?”紫陌怯怯的問。


    “便是請你幫忙。現在自然要保守這個秘密,但我擔心一旦事發,如果沒人知道我們做過什麽,我們一定無聲無息的被處死在黑牢裏,再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去處。那時候,我希望你用什麽辦法,在保護自己的同時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在我們突然消失之後。那樣,犀甲沒徹底發瘋的話反而不能殺我們。你不要擔心,我開始也憂慮你的,但以我們所知,我是說從我們偷聽到的消息看,以後的動亂不少,但你應該沒事。”


    紫陌終於眨了下眼,說:“我知道了。”又說:“好。”


    寧朔便鬆了口氣,說:“好,我相信你。”


    紫陌猶豫了一下,問:“但你,為什麽相信我?那天——”


    “那天?那天不過是看你心情不好,和你說些胡話。”


    紫陌一怔,臉上卻沒有了一點笑意,眼中有些暗淡甚至傷心。


    寧朔看著她笑了笑。


    “告火紫陌,”他認真地說,“這個世界太過瘋狂,我們身份相差懸殊,也許注定不能太過接近。但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在這個學校最信任的人之一,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和乘白都會記掛著你,就像我們也希望你能記掛著我們一樣。”


    “就像朋友那樣嗎?”紫陌問。


    “就像朋友那樣。”寧朔說。


    ··


    過了一場雷暴雨,叢林中好多池塘開始外溢,教師和幹城忙了很久才算疏導了危機。然後又傳來流民襲擊梅山城差一點就攻破了城防的消息。幾個老師終於吊著繩索去看人魚族金礦,但也沒有看到什麽有用的東西——至少他們是這麽說的。映火城那邊也傳來新聞,說火王太子已經脫離了危險,雖然大概一生不能走路了等等。


    從第三天開始,受傷的人們漸漸病愈歸安,紫陌是第四天出來的,和之前沒什麽兩樣。黑衣盟是第五天同時出現的,除了卜拜一臉頹喪,坐在那裏如同死屍,其餘的人再正常不過。第八天的時候,咒術課上突然一片混亂,寧朔先看到女穀一夕臉色一白,便聽到有人說:“好像是月明曉寒,在護衛太子的時候被刺殺了。”


    寧朔心中歎了口氣,不知為何想起椿木江曉傷心的樣子,下課後他依舊帶著作業去找乘白,進了門看到乘白躺在床上,正帶著大大的笑容看著自己。他瘦削了很多,眼睛也有些突了出來,但精神很好。寧朔大喜,心中又有些酸楚,說:“你真是醒過來了。”


    他過去幫乘白坐好了,又把每天都會帶來的飯拿了出來,問他想吃什麽,乘白卻隻是笑著看寧朔,說:“你說我們發現了什麽?”


    寧朔迴頭看了看,把門關上了。


    “不要再想那些事情,最近我一直在想,我們以前實在有些莽撞,不管是調查左臣還是監聽黑衣盟,我是有理由的,不應該帶著你。尤其我認定紫陌會有危險,結果呢,哈!我自然需要你幫我,但那些危險的地方本應該自己去的。”


    “你在說什麽啊,”乘白掙紮著坐了起來,“你知道你沒來之前我多麽無聊嗎,當初你發現了這個黑影,我還擔心隻是另一個看似有趣其實無聊的東西,然後便有了血裔,樹公主,白蛇夫人,超出我們認知的左臣秋遲,如今的地底的怪物。我們驚醒了一個幾千年的怪物,那麽大聲的。難道不很有趣嗎?”


    “那個,算是,有趣。但是——”


    “豈止有趣?”乘白打斷了他,有些凸起的眼睛中閃耀著極為喜悅的神采。“當初在野花園我聽說外麵的人們可以日行千裏,可以移山移河,可以變作動物,可以長生不老,便下了決心要出來看看。光之神影之神,又聽說相羊書院是天下最偉大的地方,便來了這裏。但到了這裏,看過這麽多的書,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大概也隻有人魚國了,但他們又不讓我進,大概也不會那麽玄乎吧。”


    他又猛地躺在那裏,嘴角始終翹著。“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有人什麽都可以做到。人們都說北辰盟的人的強大隻在殺人上麵,如果他們用那些力量做別的呢?誰能保證這世上真的沒有仙人?”


    寧朔再沒想到乘白昏迷好幾天醒來竟隻想這些事情,便也有些放鬆的意思,這幾天他心情實在太沉重了,但那個念頭隻是一瞬,也就不見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隻能繼續加速前進,乘白不想退出他也想過,那也好,無論如何兩人一起麵對。如果獲得了血裔的身份,不管是自保還是保護別人,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驚慌無助。


    此外不知為何,他越發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們的調查並不隻關乎自己,而是關乎整個學校。這個學校深深隱藏著什麽秘密,如果他們能發現,如果他們能夠破解,很多人的命運或許都會被改變,相羊書院也會擁有另一個未來。


    他們需要繼續前進。


    “你要繼續對左臣和血裔的調查嗎?”寧朔問。


    “當然,寧朔,當然。”


    “好,那你先吃些東西吧,吃完了我給你看第五幅的咒貼。”


    寧朔逼著乘白認真喝了些粥,再把咒貼拿出來,寧朔每次來之前都提前用人魚湖水浸泡咒貼,就為了乘白醒來後第一時間給他看。第五幅咒貼是一場宴會的場景,有些人在跳舞,秋遲一個人坐在那裏,臉上映著火光,身後則是鬼母樓和一些樹。這是個最容易辨別的地方,寧朔剛剛還從那裏走過,便是小廣場的中心。


    “這大概就是那個秋遲在人群中消失的傳言了,”寧朔說,“也就是說,這順序並沒有被打亂,這是人們最後一次見到他。”


    “所以,第三個咒貼是青策與秋遲訣別,秋遲同意離開相羊。第四個咒貼是秋遲殺了父親。第五個咒貼是秋遲在這裏參加宴會,在殺了自己的父親之後?我越來越不明白他們做事情的邏輯了,不說秋遲,青策在做什麽?”


    “我也想了無數遍了,實在沒有結果,不過我們就要到終點了,我也懶得去想。我正好有個計劃,那個月明曉寒果然死了,公開的說法是為了保護太子而死,算是烈士。他的遺體過幾天會被送到這裏,我問過雨葵,會有一個祭奠大會,一個晚會。我的意思是,我們等到晚會,假裝守靈,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把這咒貼使用了。你覺得怎樣?”


    “當著眾人的麵嗎,”乘白大為興奮,“有趣,有趣。光之神影之神,我醒來的正是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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