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杏樹有種特殊的清香,伴著晨寒散在花草鳥鳴中,是寧朔早就熟悉了的味道。他與乘白吃過早餐便在宿舍東側的杏樹林中等春夷,已經過了時間,春夷還沒到。乘白正倒吊著自己,忽然指著上麵啊了一聲,把一隻愚蠢的白色大鳥嚇得兀突突的飛起,把一大片杏花打散到空中,雨一樣落在青草地上。寧朔抬頭,看到春夷在他們宿舍的樓頂上。


    “你遲到了。”寧朔說。


    春夷便跳了下來,她改了之前嚴肅冷淡的穿著,穿了一件淺紅色的長布裙,似乎還抹了一點淡妝,說:“當然,不過這是你們的過錯。有人過於喜歡你們了,我隻能監視他們了一會兒。”


    “你見到黑衣盟了?”乘白問,“你說他們在跟蹤我們?”


    “不,是在討論你們,聽起來似乎有些怕這位寧朔呢。不過這也不奇怪,這個時候敢這樣惹他們又不會被處罰的全校也不會有第二個。當然,這個時候敢公開和貴族女生交流的肯定也不會很多。”


    她後一句大概指那天寧朔和一夕在一起完成任務,但平民和貴族之間的紛爭多來自高年級,在二年級這裏遠沒到兩邊的人不能說話的地步。而且寧朔想,春夷不是也可以算作貴族嗎?


    他對這些刺探的遊戲實在沒有興趣,拿出了咒貼說:“這就是秋遲留下的咒貼了,請告訴我們最開始發生的事情。”


    “好啊,先給我看。”


    寧朔便把咒貼交給了春夷,他們提前用湖水浸濕了,上麵石塔和爭鬥的兩人都可以看到。春夷顯然很意外,接過咒貼認真看了許久,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在意。


    “你們要問什麽,問吧。”她看完了,把咒貼還給了寧朔。


    “問題好多呢,”乘白說,“比如是誰接近的你,你為什麽要加入黑衣盟,你要找什麽之類的。”


    “好。”春夷跳起來,偏坐到一棵古老杏樹橫亙的樹枝上。“對於我而言,一切發生在六個月前。忽然一天,一個奇怪的紙條出現在我借讀的書中,上麵寫著讓我午夜時分一個人去墓塚,說那裏有關乎這個學校最核心秘密的線索雲雲。我自然不信的,但那時候我被征召了不久,正是躁動難安,思來想去,那天夜裏還是去了。”


    “你見到人了嗎?”乘白問。


    “不太可能。”寧朔說。


    “自然沒有,”春夷說,“不管那人是誰,他一直在躲著我,我從沒見過他。那天到了墓塚,立刻就被一個極為罕見的陣法困住了,我看那陣法複雜,又沒有危險,便知道這是誰對我的考驗。認真研究了很久,最後憑借自己對周遭的感知走了出來。我以為可以見到他,但他早就走了,隻剩下另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山海神曳。


    “你們可以想見,當時我極為生氣的,以為自己被耍了。我並不知道神曳除了五劍客的身份外還有別的故事。有半個多月沒有去管它,但時間長了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又去尋找資料,便找到了一本非常古老的書。書上寫了很多古怪的東西,也是從那裏,我才知道了神曳的犧牲,自己的身份,以及血裔來源等等。”


    “什麽書?在哪裏?”乘白問。


    “隻那一本,大概是那人放在那裏的,後來又突然不見了。但有用的知識都被我記下,既然是合作,我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們的——也是這樣,我知道那人並不是故弄玄虛或者如何,便相信了他。”


    寧朔問:“之後呢,他讓你加入黑衣盟了嗎?”


    “沒有,黑衣盟是後來的事情。當時是又一個紙條出現在我的書裏,寫的隻有兩個字,左臣——四國任何人,看到左臣這兩個字想到的人都是青策吧,何況在相羊書院。而且我和你們不同,我來這裏時左臣一族的悲劇還沒有發生,我接觸過青策很多次,對他還算了解。於是我暗中調查青策許久,但那是左臣青策,關於他的記述太多了,我實在沒能找到有用的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我拿到的最後一個紙條出現了,上麵寫著永夜堂這三個字。我自然知道永夜堂是黑衣盟的基地,但不解合意,然後就聽到了黑衣盟擴招的消息。”


    “你認為是巧合嗎,這實在有些巧合。”乘白之前聽到書不見了正是傷心,這時問。


    “你認為給我傳遞消息的人可以控製黑衣盟?我不這麽認為,除非你說這個人是犀甲。更可能是他提前得知了消息,讓我借機加入黑衣盟。”


    “但他又如何知道你一定能夠進入?”寧朔問。


    這次春夷冷笑了起來,說:“兩位師弟,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對你們來說加入黑衣盟是巨大的榮譽,對我來說,那更像是他們的。你不知道懷北風吟嗎,如果風吟想加入黑衣盟,黑衣盟大概要放假歡慶幾天吧。我現在雖然比不上風吟,但這對我並不是問題。”


    寧朔點了點頭,她話雖然大,但有些道理,更不用說春夷本身就是特殊的例子,雖然是歸宗,卻可以算作貴族,正好可以被黑衣盟用作宣傳。


    春夷接著說:“於是我加入了黑衣盟,於是我做了很多嚐試,後來終於找到機會一個人前往了永夜堂——這並不簡單。我在裏麵瘋狂的尋找線索,便發現了你們早發現的那本英雄譜——你們應該把懸束的記錄全部撕下去的。我看到懸束的記錄時就明白了,之前的左臣,如今的永夜堂,英雄譜裏被人不久前撕開的隔層,這一切都說明,有些非常關鍵的東西曾經藏在這裏,而有人搶在了我的前頭。”


    她說著,一邊撚著杏花打量寧朔和乘白,大概是在好奇他們如何拿到的咒貼。寧朔則在一邊想,秋遲顯然想讓人關注左臣一族,左臣一族——而非血裔,才是這一切謎題的核心,所以他們才會在調查懸束時歪打正著。


    這些他能夠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把咒貼放在永夜堂呢?秋遲不是想讓人獲得咒貼嗎,為什麽把咒貼放在那樣難以進入的地方?何必繞這麽大的一個圈子,難道隻是為了增加調查的難度?


    這些問題實在讓人費解,但他知道問春夷也不會有結果,隻能看以後有沒有答案。他問:“這些我們知道了,那天你跟蹤的人是誰?”


    春夷說:“你們大概能預料,因為錯過那次機會,我再也沒有接到過另外的指示。但我顯然並不想這樣結束。於是我繼續兩方麵的調查,一是尋找我的競爭者是誰,另一個,則是尋找那個引導我的人。尋找競爭者沒有什麽進展,因為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我要找是兩個二年級生。但另一邊,卻有些消息。


    “其實他三番五次引導我,幾乎要把我當做傀儡,我怎會聽之任之?我之前就一直在調查他,終於在有一次看到了他的身影,是誰沒看到,但我發現他一路向北,消失在了叢林的深處。於是我每天晚上守在那裏,終於發現了規律。每隔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月亮正過了望朔的時候,他都會前往北麵。”


    “所以,雨夜中那個男人便是給你傳遞消息的人?”寧朔說,想著那男子雨夜中詭異的麵具。“你有猜測嗎?”


    “曾經有過懷疑,但後來被證明是錯的。如果你想問的是那人是不是左臣秋遲,很抱歉我不知曉。在你們之前我一直以為秋遲死了,也許是他吧。左臣一族,上一任血裔,一個不存在的人。我實在不能相信那人是相羊書院師生中的一員。”


    “他不是調查的重點。”寧朔說,放棄了追問。春夷這些話已經足夠了,他把咒貼展開來說:“我們還沒告訴你這咒貼的意義吧,你已經知道我們最終的目的地是湖心樹,而濯七香告訴我,這咒貼是現今唯一能夠到達那裏的方法。調查這些咒貼,尋找咒貼的所在,最終的終點便是我們接受人魚族試煉的所在。”


    “我們已經找到兩個了,以後慢慢說給你聽,一共六個,這是第三個。”乘白說。


    春夷眼神銳利,看著咒貼說:“所以你們困在了這裏,是因為你們不知道這石塔在哪裏。不對,以你們的能力,肯定已經知道石塔就在人魚湖北岸,現在不知道的,是去往北岸的方法。”


    “可以這樣說。”寧朔說。


    春夷便笑了起來,似乎是得意,笑起來笑個不停。乘白愣了一下,驚問:“怎麽,難道你知道什麽?”


    春夷笑著說:“我早就知道一個通道,不知道它通往哪裏。你們呢,知道去哪裏,卻不知道通道——山海寧朔,野園乘白,我可以預見,這是一場非常合適的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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