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樓結構類似常見火神神廟,呈半圓雙梯,向下去的樓梯不止來時那一處,兩人便沒必要離開。他們一是好奇這人是誰,在做什麽,二是擔憂她有沒有注意到寧朔看到了她——她出現在這裏顯然是有原因的,如果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又被寧朔看到,那他們有什麽危險也說不定。以寧朔的性格,他自然要搞清楚。


    寧朔趴著縫隙向外看,一邊和乘白輕聲說。那個女人帶著麵具倚坐在煙囪邊,像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的,絲毫沒有在意這狂風暴雨。時間久了,連寧朔也佩服了起來。


    這樣過了有半個小時,乘白無事可做,對著走廊上的畫像齜牙咧嘴,寧朔則開始懷疑自己是真的在調查什麽還是隻是不想迴到那宴會上,就在這時,那女子終於動了。她像是注意到了什麽一樣頗為緊張的向北邊的方向看,寧朔也下意識的隨她向北去看,卻一愣,北邊一片叢林,在漆黑雨夜中沒有一絲光亮。


    她在看什麽?


    寧朔像是被冷雨淋了一樣,想,這個人難道和自己一樣?正想著,女子辨別著方向,已經跳下去了。寧朔一時大驚,來不及和乘白細說,隻說:“你在這裏等我,不要和黑衣盟的人生事端。”便脫下自己的外衣和鞋子跟了上去。乘白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寧朔打開窗戶向下跳,瞬間就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寧朔一出來就看到女子正往叢林深處去,他知道她可能會看到自己,所以無比的小心,勉強不讓對方離開自己視線而已。一路泥濘,狂風暴雨,腳下的泥水讓他仿佛迴到了天海山,可天海山並沒有這種趣事。這樣跟著到了視野比較開闊的地方,他才看到女子前麵還有一個人,看身形是個男子。


    女子是在跟蹤這個男子。


    “越發趣事了。”寧朔想,“這樣的雨夜,叢林中竟然這麽熱鬧,前麵那人又如何看得到路的。”隻是他離得太遠,又下著暴雨,看不清那人衣著外形。


    他唯一可以辨別的是兩人都極為迅捷,遠超普通學生,顯然是兩個強大的人。他一時想到了那個流傳了幾個月的刺殺犀甲的流言,遠遠的追著,終於看到最前麵那個人停了下來。這時寧朔才看到他帶著一個燈蟲,隻是那燈蟲的光極弱,又被放在長袍中,他之前便看不到。男子停下來似乎是要挖掘什麽,微微側過臉來,是一個被吊死的吐著長舌的死人,果然也是麵具。他挖了一會,又停了下來。


    雨中的叢林一片喧囂,但時間久了又如同寂靜。女生一直隱藏在一片灌木叢中,極為警覺,但奇怪的是並沒有看著前麵那人的方向。男子現在不動,女子不動,寧朔自然也不動。三個人就這樣靜止似的在這黑色裏淋著雨。


    雨似乎越來越大了,隨著狂風狠狠打在寧朔臉上,身上,像是一個惡魔要撕奪他的身體。落在樹木上,時而有伴隨雷鳴,時而樹木斷裂,那都是大自然要讓人敬畏跪拜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時,寧朔突然看到一個人出現在一棵遮蔽了雨水的大榕樹下,就在離那女子不遠的位置,而他拿著一把長刀。寧朔一下就明白那便是前麵的男子,他用什麽方法把長衣懸在那裏,自己卻悄悄到了近處。女子竟然沒有察覺!


    隻一瞬間,男子閃身從榕樹下衝了出來,便到了女子身前。兩人頃刻間交手,身手敏捷又簡練,攻防之快,態度之果決都讓寧朔稱奇。男子先發製人,一招就劃傷女子腿部,並在她身上放了一個燈蟲,女子則奮力滾了出去,蓋住了燈蟲上的光,瞬間又反攻了迴來。男子應該看不到女子,便改攻為守,但他實力在女子之上,加上對方有傷,所以即便女子占盡視覺優勢也不能取勝,兩人便又僵持了起來。


    女子腿上的鮮血混著雨水消散在泥土中,兩人對峙一時,女子終於忍耐不住,佯攻一下,猛地向後跑去。


    她卻奔著寧朔的方向來,但寧朔也沒有在意,他本就離得很遠。再說他已經看出這女子並不像他一樣可以在完全無光的黑夜中視物,反而像是某種特殊的聽覺,前麵的男子應該也是知道這點,所以襲擊前才躲在沒有雨水的大樹下。寧朔見她往這邊近了,輕輕向後麵大樹躍去,藏在巨大鳥巢下。


    果然,女子隻是順路而過,向著南邊而去了。寧朔想,這女子計謀劍術都不是男子的對手,但她從受傷開始,先立刻去掉光源,再試探可不可以憑借自己的優勢反敗為勝,發現不能便立刻逃跑,又順路警告了自己,這每一步雖不需要深刻的思考,但一連串的行為瀟灑從容,毫不慌亂,也可稱之為難得了。


    而前麵這個輕易把她擊敗的男子更不會是普通人。男子並沒有追擊,候了許久,確定對方離開了,便又穿了衣服,接著往北去。寧朔對他更加好奇,便跟著他,隻是他心存畏戒,不敢離得太近。


    兩人一前一後,越來越北,已經到了相羊書院的邊緣。


    ····


    寧朔知道前麵沒路,更不敢進迫,隻是過了一時再沒看到對方,竟然跟丟了。這對他是少見的情況,實在是個打擊。他不想迴去,便抱著高處的樹幹坐了下來。大風吹著樹幹,他便和叢林中的一切生靈一樣在風中搖擺。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有半小時,他眼睛忽然一亮,終於又看到了那個男子的身影。


    什麽?!


    像是被雷電擊中的瞬間,寧朔先是激動,但困惑懷疑也接踵而至。他確實看到了對方,但他在北麵的北麵——那裏是人魚湖的北岸,本不應該有人的。他想,自己是看錯了嗎,還是說中了某種讓人出現幻覺的咒術?


    人魚湖自然有四個岸,南岸和西岸是高山,東岸便是相羊書院,北岸是一片空地,也屬於相羊書院所有,卻沒有任何建築。那邊也有院牆的,一般的說法是相羊書院本是兩個校區,分別為一般人類和半人建造,但最後北使者認為這樣不妥,便隻建了一個,北岸則成了一片空地。那裏已經荒蕪了幾百年,從來沒有人的,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


    東岸和北岸之間是有院牆的,人們不能穿越院牆。


    人魚湖自然也無法通過。


    那人如何到的那裏?


    他想不明白,但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個困擾他和乘白許久的事情,大為興奮起來。男子徹底的消失在了視線中,一時也沒再出現,寧朔等不及,又好奇那個女生,便返了迴去。


    他迴到之前兩人戰鬥的地方,想要分辨血跡已經看不到了。再一路向南,四處尋找著蛛絲馬跡,終於在三水樓的門廳處看到新鮮的血跡。他躲在能看到三水樓的一棵能避雨的大樹上四下打量,便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子。她在一間有少許微光的教室裏,十八九歲的模樣,長長的黑發,過分蒼白的臉色,隻穿了內衣,正用針線縫著自己大腿上的傷口。


    寧朔便認出了她,白天還見過,是那個有“不笑者”稱唿的四年級生,花木春夷。寧朔想,能做出這種事情的,果然不會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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