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過了一刻鍾,乘白僵硬的躺在了地上,不再動了。好一時,他爬了起來祈求似的喊:“鬼怪!鬼怪!我在小說中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劍譜!根本是假的!不對,假的也不會弄的這麽不可理喻,假的也要騙過人們吧,這不正是作假的意義?光之神影之神,這根本是在戲弄嘲諷埋伏逼仄困頓屠殺我們,像是這個,這算是什麽?”


    他說的招式是麵對敵人拿劍來刺,不做躲避,反而蹲下身。對於乘白這種思維無所不至,沒有什麽不能理解的人來說,這簡直是種折磨。


    但他又不能承認這個他們來到相羊之後“最大的收獲”,來自他如今最崇拜的懸束老師的劍譜是騙人的,於是便越發糾纏,越發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


    寧朔早就習慣他的誇張,也不理會。其實他比乘白還要急切,不論是麵對黑衣盟還是黑星勾乙,現在都是他學一些了不起的劍術的時候了。


    他仔細看著劍譜,這些招數確實沒有任何邏輯,但他看得多了,又總是覺得這粗糙的劍譜中有著某種極為淩厲的氣勢,絕不是無知的人隨便畫的。隻是他沒有證據也不能和乘白說。


    而且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乘白沒看到,自己卻看到了?


    這讓人愈發困悶。其實兩人最近頗為不順,不說貴族與平民學生之間的種種,一個多月來的調查也沒什麽進展。不管是山海神曳還是左臣一族,幾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就連白羊紙上麵那個夜文,也如何都打不開。


    能算的上有用的消息隻有一個:秋遲本名白藥秋遲,是懸束收養的孤兒。也就是說,左臣族三兄弟,其實隻有一個是真正的左臣。


    他們是在入學登記表上找到線索的,上麵清楚的寫著秋遲隻比青策大七個月,讓人起了疑心。後來重陽舞會中乘白借機去問一個高年級師姐,便被告知,秋遲確實是養子,而且本姓白藥,高年級很多人都知道。


    “他在那一年開始使用白藥秋遲這個名字,不過我說實話,其實並沒有人在意他。如果不是青策的哥哥以及後來的悲劇,我大概也不會記得了。”來自北國的師姐笑著看著乘白,有些醉醺醺的說。


    “對了,我記得有一次在千書塔看到他,在角落裏蹲著,嚇人一跳,也就見他那一次。他自然是養子,否則也不會與青策師兄差那麽多了。真是可惜,如果有兩個青策,說不定我也有些機會呢。”


    她說著便笑,也不知有機會做什麽。乘白借機又問了好些人,大多數人對秋遲最深的印象就是沒有印象,以及他為什麽找不到了,屍體究竟在哪裏?


    又問懸束,懸束不做任課老師日久,有認識他的也都說他為人正直,平時極為低調,無辜死了實在是可惜雲雲。


    這和他們以前聽到的沒什麽差別。


    白藥秋遲,白藥便是兩人在寧朔剛來時調查夜視能力時找到的那個被描述為“可以分辨黑色的”西國家族,兩人均覺得有些古怪,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這對他們的調查沒有任何幫助,實在算不得什麽重大進展。


    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一樣。


    乘白愈發困悶,愈發糾纏,幾乎要崩潰了,卻突然問寧朔:“要是可以去人魚國就好了。你說,我們可以從這裏去人魚國嗎?”


    “當然可以。”寧朔笑道,“我們從人魚湖遊到湖心樹,那可是人魚一族的神樹,我們把它砍了,他們就會把我們抓走了。”


    乘白許久沒有聲音,寧朔抬頭看,乘白正一臉鄭重的看著他。寧朔說:“我是胡說的,你不要發瘋,這怎麽行?”


    “不是啦,我是在想,如果我們遊到湖心樹那裏會發生什麽?你不記得那個樵夫的故事?我們之前一直在到處找樵夫之門,如果那真的是在人魚湖中呢?”


    所謂樵夫的故事,是神國時期就廣為流傳的民間故事。講一個樵夫在相陽山中砍柴,誤入一座植物搭成的大門,便進了人魚國,他在那裏結婚生子,漸漸位高權重,參與到王位之爭卻失敗,在被處死前被曾經救過的人送了迴來。


    古時候人們都把它當作怪談,直到三使者在這裏與人魚一族簽訂合約,建立相羊書院,很多人才意識到這個故事很可能是真的。寧朔和乘白就好多次在相羊尋找這個樵夫之門,自然沒有找到。


    “這樣的事情,被抓到我們可就呆不下去了。”寧朔說。


    “我知道,但你想一想,如果我們真的能到人魚之國呢。他們畢竟和相羊有合約,也許還會招待我們。而且我不是隨便說的,你看,這可是天賜的良機。”


    他說的是霧。相羊書院在山水之中,平時多霧,但有像今天這樣大的兩人都是第一次見。白色的水汽一堵牆似的從山中徐徐而下,慢慢覆蓋了周遭的一切。在他們說話間,不遠處的湖岸也隻能看到兩三條柳枝了。


    寧朔看著四周,不再搖動的柳樹像是突然間變成老嫗的少女,平時再平常不過的鳥鳴猴啼也多了一絲神秘的色彩。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世界,但一切又都不同了。他本不會輕易同意這樣的計劃,但這麽久以來什麽調查都沒有進展,他實在是煩躁到了極點。而且他與乘白相處時間越久少年心性就越強,至少在乘白麵前是這樣。


    他說:“這種霧汽是不會持續很長時間的,我們要抓緊。”


    “真的?”乘白大為意外。


    “其實我一直想在人魚湖裏遊一下,”寧朔說,“也不知道他們那麽多規矩是為什麽。不能遊泳,不能又是什麽意思?”


    乘白大喜,兩人準備了一下,把不重要的東西都扔在岸上,悄悄的下了水。湖水頗有寒意,但他們都是善水的,均想,大名鼎鼎的人魚湖的水也並沒有任何不同嘛。寧朔大致能看到湖心樹的位置,帶著乘白往那邊遊去。


    一切都很平常,唯一的問題是他們遊了一段時間了,湖心樹總是在不近不遠處,似乎並沒有接近許多。寧朔以為是霧色的緣故,但又遊了一段依舊是這樣,乘白已經有點累了,寧朔終於停了下來。


    “下麵水越來越涼了。”乘白說。


    “是有點古怪。”寧朔也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水底攪動,本以為是暗流,但果然越來越涼了。他從水麵看不到什麽,索性潛水下去。到了五六米深,越發幽暗了,便看到水底似乎有一排整齊的白色土丘,倒像是一個個饅頭;又分明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在遊弋著,那東西像是巨大的龍蛇,但又可以橫向擴展起來,正是被他驚動了一樣。


    寧朔知道那隻是水中的陰影,但又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有個東西在慢慢接近他,在他耳邊喃喃細語。


    寧朔有種突發的失力感,心中有陣恐慌,閉眼凝了一下心神才又安定下來,他浮出水麵,看到乘白,乘白顯然也有些害怕了,連忙抓住了寧朔。寧朔推著乘白往迴走,乘白正有此意,兩人奮力往迴遊,沒想到遊了幾下便看沙灘,柳樹,他們遊了這麽久,離岸最多不到二十米。兩人大為驚奇,不過這時候倒是好事了,很快就迴了岸。


    “剛才隻剩下我一個人,茫茫然的水天,真是嚇人。”乘白四肢攤開的躺在沙灘上,“不過還是很神奇的!人魚湖天下重地,我就知道不會這麽平凡,但這讓人怎麽也遊不過去的是什麽咒法?寧朔,你剛才在水下又看到了什麽?”


    寧朔便把看到的說了,乘白愈發驚奇,自己跑到湖邊要去看,但什麽也看不到。兩人雖然沒有到達湖心樹,更沒有進入人魚國,但好在沒死在湖水中,便有種慶幸的感覺。兩人說著笑著,之前鬱結的心情早就不在了。


    這個學校這麽多人,有幾個在人魚湖中遊過泳的?


    “難道是樹公主在叫你?寧朔,來找我頑,為什麽不來找我呢。”乘白又玩起了他那從來沒有嚇到寧朔但總是能嚇到自己的無聊遊戲。


    寧朔隻是笑,不理會他,躺在那裏看漸漸散去的霧色。但過了一時,沒聽到乘白繼續說話,起身看乘白已經不在了。他四處尋看,終於看到湖邊有個人,走過去看,正是乘白,卻一副極為震驚的樣子。


    “怎麽?”寧朔忙問。


    “這個。”乘白拿著手中的東西,是記載著懸束屍首以及白羊劍法的那張羊皮紙。


    他遞給寧朔看,這張他們看過了幾百幾千遍的紙,上麵有些地方,與之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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