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裏。


    遊艇的速度不算快,從迴聲島開過來,到這裏的時候已是下午。


    陸逸的快艇沒有停泊在碼頭,而是駛向一艘小型郵輪,不一會兒,兩船之間搭建好臨時通行的鐵橋。


    裴歡牽緊宋辭的手,站在鐵橋前臉色發白。


    如果就這麽上了陸逸的船迴國,等待他們的可能就是新一輪的囚禁。


    但如果現在轉頭就跑走上岸,西西裏那群殘存的黑手黨不會放過他們。


    還真是進退兩難。


    陸逸站在他們二人身後,目光卻緊鎖在兩個人抓得難舍難分的那隻手上。


    沒想到一趟歐洲行,居然讓裴歡和宋辭的感情又催生出了新的萌芽。


    這顆小小的萌芽現在卻突然從他們的手心裏滾落,仿佛自己生出一雙小腳,順著陸逸的褲腿一路向上,歡脫雀躍地鑽進他的心髒裏,紮根、汲取養分、生長,然後踐踏他、侵蝕他,向他不可一世地宣告:


    他們兩個人經曆過生死考驗的愛情,好像刺痛你了。


    “現在出發,半個月就能到深城港口。”陸逸收迴自己複雜的目光,雙手環抱看著二人,“如果我想害姓宋的,剛剛在海上的時候我就動手了。”


    他說的不錯。


    宋辭剛才在遊艇上已經不動聲色觀察過,這次陸逸能找到迴聲島,居然僅靠他一個人的力量。


    要知道,他手裏能用的人,不比鄭澤少。


    可他是孤身一人前來的,遊艇上雖然也不缺乏侍者,但從陸逸和他們的交流程度來看,這幾個人應該是他這次的臨時雇傭。


    沒想到他居然也會為了裴歡做到這個地步。


    可裴歡還是不信任陸逸,她扭頭,半信半疑看著他:


    “我猜你不會想要白跑這一趟的吧,你想要什麽東西作為交換,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在登上你的賊船之前溝通清楚。”


    賊船?


    陸逸被她挖苦,也不惱,可心裏就像有千萬隻利箭穿刺一樣痛,他前所未有地、心平氣和地同她說:


    “在裴小姐眼中,我陸逸就是這種人嗎?一定要有利可圖才能來救你嗎?一定要別有用心才能來救你嗎?一定要用這麽不堪的形式來揣摩我嗎?”


    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懟得裴歡啞口無言。


    更是讓宋辭聽得眉心緊皺,看跳梁小醜一般審視著陸逸。


    陸逸故意從他們二人中間擠開,走過去,把兩個人分出一條在他眼裏堪比紅海的縫隙才算好,他陰陽怪氣對裴歡說:


    “如果你實在不想上老子的船,那你自己坐飛機去吧。”


    還以為她會看在這條船的份上,能賞臉給他好臉色瞧瞧。


    他居然知道裴歡害怕坐飛機。


    宋辭又抓起裴歡被刻意撞開的手,當著陸逸的麵,輕輕吻著她的指尖,似在給她喂定心丸:“走吧,他剛剛明明可以把我扔下喂鯊魚的,不過他沒有,姑且信他這一迴。”


    惡心,做作,虛偽,陰險。


    陸逸暗罵了宋辭幾句便氣唿唿地先登船。


    小郵輪上。


    這艘郵輪的規模可比遊艇還大上整整十倍,一看就是為私人量身定製,不能和那些能環遊世界的大型郵輪相比,但從這艘郵輪的裝潢和氣派可以看出,想要租賃,一定花費高昂。


    陸逸把郵輪上最大的房間安排給了裴歡。


    裴歡的房間在郵輪頂層,上下兩層加起來整整一百平米的空間,打開門外出就是一個中小型遊泳池,遊泳池邊上還有足夠的露台可以讓她曬日光浴——


    雖然現在的季節已經不適合。


    頂層的視野也是整艘船最好的,航行路上所有的風景都可以一覽無餘,房間裏還給她準備了幾十套換洗的衣物,任何她能用到的東西,這個房間裏全都一應俱全。


    直到郵輪發動,從西西裏正式啟程離開,裴歡才徹底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餘悸。


    終於逃離西西裏,逃離這個噩夢開始的地方。


    陸逸沒有沒收她和宋辭的手機,在登上船後他就迴了自己的房間,沒有再多嘴一句話。


    在西西裏島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過後,裴歡沒敢閑著,第一時間就打開自己的手機,在全世界各大社交網站,把那條未來得及發送出去、實錘米英抄襲的博文發送出去。


    她還編輯了一段全新的文字,把自己這段時間在歐洲遇到的種種不公和危機全部吐露,矛頭直指鄭澤和米英。


    可是鄭澤並不就職於米英,不出預料,他被自己的品牌也拋棄,在裴歡發出這條控訴的第一時間,許多品牌方負責人紛紛跳出來自證清白。


    順便把髒水全部都潑在鄭澤身上,說他是出於私人恩怨才會如此興師動眾、膽大包天地針對裴歡。


    到頭來,他成了一顆被舍棄的棋子。


    這種性質嚴重的跨國案件,想要審判,會耗費大量時間和人力物力。


    宋辭最不缺的就是這些身外之物。


    而等待鄭澤的結局,可能是終身不得自由的牢獄之災了。


    裴歡發出這些震驚世界的圖文,就沒再理會她帶來的餘下效應。


    她現在隻想第一時間和爺爺報平安。


    電話撥通,那頭傳來久違的熟悉的聲音:“是小歡嗎?”


    裴歡在聽到爺爺聲音的那一刻就哽咽得不像話:“爺爺,是我,我得救了。”


    這通電話打了整整兩個多小時,直到侍者敲響裴歡的房門,讓她去樓下大廳和陸逸共進晚餐。


    電話臨掛斷前,裴競用一種哀傷的語氣委婉告訴裴歡,在一個月前,楚聽雪又遇害了。


    她被人撞倒在最熟悉的工作環境裏,顱內和內髒都大出血,差點沒有救迴來。


    現在雖然救迴來了,可她一直陷入昏迷狀態,全靠各種營養液吊水讓她活著。


    醫生說,楚聽雪有可能當一輩子的植物人,再也沒有任何能活動的機會。


    而撞她的人正是秦悅。


    聽到這則消息,裴歡哭到快要脫水,根本無暇再去樓下享用晚餐。


    第二次傳來敲門聲的時候,裴歡趴在床上,把自己埋進被窩裏,沒去理。


    宋辭剛剛也得知楚聽雪遇害的消息。


    晚飯時間,陸逸出乎意料地沒刁難他,給他安排了一間看得過去的房間不說,居然還讓他上桌和裴歡一起吃飯。


    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裴歡下樓,宋辭自然就猜到裴歡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門沒反鎖,宋辭擰開門把手,打開門,在房間裏走動了一圈,才找到裴歡的臥室所在。


    “芷芷……”宋辭神不知鬼不覺就站到她床頭,啞著嗓子,“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也請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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