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怪異的酒,前調是讓人無法容忍的苦澀怪異,可後調又讓人迴味無窮。


    裴歡以為自己隻會喝一杯,她向來不愛喝酒,自認為對酒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可奇怪的是她喝完還想喝第二杯、第三杯……


    酒的度數是不高,可一晚上連喝十七杯,宋辭自己都做不到。


    他們是最後離開小酒館的客人,走出小酒館時已經過了深夜兩點。


    比平時的裴歡更可怕的就是喝醉的裴歡,平時的裴歡像一汪藏在濃霧之後的黑色大海,甚至沒有一絲波紋起伏,可喝醉的裴歡就是一場足以引發山崩地裂的海嘯。


    老夫婦今天打烊得晚,宋辭滿臉歉意,意大利老頭卻用一種幽默的語氣和他道別:


    “去吧,和你的妻子在深夜的米蘭醒酒,你們就會愛上這裏。”


    裴歡雖然醉得不省人事,連看人都能看出五層幻影,但她還是趴在酒桌上戀戀不舍:“我再喝一杯,就一杯。”


    宋辭嚐試過好幾次,想把她拉起來,又怕弄得她不舒服在異國他鄉丟了儀態——要知道裴歡最注重儀態。


    意大利老婦人正在收拾酒具,一雙渾濁的眼球裏滿是嫌棄地盯著宋辭:


    “你長了這麽高的個子,我見過的所有東亞男人裏就屬你荷爾蒙最吸引人,為什麽現在卻這麽膽小如鼠?你應該直接抱走你的妻子,或者把她背在背上。”


    宋辭還是第一次被人數落得這麽一無是處,老太太的話他聽得明明白白,他可不是什麽中看不中用的細狗!


    自尊心作祟下,宋辭直接攔腰抱起裴歡走出小酒館:“下次再見。”


    深夜街頭。


    裴歡喝完酒一出門就吹了冷風,現在仿佛透風發作一樣難受。


    宋辭在她身側跟著蹲下,但還是高出她整整一個頭:“你現在難受嗎?”


    真是奇怪,喝完這麽多酒,裴歡既不想吐也不想上廁所,問她原因,她連醉著酒都能嚴格控製自己不在外麵露出酒後窘態。


    “帶我迴酒店。”


    裴歡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把宋辭當成一個大型掛件來依靠,他身上的風衣外套質感很好,裴歡用腦袋貪戀無比地一下一下蹭著。


    宋辭:“好好好,我帶你迴去,你先起來好不好?”


    裴歡猛地一陣搖頭晃腦,秀發都被蹭得炸毛:“不嘛,你背我迴去。”


    宋辭故意拒絕:“我可不敢,到時候你酒醒翻臉不認人,說我趁你喝醉吃你豆腐怎麽辦?”


    裴歡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你真沒用,我才九十多斤。”


    宋辭:“……”


    迴酒店的路上。


    裴歡趴在宋辭背後,斷斷續續和他貼著耳朵說話:“你要是不能把我成功送迴酒店你就死定了。”


    宋辭停下腳步,又稍微用了幾分力,把她朝上挪了個位置。


    裴歡出門時穿了條及膝連衣裙,宋辭現在背著她走走停停,必要時候就像剛才一樣把她挪一下位置——不是宋辭背不動她,是她大腿的皮膚太光滑。


    “要是我不願意把你送迴去呢?”


    宋辭側著腦袋和她說話,差點就貼上她柔軟的唇。


    兩個人現在曖昧旖旎到極點。


    裴歡揪著他的耳朵:“你不知道嗎?意大利的黑手黨都是在晚上出沒,要是被我們碰上我們就完蛋了,快迴去。”


    還真是對意大利的刻板印象。


    她的語氣幼稚又可笑,宋辭被她一席話逗笑,隻能選了條遠路繞迴去。


    多背她一會兒也是好事。


    這條遠路會途經米蘭中華街,現在這個點還在營業的店鋪隻有中華街的了,很多不睡覺的華人和意大利人會在中華街的火鍋店裏吃火鍋,表麵上看著安全係數會高一些。


    二十分鍾的路程,硬是拖了一個小時才迴到酒店。


    裴歡一迴到自己房間就直奔廁所吐了起來,門都來不及關。


    宋辭跟著她進屋,反手關門。


    就算明天早上被她破口大罵,宋辭也要留在她房裏照顧她。


    第二日,日上三竿。


    裴歡好似從一片雲海裏醒來,睜開眼,原本對她而言略顯空曠的床鋪,已經快要被另一個人的大框架占滿。


    宋辭居然和她睡到了一起!


    更可怕的是,裴歡並沒有睡在枕頭上,而是靠在他的手臂上睡了整夜,整個人都幾乎鑽進宋辭懷裏躲著。


    裴歡驚慌失色,手腳並用爬出宋辭的懷抱,又被他拉迴去:“多睡一會兒,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了特別會折騰人?”


    昨晚的種種,裴歡早就斷片。


    宋辭睜開眼看她,眸光幽邃:“是你非要讓我留下來的,為了防止你不認賬我錄音了。”


    然後把自己的手機錄音界麵打開,扔給裴歡。


    裴歡一點擊播放鍵,就聽到自己又軟又嗲的聲音:“你別走嘛,你要是不留下來當我的枕頭我就咬你。”


    錄音裏是宋辭無計可施的聲音:


    “你不是討厭我嗎?現在又不讓我走,我要是——哎哎哎你還真咬我啊,那裏不能咬!我留下來陪你就是了。”


    聽到這裏裴歡直接捂住耳朵。


    太丟人了。


    但她身上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告訴她,她和宋辭沒有發生任何出格的事。


    宋辭向她展示了自己虎口處的傷口:“醫藥費,你賠。”


    裴歡嘟囔著起身:“我賠就我賠……”


    從起床到洗漱收拾,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


    再過幾十分鍾,裴歡就要前往鄭澤在米蘭的私人城堡。


    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昨晚還喝酒傷了胃,裴歡去晚宴前都不舒服。


    宋辭遞給她一大塊巧克力:“待會兒跳舞的時候低血糖了怎麽辦?”


    他說得對,裴歡不反駁,默默接過巧克力啃了起來。


    今天的晚宴宋辭會和她一起去,楚聽雪自從落地米蘭,就住在鄭澤的城堡,沒有和他們一起住酒店,待會兒還能看到她,想到此處裴歡才漸漸放鬆。


    她去晚宴的最終目的,可不是和別人跳舞。


    所以她今天特意選了一條帶袖套的黑色禮服,剛才也讓造型師給她做了一個複古盤發,這身造型現在很接近奧黛麗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裏的經典形象。


    坐進車裏,宋辭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黑色長手套。


    她的手生得好看,戴上手套過後更顯形,仿佛是被米開朗基羅精心雕琢後的作品——也或許,斷臂維納斯缺失的那兩條手臂,就出現在她身上。


    宋辭不知第多少次隱下自己的心動,問她:“今天怎麽穿這身?”


    裴歡從長袖裏拿出一隻微型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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