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她說得對,你越界了。”


    直到辦公室裏空空蕩蕩,亦如一場喧囂落幕後的無限孤寂,宋辭才聽到江遲語重心長的語調自他背後傳來。


    宋辭收迴放在門框的那道視線,明明人已走遠,卻不知何處鑽出絲絲縷縷依戀。


    “上次陸逸的事給她惹出這麽大的麻煩,她現在孤身一個人,我——”


    江遲急忙打斷他,語氣微妙:“她是一個獨立自主的成年人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宋辭啞然。


    江遲卻不依不饒:“你對她到底什麽感情?是同情還是愧疚?但不管是什麽,這都不是你過度關心她的理由。”


    “她結婚了,收起你所有見不得光的心思。”


    是愧疚嗎?是同情嗎?是每每迴憶此事就輾轉難眠的苦惱嗎?


    或許是吧,在婚禮當天經曆這麽重大的人生變故,她要花費多大的勇氣和力氣,才能從那堆人生的灰燼裏爬起來,然後涅盤。


    接下來幾天熱度散盡,各大軟件的新聞熱榜又被別的醜聞笑談霸榜,裴歡的日子總算風平浪靜,趨於安穩。


    裴歡這陣子工作量大,迴到家也要處理一些文件,昨夜睡得有點晚,今早頂著兩個八層遮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匆匆出門。


    和她一樣風風火火跑出家門的還有齊盛名。


    “裴姐姐早上好,你也快遲到了啊?”


    裴歡張皇失措地按動電梯下行鍵:“是啊,你也一樣?”


    齊盛名借著電梯內的反光鏡,順手整理自己滿頭雞窩:


    “起晚了今天!裴姐姐,前幾天你那些事我去查了一下散布人的ip,實打實的在澳大利亞,我能幫到你的隻有這麽多了。”


    裴歡一怔,才後知後覺道謝:“謝謝你願意幫我,不過那些事我自己都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既然真的發布於澳大利亞,那麽想整治她的人,裴歡再也想不出是誰。


    她能懷疑的無非隻有秦悅和陸逸,可這二人都有充足證據,一個是她親身所見,另一個……陸逸的話不像是玩笑。


    齊盛名困惑:“可是那個人居然能這麽輕易侵犯你的隱私,太恐怖了,你不準備追查到底了?”


    一想到裴歡說自己沒有結婚,卻又親口承認自己去買避孕藥的事,齊盛名有些凝噎,有的話哽在喉頭不敢問。


    不過裴歡,不是他該肖想的人。


    “或許是裴家以前得罪過的什麽人吧。”裴歡這個時候反倒泰然,“這種事情算得上丟臉的事嗎?隻有閑的沒事的人才會這麽在意別人的成人生活。”


    楚聽雪的事她甚至都不打算透露給齊盛名,一是懶得再解釋,二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


    des大樓內,又到了飯點,裴歡一上午還沒處理幾件事時間便如流水匆匆流逝,她正苦惱時間不夠用的時候,林肯幾人又出現在她辦公室落地玻璃窗外:


    “juliana,走啊一起吃飯去。”


    輕快有節奏的敲門聲準時準點響起。


    “ok。”


    這些日子她漸漸和這群新同事熟絡起來,幾乎每頓飯都是和他們一起搭夥。


    她完全不排斥人際交往,相反,她現在覺得遠離頂級豪門的名利場後,這些新朋友麵前的她才更加貼近真實的自己,不必再像從前一般戴著麵具笑到僵硬。


    吃飯間幾人聊到公司年會。


    不多不少,還有三十天的時間就到聖誕節,藍禮集團今年要召開一次史無前例盛大的年會,旗下所有子公司都會去總部參與。


    年會時間就定在聖誕節,這種場合最不缺乏職員的才藝表演。


    論起才藝,裴歡自然是不差的,她自小作為接班人培養,可以說除了畫畫外其他的技藝她學得更加精湛。


    不過時過境遷,現在已經不再是她想出風頭的年齡了。


    裴歡很少說話,更多的時候她喜歡默默在一旁吃飯,豎起耳朵耐心聽他們天南地北的八卦,偶爾來兩句富含英式幽默的犀利點評,把大夥逗笑得人仰馬翻。


    也因此他們這個吃飯團夥總是食堂裏最熱鬧的一個角落。


    她正舉著一塊鋪滿巧克力醬的西多士小口小口咀嚼,一個名叫安雅的女同事扯了扯她的袖口:


    “juliana,你對年會節目表演有想法嗎?聽說你以前可是深城第一千金名媛啊。”


    和同事私下裏談話,他們更喜歡互稱對方在道上的藝名。


    裴歡搖搖頭:“no,技不如人我就不上去獻醜了。”


    從一開始拒絕別人提及她從前的往事,到現在能坦然接受從雲端跌落的現實,裴歡的心智在日積月累地走向成熟。


    安雅由衷地欽佩她,也不再多費口舌,反而自己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其實我有點想上去呢,我學過很多年架子鼓,自從做了設計師就閑置了。”


    裴歡放下西多士,身形板正且語重心長地像個老師:“隻要你冒出這個念頭,你就大膽上台表現自己吧。安雅,你這麽優秀,連gi的offer你都能拿到,我相信你。”


    安雅還是有些遲疑:“可是報了名就不能反悔耶,不然肯定會惹得上麵不高興,萬一我後悔了露怯了不敢上台怎麽辦?”


    裴歡寬慰她:“把後悔兩個字從你的人生字典裏挪出去,你會輕鬆很多。”


    安雅豁然頓悟:“謝謝你juliana!我這就去報名!”


    十分鍾後,卻隻見安雅迴來的腳步有些躊躇。


    林肯率先起哄:“怎麽了安雅女士?怎麽悶悶不樂的,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吧?”


    眾人習慣了林肯這張充斥劇毒的嘴。


    安雅卻坐迴裴歡身邊的位置,憂心忡忡:“juliana,不知道是誰給你報了表演節目,還是鋼琴演奏,我剛剛去的時候看到你的名字了。”


    裴歡惑然,再三詢問安雅:“你確定嗎?你確定你看到的是我的名字?”


    安雅無比確信:“別說des,整個藍禮也沒有第二個姓裴的員工。”


    裴歡放下小甜品,不由分說便朝此次年會項目負責人辦公室走去。


    到底是誰把她的名字寫在上麵?


    而且還是她從前最不擅長的鋼琴。


    她小時候什麽都要學,芭蕾舞爵士舞形體課再到鋼琴小提琴聲樂課,學的最差勁最沒有天賦的便是鋼琴一門。


    而這件事,放眼整個深城,知道的人除卻從前接觸社交的豪門人士們,也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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