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裴歡看見爺爺那張蒼老了不少的臉,瞬間紅了眼。


    “爺爺,我迴家了。”


    和世界上最後一位血親久別重逢,裴歡明明該歡喜的,但心中那點殘存的歡欣雀躍,在見到爺爺全白的頭發時蕩然無存,唯餘愧疚和心疼。


    明明她出國之時,爺爺也隻是兩鬢才見銀白。


    裴競是推著輪椅來給裴歡開門的,他幾天前就已經著手準備歡迎孫女歸國,今日他特地起了大早來包餃子,餃子剛剛包好,裴歡就敲門了。


    裴歡沒用地半蹲在爺爺麵前,埋頭小聲抽泣起來,再抬眼,光潔的小臉上布滿淚痕。


    裴競沒問裴歡昨夜去了哪裏,反而笑眯眯抓著裴歡的手寬慰她:“乖孫女,餓不餓呀?爺爺給你包了你最愛吃的牛肉蝦仁玉米餃子,咱們進屋說話吧。”


    一碗熱騰騰的餃子下肚,裴歡這才第一次感覺到屬於家的暖意,昨夜的荒唐瞬間被這份暖意拋去九霄雲外。


    餐桌上,裴競源源不斷朝裴歡盤中添著水餃,直到裴歡無可奈何搖搖頭:“爺爺,我真的吃飽了,你放心吧。”


    見裴歡當真吃飽喝足,裴競也不強求,放下筷子正色道:“小歡,有沒有想過你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裴歡也收起放鬆隨和的姿態,信誓旦旦朝老爺子發誓:“爺爺,我早就下定決心,此生我哪怕無後而終,我也要振興裴家。”


    裴競一副不高興的模樣,隨手敲了敲裴歡的腦門:“胡說八道,爺爺還想在撒手人寰之前看到自己的小曾孫呢。”


    還剩下一句“依我看對門那小子人就不錯,可惜還在讀大學”噎在嘴裏沒說出來。


    裴歡卻動了真格般,走到落地窗前,遙望不遠處高聳而立的華興大廈。


    曾經,這棟大廈也是裴家的產業之一,如今深市的商圈江山換代,大廈也隨著裴家的倒下易了主。


    裴歡遙望大廈上掛著藍禮公司標識的巨幅廣告牌,這才緩緩開口:“爺爺,裴家曾經所有的輝煌皆是你一手創辦的,這是你一輩子的心血,我不希望它就此消沉,砸在我手裏。”


    聽到裴歡這番豪言壯誌,裴競心底自是欣慰不已,他推動輪椅來到落地窗前,語重心長:“小歡,人有豪情壯誌是值得讚許,隻是爺爺不希望你累著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今時今日的境地,已經比絕大多數還在溫飽線掙紮的普通人幸運太多了。”


    裴歡不解,垂下眼眸看著裴競:“爺爺,您日日夜夜都能看見華興大廈,心裏比我更煎熬吧。”


    裴競卻露出釋懷至極的笑:“小歡,你今年才多少歲?二十六歲吧,爺爺當年赤腳闖深市創業的時候都三十歲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要把時光都蹉跎在虛無的事情上。”


    “裴家雖落魄至此,但江瀾小區也不是什麽人都能住進來的,光是這套當初隨便買給你讀書的大平層,就要三千多萬。”


    裴歡知道爺爺這幾年的心境早已天翻地覆,隻能沉默應對。


    可她不是,她從神壇跌落,人人都嘲諷她落水的鳳凰不如雞,人人都輕視她的能力不能讓她從泥潭中掙紮出來。


    她從出生到二十二歲都是站在頂峰一覽眾山小的存在,若非真真切切領略過山頂的風景,又怎會如此萬般不認命,拘泥於眼前這份短暫平淡的安穩。


    她要靠自己爬迴神壇之上,享世人仰望。


    裴競知道裴歡正年輕氣盛,不再當說客,歎了歎氣:“不說這些了,小歡,你推我去樓下走走曬會兒太陽吧。”


    裴歡收起複雜的情緒,乖巧答道:“好,多曬曬太陽對您身體好。”


    祖孫二人在樓下小區公園內閑庭信步,沐浴在和煦陽光下,不再聊人生規劃,隻聊家長裏短。


    一輛熟悉的白色帕拉梅拉開進小區,風風火火停在裴家祖孫二人麵前。


    楚聽雪裹著厚重貂絨大衣從車上下來,黑色高領毛衣和雪白外套形成鮮明對比,如此保守得體的一身卻襯得她愈加風情萬種。


    她這明顯不是昨夜那身,裴歡暗暗咂舌。


    楚聽雪提著數不勝數的昂貴保健品,收斂一身光芒,走到裴競麵前禮貌招唿:“裴爺爺,我來看您啦。”


    裴競樂嗬嗬接過保養品,一番由衷誇讚:“小雪她啊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你出國這幾年她隔三差五就來看我,也算得上我半個親孫女啦。”


    楚聽雪話裏有話:“自然,做人嘛最重要便是感恩,我們楚家可不像某些白眼狼。”


    幾人寒暄一番後,楚聽雪扯了扯裴歡袖口,眼中卻大有玄機:“你的行李都在我車後備箱,你和我一起去取吧,順便把補品幫裴爺爺提上樓。”


    裴歡點點頭。


    二人走到後備箱,楚聽雪做賊心虛般環顧四周,又不安地避開裴老爺子的目光,思慮一番,貼近裴歡跟前小聲問詢:“待會兒你有空嗎?”


    裴歡拽出笨重的行李箱:“有空啊,怎麽了?”


    楚聽雪麵上浮出一層淺淺紅暈:“那你幫我去買個藥吧,越快越好,越隱蔽越好。”


    裴歡皺著眉:“什麽藥還不能你自己買?你別告訴我……”


    楚聽雪索性破罐子破摔:“對,就是你想的那樣,你一迴來我就特別高興,我昨晚喝得特別嗨!喝得太大了,然後就迷迷糊糊的和人那個那個了。”


    裴歡竊笑道:“可是昨晚你都沒和我玩啊。”


    楚聽雪撒嬌道:“哎呀求求你嘛,拜托拜托,我真的怕中招啊。”


    楚家家教出了名的森嚴。


    楚聽雪自小在古板教條的家庭長大,卻練就她一身反骨,她雖在深市是出了名的玩得開,但礙於楚家家法她從來不敢隨便交付自己。


    沒想到裴歡這一迴國,楚聽雪給她慶賀著慶賀著,不小心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迴想起昨夜的情形,裴歡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沒覺得自己比楚聽雪好到哪裏去。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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