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海麵風起雲湧,泗水之上波濤起伏。


    整個東海海麵被磅礴的氣力攪得天翻地覆,而這一切皆來自於兩個老人。


    一個身著素衣,無所不懼。


    一個隻著內襯,狂傲至極。


    兩位老人都站在過這座天下的至高點,故此這場戰鬥除了一些偏遠地區,也隻是在短短半日便傳至閩中各地。此刻的天下城可以說已成為眾矢之的人人皆去的場麵,不少高手已經用盡手段向天下城奔去,不止如此就連朝廷得到消息之後也迅速派遣密探前往天下城,因為這一次如果邢天下被拉下神壇,那麽新人對於朝廷的態度是皇帝想要知道的。


    而現如今在天下城距離最近觀賞戰鬥的也隻有寥寥幾人而已。


    柳福泉、沈冊文、若紋還有便是那坐在城牆角落的遞茶童子。


    四個人對於這場驚天動地的戰鬥都有著不同的感覺。


    白發中年人望著天空中纏鬥的兩人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覺,自來到天下城之後,七七四十九天的輪番挑戰,並未對於那位天下第一有著什麽煩惱,反而對於自己來說徒增負擔,本以為來此可磨練武道追尋偶像的柳福泉來說,這幾個月來卻毫無長進,這對於這位魔教新星來說是無法忍受的,甚至帶來了新的煩惱,正當自己想要離去之時,也是邢天下攔下了自己,他親自邀請我留在天下城為他守層,同時這也是磨練武道的最佳機會,自己信了他的話,故此留在這裏十多年,隻是對於他來說收效甚微,到如今再見劉斷江,他終於堅定了決心離去天下城,隻是離去之前他還想看完這場決鬥,他也想知道自己從小便崇拜的人是否會在今天再一次走向巔峰。


    城樓上,柳福泉喃喃自語道:“教主,這一次別太勉強啊。”


    不知何時聚在一起的兩人對於這一場戰鬥極為期待,沈冊文與若紋來此已有很多年了,可是登上城樓的人甚至挑戰邢天下的人也算是寥寥無幾,更何況十幾年來能逼迫邢天下使出真本領的根本沒有,若算上,可能隻有半個。


    十年前無劍卻使出至尊一劍的武安也隻是轟碎了邢天下上衣而已。


    沈冊文甚至想不出這個天下還有誰能打敗這個無敵一甲子的老人。他痛恨自己無法成為江湖的魁首,也暗歎他們這一代人也隻出了一個曇花一現的井川。


    東海之上,劉斷江從天而落的一掌,宣示著上一代江湖人的百年滄桑。


    幾日前,幾個月前,甚至幾年前下一代江湖人正在告訴世人,這個時代屬於他們。


    沈冊文知道他們這一代人可能僅僅做到承上啟下罷了,江湖帶給他們的可能隻有無盡的向往。


    震天的嚎叫聲,從閣樓中劃出。沈冊文與若紋抬頭望去,那一層是曲半節的房間。


    他們二人並不知道老頭子想要幹什麽,甚至這麽多年來,他們也不曾踏入過老人的房間,因為這個老人總是顯示的與現世人格格不入的習慣。


    麵對著迎風而至的若紋抽出那柄從出生起便帶在身邊的刀蓄力一揮,勁風刹那消散。


    若紋席地而坐絲毫沒有江湖女俠的風範,作為天下城守層人中唯一的女子,卻叫旁人都完全體會不到女俠風範,自從被邢天下帶迴天下城之後短短十幾年,那個池塘邊砍蓮藕的女子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柄從小便跟在自己身邊的刀也終於派上了用場。


    天下城守城人中,年齡上數當是曲半節、其次張之患、接著便是沈冊文和柳福泉先後、最小的便是若紋。其實連若紋自己都不知道,眾多人裏,邢天下隻拿她當自己的徒弟,傾囊相授。


    若紋看向海麵輕聲說道:“你說這一次城主還會贏嗎?”


    沈冊文也學她一樣席地而坐,霎那間冰冷的石頭便順著寒意而來,他站起來說道:“別人不知道,這麽多年城主的功力你我還會不知?”


    誰知後者的一句:“不知道”便叫沈冊文一時語塞。


    後者喃喃自語道:“劉斷江多年之後再入至尊天下境界,引發楚河天象,城主還剛和冉家的大皇子戰鬥完,可能這一次城主會很難吧。”


    沈冊文卻神秘嬉笑道:“妹子,不會的。”


    話音剛落,寒光而至,躲閃不及的沈冊文衣袖被刮下一角。


    “誰是你妹子?”


    沈冊文嬉笑道:“怕了怕了。”


    兩人的對話,城牆下樹梢上的少年卻全然不知,他知道的隻是海麵上戰鬥已經進入了另一個階段。


    少年楠楠自語道:“老頭子也真是的非叫我來這天下城,還在信上特意點明叫妹妹留在燕京,真是看這天下城此刻危機四伏。”


    “唉”少年很無語的跳下了大樹,身後便是高聳入雲的城牆。


    海麵上的戰鬥對於少年來說並無太大興趣,就連這一身武功也都是小時候被父親打罵才不情願學的,幾個月前與邢天下的切磋也隻是想看看自己習武多年到底有多少分本事罷了。


    少年找了塊大石頭坐下,迴想當年。自己熱愛讀書,可是書本卻永遠放在了喜愛武術的妹妹房間,而自己總是被抓出去練拳,迴來後還會看見妹妹幽怨的眼神。彼時自己也很無奈,隻是後來和妹妹偷偷的約定,才使做什麽都沒勁的自己有了幹勁,短短五年的武道自己便走完了別人五十年都走不完的路。反而妹妹關於讀書的約定,卻像倒退五十年一樣,毫無進展。沒辦法自己為了父親的計劃,轉身又去學書,在教給妹妹,就這樣過去了三年終於結束了學習的日子,而自己也成功成為了父親的工具。


    端坐在海邊看著天色逐漸轉暗的張恩諾不知道這一切自己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可是一想到那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親妹妹,自己便會做什麽都有幹勁。自己也從來不會叫父親知道那個讀書讀不懂,練武練不通的妹妹,有著遠高於自己的天賦,隻是他不想叫她活成自己一樣罷了。


    張恩諾用手撫摸著身下的圓石,忽然覺得有一些不對勁,他站起身向下看去,發現石頭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顏色不同而且材質也不同。他聚力於左手狠狠劈下,石頭瞬間炸裂,而露出來的卻是半炳寶劍,劍隻有上半部分,劍尖插入了石頭裏,而劍的半身處有一個不完整的“雪”字。張恩諾瞬間笑了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就是你了。”


    他用手指撚住劍身,瞬間拔起寶劍,看著十年間卻不染任何灰塵的寶劍,見多識廣的他也不免道出一聲:“好劍。”完成任務本打算離去的張恩諾,轉頭再向天空看去,他忽然有了新的決定,他打算看完這場戰鬥,正好迴去還能和妹妹吹噓一番。


    此時天空的戰鬥已經不能用常人的理解來看待了,邢天下本以束起的頭發全部散開,狂風中飄零的頭發,黑絲混雜了白絲,宛如一尊殺神。反觀劉斷江那件比起外衣還算幹淨的內襯已經破爛不堪,一頭碎發更是染上了層層灰塵。可是劉斷江並不在意渾身的裝束,他的眼睛始終盯著眼前的敵人,沒有一絲懈怠。


    這位以往的天下第二乃至如今依舊是天下第二,但是老人的心是無敵的,以前麵對井昂是,如今麵對邢天下依舊如此。


    劉斷江抬手又是一掌,隻是這一掌比起前兩掌缺少了滔天的氣勢轉而換之的卻是平平無奇,隻是在邢天下眼裏卻又是一番風景。


    劉斷江之行速度之快猶如猛虎獵食,飛馳而精準。邢天下麵對著這平平無奇的一掌眼中有了一些變化,他知道剛剛的幾掌,不過是跟自己幾十年不見的見麵禮罷了,而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但是自己又何懼他劉斷江呢?無敵一甲子早已有了別樣的心境,就算天下高手齊聚於此,邢天下又何懼?


    “暗掌!”城牆上觀戰的沈冊文不禁脫口而出,眼神中也充滿了激動。


    一旁的若紋疑惑問道:“暗掌是?”


    “妹子你不練掌,不知道。暗掌可是我們練掌之人最大的夢想。從古至今關於掌法的記載不盡其數,可是能稱得上真正強大的掌法卻是寥寥無幾。大漢之初東方先生的“渡緣”算是一個、大齊皇子齊間生的“王道”也算一個,其次便是兩百年前被譽為武神的李世濟,蔑世之掌無人可敵。這三套掌法都稱霸了一個時代隻是距如今太過久遠除了東方先生的“渡緣”每百年或多少年會出現,其餘的都消失不見了,幾十年前劉斷江獨創一套掌法碾壓了那時除了井昂以外的所有人,故此掌便被稱為當世最強掌法,隻是上一次劉斷江使用已經是幾十年前了,我也是聽我父親說過,也是第一次見。”


    若紋反問道:“第一次見你怎麽就認的這麽肯定?”


    沈冊文抱以一笑並未迴答。


    迴想起多年之前,初學掌法,自己的老父親那描述的場麵,沈冊文可以說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老父親滔滔不絕的話語伴隨著唾沫橫飛,然後便是那懸而更懸的畫麵,自己真的不願意迴想,可是老父親最後的那句話卻深深吸引了自己。”


    “樸實無華,卻致命無二。”


    想到這沈冊文眼神中越發的湧現出凝重,“當年城主與劉斷江一戰他用了這一掌法了嗎?”


    若紋思考一下迴道:“城主未與我說過,李老前輩也記不太清。我也不知。”


    “恩。”


    飛身而至的劉斷江,一掌拍向邢天下。邢天下緊握雙拳聚全身力於右手,轟向劉斷江,拳與掌的交鋒立刻使兩人腳下的海水爆發出了漩渦,同時海水向兩邊散去。


    黑紫色的氣息從劉斷江掌中湧出頃刻之間包裹住了擊中掌的拳。拳頭看似要被這黑紫氣息蠶食可是實則不然。


    邢天下笑道:“為何幾十年前不用這一招,也許你會贏呢。”


    劉斷江眼神鋒利毫無大師氣度說道:“多年之前若不是對於你這種一條路走到穿的清奇子弟有一分輕敵,也不會輸掉那一戰”


    邢天下反問道:“就不怕這一次再輸,丟掉那一顆心嗎?”


    劉斷江嗤笑道:“已經這把年歲,還在乎什麽?換句話來說,老夫會輸?”


    黑紫氣息頃刻之間蔓延至邢天下拳頭已經向胳膊逐次遞增。


    劉斷江這一招早年便無敵天下,這一次再一次使用也是驚世駭俗隻是他的對手是如今的邢天下,又怎會輕易得手?


    邢天下全身一顫,微嗬道:“年歲又如何?夫子照樣無敵於世間。”


    被紫黑氣焰包裹住的黑拳瞬間被驅散,蒙蒙間那條手臂上有著肉眼可見的金色屏障。


    邢天下在嗬一聲,拳出,被擊中腹部的劉斷江在天空中被擊退數米。


    三嗬,轉攻為守的邢天下,就這樣遞出了第三拳,而這第三拳卻是漫天海水被拳罡卷起來的,海水如同颶風一般強勁而去,形成了天然的拳頭,要壓死麵前的枯瘦老人。


    看似已經占盡下風的老人抿嘴一笑,雙手壓低以掌入海川,又抬手向天再借三千雲彩。


    隻是此刻早已不是那朗朗晴空,換做的是遮天蔽日的烏雲,仿佛要壓塌地麵一樣,隻是這裏不是大陸身後便是千裏大海。劉斷江麵對著聚成拳勢又以拳罡為核心的海之拳,不退反進,抬手之間天空烏雲乍現,雷聲作響閃電在海的邊界與之相映,就如幾個月的楚河一樣,場麵駭人。


    烏雲一瞬間被抽幹了,但是天空依舊昏暗看不到一點光明,那一刻掌已經化為暗湧,與迎麵而來的海之拳相觸在一起。


    也就是這一刻邢天下打出了第四拳。


    海灘邊的少年,張大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腦袋中的想法卻又令人咋舌。


    “妹妹,要是親眼看到這場麵不得哭啊。”


    “唉,要是我也能打出這招,那妹妹不得哭著求我啊。”


    少年奇特的想法依舊在腦中迴蕩,隻是嘴上還是在重複著一個字。


    “強、強、強、太強了”


    張恩諾自己在小的時候也偷偷的去過父親的書房,雖然那是明令禁止兄妹兩人不可進入的地方,但是年少的他依舊為了滿足某人的好奇心偷摸進去,當時他並未看到什麽有趣的信息,便被父親抓了出去,隻是看到父親書桌上放著的幾個檔案,其中放在頭頂上的便是邢天下。


    上麵寫道:“邢天下,男,七十歲,站在江湖上無敵一甲子的男人,年輕時聲名不顯,直到而立之時,忽然以拳道通天,先後擊敗井昂、劉斷江,無敵天下。是近百年來唯一一個一條路走到穿的江湖武人。”


    如今在望天空,少年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天空中邢天下遞出去的第四拳也被劉斷江擊散。


    劉斷江笑道:“老邢,這麽多年來難不成隻有這四拳嗎?給老夫捶背可能都有點輕。”


    邢天下臉上的表情並不太大波瀾,冷哼一聲道:“念你是前輩,給你留些麵子,點到為止如何?”


    劉斷江怒道:“我呸,你可別不識好歹,待這剩下的幾掌打完,看你如何自處?”


    邢天下雙手握拳道:“放馬過來吧。”


    此刻雷聲滾滾,淹沒了城樓閣樓裏那震耳的哀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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