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情—登樓、下山 64


    天下城今日注定是一個充滿激情的日子。天下城人,如過節一般紛紛跑至街上,觀賞這突如其來的戰鬥。


    本來城中人都是盼望著井家小兒和劉斷江為他們帶來一場大戲,對於那幾月前,就停留於天下城卻沒有絲毫動手之意的閩中大皇子不抱有任何幻想。


    隻是在清晨,城樓上忽如其來的戰鬥叫天下城的人措手不及。本以為是北秦王孫深夜闖樓卻沒曾想樓上那身著華貴絲綢的人卻是冉中正。


    人們對於這個閩中大皇子雖然沒有太多的接觸,但是對於他卻有十足的好印象。不光是天下城整個閩中對於這位大皇子殿下都有著十足的欽佩之情。


    冉中正對比於其他的皇子或者是王子有著天差地別的區別,如果去掉固有的身份來看,人們更覺得他不像一個皇子,相反更像一個知書達理的窮苦孩子。冉中正幾乎見人必救,遇事必果。待人更是和善。總之他在黎民百姓眼裏就是一個特別好的人。底層人也第一次才知道正直、善良與身份無關。


    就連一向鄙視權貴家族的天下城也覺得這個人若不是生在皇家,定會是造福一方的大俠。這也是冉中正能以皇家人的身份停滯天下城幾個月的重要原因。


    此刻城樓上的二人已轉戰至半空,剛剛被二人踏出裂紋的城牆,也有人開始補修。


    看著半空中纏鬥的兩人,井良對劉斷江說道:“我們不可以一步踏上城牆嗎?”


    劉斷江毫不留情地說道:“老夫可以,你不行。”


    井良滿頭黑線,心裏罵罵咧咧。


    劉斷江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麽天下城城牆如此之高?背靠東海修築可抵海水泛濫隻是其一,更重要的就是篩除前來挑戰的人。同五個武奴一樣都是為了篩除渾水摸魚的人而已。”


    井良有些不明白便問道:“那二者其一便可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呢?難不成怕有人爬牆能力比較厲害,所以設了另一個規則?”


    劉斷江一臉鄙夷道:“你是多不了解關於武學的事情?井昂都交給你些什麽了。江湖武者眾多能夠禦空的人又有幾個?武者不是仙人,就算練成至尊天下也還是人。所以能夠一躍到如此高的城樓不達到地練之上的修為根本不可能。天下城這樣設計就是為了節約時間,就像剛剛那冉家小兒並未登上閣樓,邢天下便出門迎敵,這也是老匹夫對強者的肯定。”


    井良不好意思笑道:“聽前輩這麽一說,晚輩頓悟了,井家本來就是練劍而已,太爺爺早便可禦劍飛行,幾個月前看張萬丈便可禦劍而行。就以為武者入一品就可以禦空了。今日聽前輩這麽一說才知道禦劍與禦空是兩迴事。前輩真是高手不光武功強,知識也是不差啊。”


    劉斷江嗤笑道:“莫不是因為一會需要老夫拖住邢天下,才這樣誇讚老夫?那老夫可是受不起。”


    井良一臉苦笑:“前輩可不能這樣。”


    劉斷江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聽說五年前冉中正前來挑戰過邢天下最後慘敗收場,其後五年內武道一途進步緩慢,這一次來是為了走出困境的。”


    井良驚訝道:“前輩如何知道的?”


    劉斷江緩緩說道:“天下城內也有些老不死的朋友。雖然老了但是本事還算沒退步,昨晚拜訪了一下。對我講了被關在北秦這些年江湖發生的許多事情。也算來遲了一步吧。”


    井良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前輩就算老了,看來也挺在意江湖事。”


    劉斷江並未理會莫名其妙的誇獎淡然說道:“邢天下嘴上說不折損挑戰者的武道,不耽誤天下人的修行,可是在老夫看來全是屁話。就比如眼前的這個冉中正,若不是五年前被邢天下打出了陰影,修為也不至於止步不前,若是沒五年前的事情,恐怕如今的天下第二不能叫武安咯。”


    井良一臉震驚:“啊?”


    城中人可並不知道二人的對話,相反他們一直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半空中的二人。


    隻是被連續三次擊飛出去的冉中正叫他們看的有些疲倦,大抵知道結果的看熱鬧人都漸漸散去。停留在那裏的基本都是習武之人。


    在天下城習武多年的李龍套對身邊的羅中屏說道:“乖乖,就這樣的修為,再給我幾十年也追不上他們啊。”


    羅中屏諷刺道:“幾十年?我看在給你幾輩子你也混不上他們的境界。聽說城中不止冉中正就連那個曾經的天下第二魔頭劉斷江都來了。”


    李龍套習武多年雖然功力不咋滴,但是江湖中的事情可是懂得很多,這次輪到他鄙夷羅中屏了,他糾正道:“請把魔頭去掉行不行?你知道劉斷江為什麽入魔教嗎?都是因為當年有個叫柳鶯鶯的女魔頭,劉斷江為了他毅然投入魔教,二人遊曆江湖,隻是最後就無人知曉了。”


    羅中屏一臉疑惑:“你是怎麽知道的?”


    李龍套笑道:“都是我爺爺告訴我的,不然我怎麽會和天下第二扯上關係呢?”


    羅中屏小聲嘀咕:“李老頭那話還能信?都快傻了。”


    “你說什麽?”


    “沒說什麽。”


    就在二人鬥嘴之時,天空之中也已經分出了勝負。


    冉中正立於天空,右手捂著左臂笑道:“前輩又贏了,不過晚輩雖然輸了功夫但是贏了自己。也算不上慘敗了。但是晚輩依舊心服口服,前輩甘願壓製境界與我交手,晚輩牢記於心。前輩對於朝廷的要求,晚輩也會竭力而為。”


    邢天下淡淡道:“後生可畏,果然還是老了。”


    “我在送你一句話,尊敬是需要實力的。”說罷邢天下意味深長的看向城下的井良。


    井良眼中卻並沒有絲毫畏懼。


    冉中正施以一禮:“多謝前輩,晚輩告退。”


    話音剛落,冉中正看向城下喃喃自語:“弟弟,勾塵已然入城,就不和你道別了,期待下一次再見你已經能獨立一方了。”


    二人的交手從清晨來到了正午,井良已經決定今日登城,他不想再等一刻,他甚至想一步踏上天下城城樓,去問問邢天下十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井良看向劉斷江,心裏不勝感激。幾日前,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跟百年前的魔頭會願意幫助自己對付邢天下。更何況北秦還關押他十幾年之久。


    井良感激的眼神劉斷江並未理會,他之所以會幫助這個在外人看來沒有一絲價值的廢物,但是他有他的看法,他覺得此子和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但是卻也說不出來有什麽不同。自己這一次踏入至尊天下也是想為幾十年前的那一戰畫上句號。


    二人並肩而行,青年男子左手輕輕搖擺銅鈴,小童打開了牆門。


    等了這麽久,二人心中都載滿了激動。


    今天不止他們,另一處的另一個人也做了一個十幾年都猶豫不決的決定。


    武當——這座古山,一千多年的道教祖庭自東方先生騎鶴至此,武當經過短短幾十年便迎來了可與龍虎分庭抗爭的大好局麵。人們敬仰東方先生也對武當的見解有著共鳴。隻是百年來武當七俠因為那場天機故去其六,武當自此便如夕陽一般緩緩西下。


    奈何如今名為陳真的掌教也隻是被天下人熟知而已,在這個和平的年代人們仿佛對於武當的理念越發的不認同,人們不再是五代十六國的那樣隻吃飽就可以,人們喜歡更多,人們更喜歡結果。


    蓮花池,青年坐在岸邊癡癡望著池水中的六朵荷花,大開的荷花豔麗無比有一遮池水的跡象。另外兩朵荷花有一起之勢,仿佛隻是等待著某個瞬間一飛衝天。其餘三朵,兩朵隻是含苞待放。最後一朵隻是花蕾,仿佛並不急著在這方池水中占有一方。除去這六朵其餘便是蓮藕,一株株蓮藕如同後來居上一般占據著另一半荷花池,它們和那一朵花蕾不同,它們正在瘋狂追逐,準備著取代那池中的荷花。


    隻是這樣的一方場景卻隻有青年注意到那棵荷花後的蘆葦,此時的蘆葦剛剛成熟,雪白的絨毛在粉紅的荷花下雖不起眼,但是可令人眼前一亮。隻是過往的人們都隻欣賞這那株最好看的荷花,也有少數人會稱讚有一飛衝天之勢的荷花,隻是幾乎隻有青年人自己會注意到荷花後的一點雪白。


    青年自幼便被帶上武當,自此已有二十年之久。整整二十年青年隻下過一次山,但是那一次下山卻給少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壞印象。一個江南來的女子對他說:“山上多無趣啊,要不小道士你嫁給我吧。”青年當時羞的臉像一個紅蘋果一樣,但是少女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除了那個在一旁偷笑的小鬼,仿佛在無人知曉。


    如今十年過去了,這位武當輩分最高的小道士在清晨的時候算了一次卦。卦上顯現出的意思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


    “北上,南下。求緣,救命。”


    青年一時兩難。


    這位就在幾日前迎來天路的青年,不知為何卻放棄了。他詢問掌教,掌教卻叫他自己抉擇。


    他選擇了直覺,放棄了修道人一生的夢想。


    事後他對另一位比他年長許多的師侄隻是淡淡說道:“我相信自己的選擇。”


    幾日來困擾他許久的夢,青年也大致明白了一些,那是前世的記憶。隻是他還是不想相信那些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


    這一世,他隻是單純的喜歡她。


    對於道士來說可能喜歡一個人是破戒的,可是對於武當的道士來說一切又何嚐不可呢?


    但是青年還是選擇了下麵的決定,作為道士來說他想救下那個人。哪怕晚一點遇見她。哪怕再晚些她可能會忘記自己,哪怕......


    他不再去想,他知道天下城的那個人和她一樣重要,雖然他很無賴但是這麽多年可能隻有自己明白關於他的秘密。


    不知何時武當的掌教、掌教的兩位師弟悄然來到了蓮花池,青年望向三人。


    陳真淡淡笑道:“去吧小師叔,我們無權幹預你的決定。”


    沉以軒依舊板著個臉,嘴中念叨著成何體統之類的話。


    相反吳重樓一臉壞笑的看著青年人喊道:“小師叔!不把那個姑娘接迴來就別迴來了!”


    青年害羞的迴答道:“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了。”


    陳真慈祥的說道:“再晚一會就真的來不及了。”


    青年眼神忽然冒出一股堅毅,山中有紅鶴發出蹄叫。那是激動的聲響。


    青年一躍至空中,腳踏紅鶴,輕輕坐下。


    紅鶴展翅翱翔,一瞬便掠至千裏。


    看著遠去的紅鶴與少年,陳真眼中止不住的流下眼淚。


    就連沉以軒也表現出了不舍。


    吳重樓不舍道:“小師叔還會迴來看我們這幫老家夥嗎?”


    陳真堅定道:“會的!一定會的。”


    千裏外的半空中,坐在紅鶴背上的青年輕輕說道:“你等了好久了吧。”


    千裏之內隻有紅鶴鳴叫幾聲。


    這一日,武當崔殿義騎鶴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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