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苑位於拙政園的南邊,這裏是林家接待貴客和商討大事的地方。於林家而言除去主廳以外,這裏便是最好的區域。這裏隻有對於林家有大恩的人方可在這裏居住。


    夜過三更,眾人的馬匹與隨身物件都交給林家下人安置在他處。眾人也前去客房睡下。


    小苑一處用花崗岩打造的房子在諸間瓦房中顯得格外亮眼。門前站著倆人。其中這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人強壯高大,而另一人矮小清瘦。二人如兩尊殺神一樣,眼神犀利,方原十裏內的風吹草動都會馬上引起二人的警覺,為的就是保護屋子內的人。


    矮小漢子眼神四處遊蕩不自覺說道:“王濤,你說這林家老爺子請我們來到底是幹什麽?”


    高大的漢子嘴動眼不動,生怕吵醒屋內的人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參軍比你早,聽說王爺和這林家的老爺子很早之前就認識,可能是請王孫來問一下王爺的情況吧。”


    矮小漢子摸了摸上一次和項懷矗戰鬥還未痊愈的胳膊惺惺說道:“希望這一次不會出什麽幺蛾子”


    王濤抬起頭看著東方漸漸升起的黎明說道:“誰知道呢?”


    這一次矮小漢子並未迴答。


    屋子內睡下的井良並不知道屋外人的談話,反而這一路奔波的他終於睡了個好覺。這幾天從荊楚到蘇州一直在趕路,想著在新年之前趕到這座天下最富有的城市好好玩一遭,於是快馬加鞭的來到這個地方。為了抹除辱罵井竹的葉家,井良也下足了功夫,剛進城的時候,井良派宋振成走正門來拉住這個蘇州的都統。然後自己帶著二十騎走側門,再利用強硬的手段嗬退所有的夜吏。才能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以一場大火掩人耳目,畢竟葉家也是蘇州有頭有臉的家族,想要其一夜消失,失火必然是最好的選擇。


    ————翌日


    車馬勞頓的井良從睡夢中醒來,窗戶裏透過的陽光則意味著這又是一個好天氣。


    井良打開了房門,屋外兩人依舊一動不動,井良看著二人輕聲說道:“昨日劉老前輩已經來到了林家,你們也快去休息一下吧。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們就會離開了。”


    李小川和王濤齊聲說道:“是。”


    在二人離開的途中,碎嘴的李小川憋了一晚上不能說話,現在一解放終於可以說個夠了,於是開口道:“這個拙什麽園是真他娘的大啊,比那楚家客棧大了不知多少倍了。”


    王濤則一臉鄙夷的看著李小川:“正經點,我們各國王府都去過,不比這強多了?別整的你像大山出來的。”


    李小川則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懂個球!”


    二人就這樣拌著嘴來到房間。


    井良則打算在這天下第一園走走,他心想看看這裏有什麽奇特的地方,迴去可以叫井竹也置辦一套,畢竟井家養了公輸家人那麽久,自己早就看那幫隻吃不動手的老骨頭不順眼了,迴去得好好折磨折磨他們。


    走在用青石鋪成的石板路上,井良四下張望著還是碧綠的古樹。嘴中喃喃自語:“早聞江南四季如春,沒想到到了冬季植物還是碧綠碧綠的,這和北秦那地方真是天壤之別。真不知道井竹當年是怎麽想的,去北秦就藩。真是滅一國就高興的北都找不到了。”


    此刻北秦王府內,一用筆寫對聯的老人,一個噴嚏打翻了剛剛磨好的墨水。老人嘴中喃喃自語:“老了,還是得多穿衣服啊。”


    井良踏著石板路繼續向前,來到了拙政園的中心地帶,一人工湖赫然出現在眼前。湖水清澈見底,湖中有紅鯉暢遊。在這個冬日時節,也隻有江南的湖才能做到冬而不凍。


    順著湖邊行走,紅鯉見人來,興衝衝的遊到井良身下,一紅鯉更是蹦出水麵,吐出幾朵水花。這倒引起了井良的興趣,記得多年前自己便磨著井竹在王府內建造一座湖,養一些鯉魚,這樣就可以看到萬鯉出水的場景。可是井竹卻說冬日水麵結冰,鯉魚是活不長的。於是便作罷了。


    今日一見也算是圓了當年的夢吧,井良把手伸入湖水中,紅鯉們紛紛向井良的手上鑽,一點也不怕人。


    過了一會不知為何,聚集在井良身邊的紅鯉卻紛紛散開,齊刷刷的遊向了另一個地方。井良定睛一看,一提籃少女,輕輕一笑。略表歉意。


    手熟練的從籃子中取出魚餌放入水中,爭的紅鯉出水。


    看此場麵井良忽然呆在原地,想起了那時的願望。井良漫步走到少女身邊,看著少女向水中投放魚餌。


    過了一會,少女見井良呆呆的看著自己,臉上有一絲紅潤。於是向井良招招手輕聲說道:“公子要不靠近點看?”


    被這麽一說的井良,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身體還是不受控製的走向少女。


    少女見井良靠近也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把手中的籃子遞給井良。


    少女手伸給井良,頭卻轉向了另一邊,輕聲說道:“這是江南的特有的魚餌,不粘不鬆剛好適合這冬日的紅鯉,剛才看公子看的入神,小女子就胡亂猜想,可能公子也喜歡紅鯉吧。”


    井良接過少女遞來的籃子,看著裏麵鬆軟適當的魚餌慢聲說道:“小時候常磨爺爺在家裏也建一座這樣的湖可是因為我家鄉冬季寒冷,於是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聽完井良的敘述,少女好奇的轉過頭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樣臉上都有些紅潤的少年,忽然生出一種感覺,這個少年好似身邊有一束光,十分溫暖,卻又若隱若現。但是少女還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這樣的看法,一個人怎麽會如冬日暖陽一樣呢?


    二人同坐在了湖邊的大理石上,少年認真的投餌喂鯉,而少女則靜靜地看著,時不時還會幫助一下作為新手的少年,一切安逸而美好。


    少女終是打破了平靜隨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井良。”


    “井良?井口之鏡,水中良人”


    看到少女平靜的反應,井良再一次呆住了,少女聽見井這個姓,居然沒有絲毫反應但井良還是禮貌的迴應道:“謝謝,我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解讀我的名字。”


    不等少女開口,井良接著說道:“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出過家門了。”


    提到這,少女的臉上忽然有一絲憂鬱:“是啊,我上一次出門是很小的時候了,我的爺爺告訴我女孩要養在深閨,不可像白家的那個姐姐一樣,老是亂來。”講到這少女忽然收起了剛才的哀傷,興衝衝的問道:“那你呢?你能住在這南苑一定是林家的貴客,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我啊,和你一樣這是第一次出遠門。”


    “啊?我倆真是同命相連。”少女說著嘟起了小嘴,看向湖麵。


    井良想靠近少女一些,可是內心卻陷入了極度的糾結。


    順著青石板路,湖的後方是一片竹林,一個中年男子和兩個仆人正在看著坐在大理石上的兩人。三人已經站在這裏許久,身後的仆人本想叫起不知輕重的少女,但是卻被中年男人輕聲嗬退。就這樣足足過一炷香的時間。


    少女忽然想起今日沒有畫好的畫,趕忙起身想和少年告別。少年掙紮著最終還是站起身來說:“我送你迴去吧,正好也逛一逛這拙政園。”


    少女一笑,輕輕點頭。


    路至竹林,中年男人和兩個隨身仆役映入二人眼簾。


    少女聲音有些顫抖:“父....親。”


    迎來的卻是中年男人溫和的話:雨北,你先迴去吧,我和井公子還有一些事情要談。”


    名為葉雨北的少女急匆匆的離開了這個地方,位於竹林角落她迴過頭去,看著眼前的少年他忽然有一絲陌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她覺得那一瞬間他身上的暖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隻是少年的模樣。


    竹林內,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王孫昨晚休息的如何?”


    井良則不溫不火的迴道:“還好,隻是沒北秦王府的床來得舒坦。”


    中年男人哈哈哈大笑道:“那是當然,林家的宅院怎比得上公輸家打造的北秦王府。”


    少年嘴唇微動:“過謙了。”


    中年男人擺出請的手勢,輕聲說道:“我已經派人備好了家宴在林家的正廳,還請王孫移步,父親在那裏等候王孫。”


    井良並未看向這個林家的當代家主,大步向正廳走去。此刻的井良縱然內心翻騰如海,但表麵依舊風平浪靜。他要去確定一件事情,一件關於上一代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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