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位於荊楚城城西方向,這裏常年流水,即使是冬季也不會結冰,所以有了長青河的稱號。


    關於長青河還有一個悲憤的故事,兩百年前大楚國鼎盛一時,風光無限但是也因為這臨近國家感到了深深的恐懼,於是大江國聯合八國發起了合縱圍攻大楚,戰於荊門關。一時之間血流千裏,整個楚河被染成了紅色,久久不能褪去。


    羽的兒子因為不聽屈國師的建議,大敗於荊門關,大楚一戰國力倒退了幾十年,屈國師憤然投江,以死諫之:“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留下千古佳話。


    這一役後,皇帝重整軍隊才免於大楚亡國之險。


    兩百年前有屈國師,憤然投江警示皇帝。


    兩百年後卻未有項贈以命換命,大楚終歸亡了。


    已經年邁的老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想明白大楚為什麽就亡了,多年來的自責已經叫老人的身體江河日下,不複從前。


    老人用手抹了抹嘴角咳出的血液,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些年,這個心病好像一直都沒除去,關於閩中,關於井家,關於弟弟。


    老人也不是沒想過,叫大楚複國。


    為了這件事,老人在楚家客棧苦苦運作二十年,幾次派人入京,結交江湖人士,培養家族死士,甚至自己的兒子都被自己硬生生的逼去練武。


    楚家客棧,如今不再是江湖人的搖籃,而是有一個為了複仇而重建的組織。


    如今京城一脈,徹底成為死局,自己派去的人估計不可能從那冉鐮手裏活著迴來。現在隻剩下北秦成為了大楚棋局中最後的變數。


    “殺或捕”


    老人猶豫不決。


    這件事,本應該是最後的下下之策,可是老人卻不得以為之。


    名為項增的老人,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拋向空中。


    記得許多年前,老人的弟弟,大楚最後的皇帝對於那些許多不能決絕的事情也是如此。


    那個年輕人從始至終都如富家翁一樣視國家如兒戲。


    老人還因此痛斥過自己的弟弟:“怎可於一石來定國事?”


    貴為大楚皇帝的弟弟,卻露出了孩童般才會有的笑:“內事問項增,外事詢子敬隻是父王留下的遺詔,至於弟弟嗎?想憑一下內心而已。


    “心之所向,錯也亦對。”


    石頭總歸是要落地的,老人卻並未看向落地的石頭。


    老人閉上眼睛,抬頭望天:“項萬新啊,哥哥我,還是有些不懂那錯也亦對。”


    忽然有一縷冷風 在空氣中飛速流竄,多年在楚家客棧接觸他人的老者猛然睜開眼睛。


    冷風卻已不見,老槐樹下一折斷風車孤伶伶的插在地上。


    那一刻,風依舊未停。


    楚河外灘,兩年輕人爬上來岸邊,水波漣漪拍打著楚河岸。


    年輕遊俠嘴裏罵罵咧咧:“呸,這冬天的水可真冷,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這要是染了什麽病我可沒錢治。”


    另一個剛剛穿上富家子弟才能穿的珍貴綢緞一臉鄙夷的看著年輕遊俠:“剛才就你遊的歡,要不是我拉著你,你非得再泡半個時辰。”


    年輕遊俠臉皮極厚,一點也不覺得被揭了短而尷尬,反而嘲諷道:“別說沒用的,大俠我還不是為了陪你?”


    富貴年輕人無奈的笑了笑,顯然並不打算和他繼續爭吵下去。


    遊俠也並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反而嘴裏開始說起了那個好久沒有消息的兄弟。


    “小良子你說慕容召這麽久了也不給我們來點消息,真不夠意思。”


    井良卻開口嘲諷道:“就算他給你傳消息,就你這天南海北的都是家,他總不能把信傳給全天下吧。”


    聽井良這麽一說,慶念也難得的思考了一下,嘴上小聲念叨:“也許是該安個家吧,不然以後別人來找我要簽名,也找不到我啊。要不成個天下第一,也像邢老頭一樣建個城?”


    井良聽著遊俠的異想天開,忍不住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遊俠也注意到了井良鄙夷的目光,卻根本不搭理他,還在自己念叨著自己的夢。


    楚河河灘就出現了奇怪的一幕,一個滿身補丁的人嘴不停的說著天下第一的“豪言”,旁邊站著個一言不發的富家子弟。


    路過的人都會好奇的看著這兩個天差地別的人。


    遊俠也不管他人的目光,仿佛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但是衣著光鮮的年輕人卻時不時瞪著露著奇怪眼神的路人,有時還會說幾句:“在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之類的狠話。


    就這樣,二人從河東走到了河西。方才停下了腳步。


    遊俠也難得的閉上了嘴,這次見麵還是第一次正視井良的慶念,呆滯在原地。


    一身錦繡綢緞,腰間懸著沉甸甸的錢袋,臉上不再是灰頭土臉,衣服也不再是滿身灰塵,相反幹淨的臉頰在男人上絕對有著碾壓的優勢。自己唯一比得過的可能就是高他不足半尺的身高了。


    被直勾勾盯著的井良,趕緊懟了懟慶念,畢竟被個男人這麽瞅著誰也不好受。


    遊俠終是緩過神來開口道:“就到這吧,我該走了。”


    井良甩了甩衣袖,並沒有太多的愁緒:“該走就走,不過下次見麵可別混的比現在還慘了。”


    遊俠反駁道:“哪慘?”


    “哪都慘!”


    話音未盡,遊俠也已走遠。


    遠處傳來遊俠醇厚的聲音:“皇帝高高上,不及我江湖兒郎遊四方。”


    井良站在原地,嘴裏不自覺的念叨:“大俠功夫強,不及我市井流氓戲姑娘。”


    愣在原地還在等下一句的井良,忽然想到那個姓慕容的少年並不在身邊。


    如果換做往前,二人說完。慕容召必定會添上那錦上添花的一句:“江湖道遠,兄弟情長”


    隨後三人便是一陣大笑。


    井良看著慶念遠去的身影,嘴裏默默道:“慶念,希望下次見到你已經是那天下第一了”


    樹林中,範小白手裏拿著一把雪白的刀,抵在了孩童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你是楚家客棧的小少爺又如何?我範小白今天就要讓荊楚城的人都知道,招惹我的人,無論是誰,都得付出代價!”


    孩童眼中淚水橫飛,張著大嘴哭聲在森林中迂迴。


    看著哭泣的孩童,範小白臉上呈現出滿足的笑意。


    一個疾影閃到森林中,地上揚起了塵土。


    範小白望向半跪在地的中年漢子,詢問道:“找到了沒有?”


    漢子沉聲迴答:“公子,還沒有。不過應該快了。”


    一記耳光響亮的扇在了漢子臉上。


    “廢物,荊楚城就這麽大,找個人都找不到,我範家養你們有什麽用?還是一個宗門門主,我看你就是個屁”


    漢子低著頭,任由著範小白如此辱罵,也不吱聲。


    多年來,漢子已經被範家培養成忠心耿耿的狗,麻木不仁的他早已忘記了反抗,知道的也隻是服從命令。


    十幾年前,荊楚城外一個名為幻夢門的小宗門弟子得罪了範家。


    貴為門主的田中澤卻並不以為意,本以為會和往常一樣,打點關係,送禮托人就能擺平,可是令田中澤沒想到的是範家居然可以號令荊楚軍隊前來圍剿。


    一夜之間幻夢門屍橫遍野,慘遭滅門。


    隻有田中澤因為是宗師修為,被抓到了範家進行洗腦,最後淪為了範家的狗。


    痛罵漢子一頓的範小白,可能覺得沒什麽意思,轉身望向還在哭泣的孩童。


    “再哭?刀可就落在你的嘴上了。”


    孩童可能此時被嚇蒙了,並沒有聽到範小白的警告,反而哭的更兇了。


    範小白眼中忽顯一抹狠色,刀衝著孩童的嘴狠狠的紮去。


    一時之間鮮血直流,可是孩童卻並未受傷。


    一條手臂擋在了孩童的麵前。


    範小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一愣,隻聽見擋刀年輕人下意識的一句話。


    “真他娘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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