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俏打印了兩遝資料來到森總辦公室門前,敲門前停頓了一下,先整理了自己的衣裝,想著稍後見到森總的談判對策。


    他無非就是兩種態度,第一,強勢壓迫,讓自己屈從於他將商務從營銷部分離出來的決定。第二,軟語諷刺,自己部門女生多,不方便陪酒、應酬,當然他也會尊重女性權益,讓她們安心在家裏做好策劃、文案工作,再打造一支更加適合外出獵捕的商務團隊。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就以手中匹配更高的營銷資源和統籌方案反駁他,相信自己手中一直沒有亮出來的、多年積攢的媒體底牌,肯定能拉開和曹柏林那點職場小伎倆斷崖式的差距。如果是第二種情況,那就將自己半年來的業績甩他臉上,再配合底牌營銷統籌方案,讓他知道曹柏林的商務能力,其實隻是起步階段!


    繆俏過了一遍談判方法,心中底氣十足,落落大方的進門迎戰。


    進門後,觀察森總,並沒有想要拉開強勢壓迫的架勢;也沒有準備軟語譏諷開場的微笑。繆俏一時拿不準他的路數。


    算了,管他呢,隨機應變吧!繆俏先展開標準化的微笑柔聲細語道。


    “森總您迴來啦,這一趟去西部影展帶考察,辛苦了啊!您看您都曬黑了……”繆俏自然大方的坐在森總對麵的椅子上。


    森總停下手中忙碌的工作抬起眼睛審視著繆俏。


    這種審視,繆俏從來沒從他的眼睛裏看到過,有些陌生。


    “聽說,你最近在忙集團的項目?”森總的語氣試探又提防。


    繆俏卻聞聲一驚。他怎麽知道的?誰捅出去的?繆俏腦子裏瞬間過了一遍,有沒有可能是自己無意中和文藝四美、自己團隊說漏嘴的情況。


    森總看到繆俏嚴肅起來的反應,反而態度倒是柔和了下來。


    “哦,我也不是說反對什麽,我就是怕你忙不過來,所以減少一下你的負擔,把這種跑來跑去、應酬交際的工作先讓曹柏林分擔一下。”


    繆俏微微眯起眼睛,沒想到啊,他以這種姿態和方式來分我的權,這人的段位有所長進啊!果然,男人在女人身上討不到便宜的時候,就會理智清醒、耍用戰術了。


    不過聽他這語氣,應該還沒摸清自己和慕澤城暗中的合作關係,估計他也不敢輕易試探自己和集團的關係了。他用了這麽一招,既不得罪集團,還能借機順利架空自己的權力,也算是做得漂亮。


    看來他自己也沒有多欣賞曹柏林,隻是暫時利用他這個棋子而已,如果曹柏林能一直聽話,做他的提線木偶,那森總就能一直保他,如果他有一點點異心,估計森總會直接廢子。不知道曹柏林自己心裏有沒有點數?


    “既然森總如此決定,我隻有安心配合了。也希望曹柏林能不負您的重托。畢竟,今天能踩著自己領導往上爬的人,明天沒準兒能更出色~~”


    繆俏言簡意賅,不卑不亢,既沒讓森總從自己的話中套出自己和集團的關係,保持了自己神秘的威壓感;又給他心裏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挑撥了一下他和曹柏林的關係。相信森總這麽多疑的人,肯定會從此把他當根釘子一樣,早晚要拔了他。


    繆俏出了森總辦公室已經是中午了,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到底是誰泄露了消息?此外還有誰知道這件事?葛總知道了嗎?於是迅速拿出手機,想要給慕澤城發信息,合作暴露。


    但是駱藹詩、廖靜雅、雨晴三人突然冒了出來,把繆俏直接綁架到了集團食堂的包間裏。


    廖靜雅:“不要臉的男人,走了一個寧小丘,來了一個白眼狼。哼!”


    廖靜雅說著夾了一塊紅燒肉,狠狠放進去嘴裏。


    雨晴附和著吐槽道:“當初啊,曹柏林剛來時,我還真覺得他挺帥的,想找機會發展一下呢。現在看看,真慶幸,他可太不是個男人了。”


    駱藹詩夾了個雞腿給繆俏:“今天啊,我們請你,給你消消氣。真沒想到,森總這次能這麽武斷……”


    繆俏自知森總這次是拿住了自己的短,才敢如此放肆的,而這個“短”又確實不能和三姐妹分享的 。


    “嗨,他早就想整我了不是嗎?從寧小丘那件事開始。算了,就讓他先出口氣不遲。”繆俏輕描淡寫道。


    駱藹詩疑惑道,“什麽?你剛才沒有挑戰森總啊?這個不像你啊。你現在忍了,他隻會得寸進尺的!”


    廖靜雅:“對啊,那個曹柏林算個啥啊?他怎麽能跟你比?你這一讓,他可要蹬鼻子上臉了呢!”


    雨晴:“他現在還不夠蹬鼻子上臉嗎?桌子椅子都恨不得跟森總用一個型號的了!”


    繆俏輕鬆又深意的笑了笑,“捧殺捧殺,不先捧起來,怎麽殺啊?”


    三個人被繆俏這樣一說,瞬間服帖了,紛紛點頭,讚她高手。


    “還是我們俏俏有策略!”廖靜雅道。


    “還有氣量。”雨晴接話道。


    “有手段!”駱藹詩狠狠逼了個讚。


    文藝四美酒足飯飽出了包廂,剛好見到曹柏林和梓清在一桌吃飯。


    繆俏心中明了,曹柏林急需從自己手中撬人幫助他,而於小鮮三人又死忠於自己,他隻好從對他心生愛意的梓清下手。哎,希望梓清不要為了愛情衝昏了頭腦,怕就怕曹柏林這樣不擇手段、野心爆棚的人,早晚會把梓清當作墊腳石和犧牲品。


    梓清看到繆俏滿臉愧色,覺得自己的背叛對不起她,想當初剛入職時,自己的房租押金還是繆俏幫她墊付的……


    而一旁的曹柏林看到繆俏則是得意得很,好像在宣布自己奪人成功的勝利。


    繆俏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現在先不和他們爭,等短片拍攝完成的時候,就是清理垃圾的時候,要對他們開戰!


    繆俏繞開四美,走到園區僻靜的花園小路上,撥通了慕澤城的電話。


    “森總知道了。他今天用我和集團有合作的借口,把商務從我部門挖走了。你那邊會不會有問題?”


    “別怕,那是我放出去的消息。他知道的不多,現在也不敢多問。”


    什麽?!繆俏炸毛了,“你這是要幹什麽?我好不容易開疆拓土打下來的部門口碑,還有實戰業績,這一下子就全部讓你拱手讓人了?”


    繆俏氣得來迴踱步,“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找機會報複我?現在他這麽做,就是為了試探我和集團的幕後關係,並且伺機報複。我本來手裏有武器的,可以靠自己反將一軍的,你這樣一搞,就等同於讓我繳槍投降了!”


    ……


    “虧得我一上午都在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喝多的時候和同事說漏嘴了?!還在責怪自己不小心,可萬萬沒想到是你做的?!”


    ……


    “我步步為營到今天的局麵,護著自己和自己的員工不被欺負,你卻在我背後捅刀子?”


    ……


    “為什啊?!你違約了你知不知道?!你違背了我們之間保密的約定!”


    ……


    繆俏一通瘋狂輸出,根本就沒有在意對方是否聽到了,或者中途說了什麽。直到自己走到一塊反光玻璃前,看到自己著急忙慌、暴燥如雷的樣子,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了。


    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繆俏並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還特意看了一下手機,是不是被掛了電話。


    “喂?你還在嗎?”繆俏語氣平穩下來。


    “在。”慕澤城堅定的聲音傳來。


    這讓繆俏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我剛才有些激動。”


    “園區後麵的咖啡廳,以前的位置,我給你個解釋。”慕澤城隨後掛斷了電話。


    繆俏後悔極了,這是認識慕澤城以來第一次和他發脾氣,太有損形象了。本來得不到的人,應該永遠保持完美形象才算是贏了的,現在真的輸了個徹底。丟人!


    這是二人在展家事件後第一次單獨見麵。前幾天短片的籌備期間、拍攝期間,在多人協作的局麵中,二人都保持著十分疏遠的同事距離。現下單獨相見,繆俏突然有些不習慣了。


    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個慕澤城,想起半年前,他戴著墨鏡、抱著一遝劇本,等著宿醉後的自己來罵他的樣子,委屈極了。而如今的他,似乎經曆了滄海桑田。


    繆俏從來沒有從這麽客觀的距離,觀察過慕澤城,突然有種隱隱約約的心痛。是啊,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他,都是他在照顧自己。就連當初二人簽署保密條約,都是因為他嚴重的閱讀障礙引起的。而如今,自己居然都不知道,也從來沒關心過,他的閱讀障礙到底好了沒有?哎……


    當繆俏坐在慕澤城對麵時,心中已經完全沒有怒氣了。


    “我剛才不應該衝你發脾氣,這個下午茶我請你。”繆俏誠懇的道歉著。


    慕澤城會心一笑,“好啊,那我要吃那款最貴的,上麵灑金粉的黑絲絨蛋糕。”


    繆俏也被逗笑了,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的戳了一下。他還是那麽溫柔,是自己變了。


    繆俏買來了慕澤城點的蛋糕和紅茶,自己要了一杯冰拿鐵。


    慕澤城心中算了算什麽,開口道:“你,這兩天少喝些冰的吧。”


    繆俏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害羞,但很快調整了狀態,迴懟他:“管好你自己吧。”


    慕澤城無奈笑了笑,覺得自己又有越界嫌疑。換了個一本正經的態度,拿出一份合同放在繆俏麵前,平靜悠然的解釋道。


    “今天起,我們的保密協議解約,這裏有我賠付你的違約金,你看一下。”


    繆俏聽聞整個人都炸裂開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一天,他會和自己提出解約?這意味著?意味著我們連合作夥伴都不可以再繼續了嗎?


    慕澤城起身去接電話為由,留給繆俏仔細閱讀的空間。


    繆俏強壓著自己心中巨大的悲痛感、憤怒感、質疑感、委屈感、被拋棄感……盡量保持著從容的笑容翻看著解約合同。她不想讓自己再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和他鄭重的見麵了。保持儀態、保持優雅、保持淡定、保持……


    「自今日起,甲乙雙方關於集團內部劇本策劃、評估及創作合作終止。」


    ……


    「乙方向甲方所需提供的工作時間,自十月八日起全部廢除。」


    ……


    「甲方向乙方一次性賠償違約金二十萬元整。」


    ……


    啪嗒,一滴眼淚落了下來,滴在合同上。繆俏慌了,自己居然委屈得哭了?是啊,現在真的好想大哭一場啊!每一個條款都在向自己宣布著訣別,並擺出了毫不相欠的姿態。


    繆俏急忙用紙巾擦拭了自己的淚滴,她不想被慕澤城撞見,不想再表露出對他的眷戀。


    感覺到慕澤城走迴來的一瞬間,繆俏提筆簽了解約合同,還優雅的遞還給剛走到座位上的慕澤城,擠出一個微笑。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算是兩清了。”繆俏起身想離開這個地方,她不想做多問了,也不想再聽他解釋什麽,她隻想逃離,然後找個地方哭一場。


    “不需要解釋了?”慕澤城詢問道。


    “已經很清楚了。”繆俏站在原地。


    “哪裏清楚了?”慕澤城不痛不癢的來了一句。


    嗯?繆俏怎麽聽這話,怎麽覺得慕澤城問得有拱火的嫌疑?


    “我們的所有合作終止於短片拍攝結束,你可以去影展上領獎、開發布會、捧卿雪嬌高調複出。我迴我的公司繼續爭奪我的總監職位、保全我的商務戰場,靠自己的實力把森總送出局。我們各歸各路、各走各道。”繆俏連個逗號都沒說,一口氣說完。


    慕澤城笑了一下,悠悠的喝了口紅茶,繼續激將繆俏:“我知道,你現在有了強大的背景,所以做事可以不用前瞻後顧、審時度勢了。”


    繆俏聽聞瞬間炸毛,什麽意思?!他提出解約,難道是因為知道了自己和展戰家的淵源?!


    ——————


    職商小抄:大戰時機的抉擇,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天時沒到來前,哪怕地利人和都占齊了,也要冷靜。不要因為心氣過高,就隨便開戰,要忍,要等。這才是氣度和格局。也是一擊必勝的訣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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