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傑麗卡在浴室簡單洗漱一番後下了樓,剛到樓下,一股新鮮出爐的烤麵包的清香便撲麵而來。


    餐桌鋪好了嶄新的紅色格子紋樣桌布,上邊擺放的裝盛鹽、胡椒粉、番茄醬之類調料品的器皿被擦拭得幹幹淨淨,中間枯死的幹花換成了新鮮的勿忘我和矢車菊、翠雀草混合而成的花束,深秋可不是這些花朵的花期,大概是某種法術的結果。


    兩邊餐盤上擺著略有些烤焦的培根、碳烤甜椒和半熟的荷包蛋,旁邊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新鮮出爐的白麵包放在中間的麵包籃內,冒著迷人的白氣。


    塞西莉亞翹起二郎腿坐在餐桌邊上,椅背上掛著她剛脫下的圍裙,胳膊肘正撐在桌麵上,手裏把玩著一個四階魔方。


    “終於出來了麽。”


    聽見偵探下樓的聲音後,她轉過頭來,一對鮮紅的眸子沒好氣地白了對方一眼,臉頰頗為不滿地鼓起了腮幫子,“哼!磨磨唧唧的,早餐都快放涼了!”


    “抱歉抱歉~”


    安傑麗卡隻得聳肩賠笑,拉開椅子坐到了吸血鬼對麵,拿起刀叉,表情浮誇地在盤子上嗅了嗅,“嗯,好香的氣味!手藝越來越好了呢,塞西莉。”她先是露出牙齒兩眼彎成月牙地衝助手豎了個大拇指,最後又搖搖頭歎了口氣:


    “唉!再這樣下去,我怎舍得把你還給柯絲坦夫人啊!”


    “哼,別說得我像是你的煮飯婆一樣!我隻是做給我自己吃的,才沒有想特意給你這條大懶蟲做早飯呢!”塞西莉亞吐了吐她粉嫩的舌頭,衝偵探做了個鬼臉,接著便把怎麽也擰不明白的魔方丟到一邊,拿起刀叉也開始享用早餐來。


    她為自己準備的早餐跟偵探的大同小異,隻不過那杯熱牛奶被替換成了鮮血。


    荷包蛋是完美的半熟流黃蛋,安潔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盤子裏的培根煎蛋後,又起身從籃子裏取了塊讓她垂涎已久的麵包。麵包還有些燙手,上邊覆蓋著一層脆脆的酥皮,底下則是恰到好處的淡黃色麵皮,散發著蜂蜜的甜味,一口咬下去,香甜軟糯的氣味瞬間沿著蒸汽充盈整個口腔。


    ——麵包和剛出爐的麵包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新鮮的麵包是活的,有生命的,吃起來像肉。


    這句話不知是哪本書上寫的,安傑麗卡此時隻想給它點個讚,“嗯,好吃好吃!好吃到了讓人不禁感慨‘以前我吃的都什麽玩意!’的程度!”


    “哼哼,有這麽好吃嗎?”


    見偵探這一副餓死鬼投胎大快朵頤的模樣,塞西莉亞忍不住端起杯子來假裝喝血,以隱藏她那不自抑上翹的嘴角,“這隻是普普通通的麵包而已啦,普普通通~我又沒花什麽心思~”


    “原來如此,大概隻是我太久沒吃麵包了吧,嗯,是普通的麵包。”


    “喂!你丫!”


    “嗚哇啊!別、別扔杯子!會弄撒的!會把血弄撒的!”


    噔!


    “哼!”


    塞西莉亞哐地將杯子用力放在桌麵上,不悅地垂下腦袋,掏出手巾擦了擦嘴唇的血漬,邊擦邊用猩紅的眼眸直勾勾地瞪著偵探,仿佛想從眼睛裏放出熱射線來將她洞穿。


    “開玩笑的啦,塞西莉做的比我做的榛子麵包好吃多了呢。”


    “別拿你的黑暗料理來跟我藝術般的烘焙品相提並論啊。”助手翻了個白眼,叉起最後一塊煎全熟的雞蛋放入口中,又喝了口血咽下後舔了舔嘴唇,看向偵探的茜色眸子道:“迴來了嗎,你的寵物。”


    她指的自然是老中士,安潔之前將一切都告訴過她,告訴了大部分。


    “啊啊。”像倉鼠一樣鼓著腮幫子,正雙手抓著片吐司麵包的安傑麗卡聞言點了點頭,視線看向她掛在桌沿邊上的手杖,閉上雙眼艱難地咽下了塞在嘴裏的麵包,一邊捶胸口一邊灌了口牛奶後,才點點頭道:


    “……嗯,那隻大黑鳥已經把老中士的靈魂放迴來了,隻有靈魂。”她說著,伸出舌頭舔了舔上嘴唇殘留的牛奶,“要‘起死迴生’的話,還要再向祂奉上一場‘勝利’。”


    “哼,正合我意!”吸血鬼笑著露出了獠牙,“那名瞎了隻眼睛的異邦人也是那什麽無魂者吧,那家夥就是下一個目標了!”


    “……嗯。”


    安傑麗卡點了點頭,雖說她對司辰的戰爭毫無興趣,被迫給黑羽翼當棋子的感覺也令她頗為不爽,但對方顯然已經先一步盯上她了,即便她主動出擊,對方也斷然會找上門來的吧。


    而逃跑當然也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但她並不喜歡也不擅長落荒而逃。


    喝幹最後一口牛奶,偵探舔了舔嘴唇問道:“……昨晚我倒下之後怎樣了?瑪奇有好好送迴去嗎?”


    “當然了,你當我什麽人。”塞西莉亞拿起一塊麵包,用手指撕出來一小塊放進嘴裏,模樣要比安潔優雅將近二十倍,“之後沒多久警察就到了,還有超自然對策局的那三人也來了,那些穿黑袍的混種深潛者還活著的全都被逮捕了。”


    “那……那些魚人病患者呢?”


    “不知道,沒興趣。”吸血鬼鮮紅色的指甲插入麵包內,又撕出一小塊來,用兩根手指推入口中,“帶隊的是你那警察發小,應該不會怎麽為難他們吧。”


    “啞!啞!”暴風雪與焰尾從窗外飛入,及時送來了今日份的晚報。


    “謝謝。”偵探微笑著分別摸了摸兩隻魔鴉的頭,端起報紙翻開頭版,隻見上邊赫然刊印著——某某歌劇女星疑似與男人幽會的花邊新聞。


    她嘴角抽了抽,又往後翻了幾版,總算找到了一篇篇幅不大的鮟鱇療養院夜間騷亂新聞,報導裏隻提及了療養院發生大規模騷亂,警方逮捕多人的信息,人員傷亡。


    倒是一家白教堂區的紡織廠出現了惡性殺人事件,有多名警官犧牲。不過白教堂區嘛,出現兇殺案那不就跟米缸裏會長米蟲一樣自然嗎?


    具體情況還是找埃莉問問好了。


    安傑麗卡放下報紙,正對麵的塞西莉亞卻突然皺起眉來,視線越過她看向門的那邊。


    “有人來了。”她說,“陌生人。”


    “叩叩叩!”


    話音落下沒多久,仿佛是為了印證吸血鬼的話一樣,門被敲響了。偵探挑了挑眉,一般前來委托的客人不會進到院子,而是拉響前院鐵門旁的鈴鐺,讓烏鴉來報信。


    這家夥,直接越過鐵欄進來了?


    心懷著疑惑,安潔站起身來,一個個否認腦中冒出的可能會這樣做的人的臉,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去。


    一位修女打扮的少女站在門外,待看清來者的麵容後,她原先還有幾分柔和的表情立刻僵住,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抽了抽。


    是她呀……


    “嘭嘭嘭!”


    敲門的力度變粗暴了,偵探歎了口氣,在門被砸開前無奈地將其打開。


    “安!潔!”


    “好久不……呃、哇啊!”


    門剛被打開,門外的修女便分外陽光地大喊一聲朝偵探飛撲而來。雙手抱住安潔的腦袋,像抱著可愛的寵物狗一樣將她的臉按在了自己胸口兩顆豐碩的果實前,身體前傾,憑借體型優勢一下子將她壓倒在地!


    “嘭!”


    “安潔~安潔~小安潔!姐姐大人我迴來咯!想不想姐姐大人啊!哇啊啊啊!幾個月不見小安潔又變可愛了!安潔安潔!嘶哈嘶哈——”


    可憐的偵探一後腦勺撞到地板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而修女則像抱著一隻大玩偶一樣,將偵探按在自己懷裏猛蹭。


    “嗚——嗚嗚——!!”偵探雙手胡亂地掙紮著,發出一陣窒息的聲音。


    “砰!”


    這迴是陶瓷杯子被蠻力捏碎的響聲,某血族大小姐的身形轉瞬間便如閃電般來到了門前,臉上維持著微笑看向那位陌生的修女,手裏杯子的殘骸被捏成了粉末,“歡迎光臨烏鴉偵探社,這位·客·人,能請你先從·我·家·偵·探身上下來嗎?”


    “哦呀?居然還有別人?”


    似乎才發現屋子裏還有第二個人,修女豎起身子眨了眨眼,視線在漲紅了臉的安傑麗卡跟塞西莉亞之間來迴遊移,隨後表情誇張地深吸一口氣,從偵探身上跳開,雙手捂住了嘴巴驚唿道:


    “——嗬啊!竟然!竟然、竟然兩個女孩子住在一起!真下流!”


    “收收你腦子裏的粉紅氣泡,修女!”安傑麗卡臉頰紅撲撲地爬起身來,揉了揉還殘留著那柔軟觸感的臉頰,故作嚴肅地雙手抱在胸前,向吸血鬼介紹道:“這位是特蕾莎,我的朋友。”


    “是姐姐大人~”


    “是個自我意識過剩、滿腦子粉紅色的修女。”


    塞西莉亞挑了挑眉,鮮紅色的眼睛打量起眼前的修女來。


    她穿著一身黑白二色的修女服,不同於一般的寬敞修女袍,她這身顯得很修身。身高大概比埃莉絲警督還高,胸口很是飽滿,胸前掛著一串玫瑰念珠,頭發大部分都藏在裏頭巾裏,露出的幾縷發絲則呈現漂亮的粉色,眼睛也是粉色的,虹膜上似乎繪製著某種法陣。


    有一股討厭的氣味,不過既然是聖職者的話,那也是當然的。


    “初次見麵,我是這·家·夥·的·助·手,塞西莉亞·貝恩,叫我塞西莉亞就行了,修女。”


    吸血鬼冷冷地說著,稍稍往安潔的身邊靠了靠。


    “哇啊!是偵探和助手嗎!真下流!”特蕾莎表情誇張地驚唿道,


    “下流的是你的腦子。”


    偵探嘴角抽了抽,剛打算把這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招唿進家裏,抬頭卻見院子門前,一輛汽車急速駛來,一腳急刹停在了門口,隨後一個熟悉的男人從車裏鑽了出來。


    “安潔!安、安潔!”男人氣喘籲籲地跑出駕駛位,身上穿著並不方便活動的燕尾禮服,朝三人跑來。


    是好久不見的拳擊手,洛斯戈。


    “安潔!大小姐!特蕾莎……?你迴來了?算了——兩位,大事不妙了!”


    修女微笑著朝拳擊手點點頭後識趣地退到了一旁,洛斯戈急匆匆地踏上玄關,用手帕抹了抹臉上的汗珠,湊到了兩人麵前,極力壓低了聲音,道:


    “……緊急情況,夫人她被謀殺了!”


    ……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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