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具體而言,就像是用一千度的刀斬向凝固的黃油,巨型深潛者粗壯的脖子連同牠擋在身前的手被輕易地一同斬斷,碩大噴湧著腥臭的白膿衝天而起。


    被火焰炙烤得半焦的腦袋維持著震驚的表情,跌落在海麵上。旋即,那腦袋便連同牠的整個身體,如被橫風吹拂的海霧般煙消雲散。


    切,讓牠逃了麽?


    塞西莉亞單腳落在一片孤兀的礁石上,方才那兩劍在即將切下對方整顆頭顱時,突然失去了“斬斷”的手感,那家夥突然間便消失了。


    或者,更準確的說法……牠被“召迴”了。


    而能召迴這玩意的,無疑隻有……


    塞西莉亞慢慢抬起頭,視線轉向大海的那邊,在厚厚的雨幕和粘稠的夜色中,一個巍峨的身影隱隱約約地站立在了海天相接的地方。


    若人的身體,肥壯的軀幹,麵部下方伸出許多根扭曲的觸手,臉上長著多隻散發著紅光的眼睛,一對狹長的雙翼自身背展開,如同一座小型的火山島,翻騰著岩漿的火山口九十度立起,融化的猩紅岩漿便成為了祂的眼睛。


    ……克蘇魯。


    不過,依舊隻是“幻影”,隻是海市蜃樓罷了,沒有半分實質上的威脅。


    正如助手所想的那邊,在與她“對視”片刻後,克蘇魯的軀體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最後也如海霧般霰散而去。


    這裏,離寧靜洋的拉萊耶太遠、太遠了。


    “唿。”


    塞西莉亞長舒一口氣,兩柄變迴了黑刃模樣的狩夜者散發出一陣黑煙後消失不見,黑煙在她的兩根尾指上形成了兩個如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漆黑指環。


    她迴頭看向山崖上的療養院,隻見大群足夠抗衡風雨的渡鴉,正頂著如注的暴雨,在半空中盤旋。


    ……


    神對蛇說:你既然做了這事,就必定受到詛咒,比一切畜生野獸更甚;你將用肚子行走,終身吞食塵土。


    ——《創世經》


    蛇的無魂者,握有第四司辰蛇的賜福。


    一般而言,蛇的無魂者會在信仰蛇的大蛇修會與銜尾蛇集會的教眾中選取……或者說,這兩大教團一般都能在戰前精確找到那位最可能成為蛇的無魂者的人。


    而誰都沒想到,這迴蛇的無魂者竟然不是人類,而且也不是避世的蛇人,而是一位混血的深潛者!


    如灌頂而來的對蛇的崇拜,與來自血脈之中的對偉大克蘇魯的崇拜,讓這位混種深潛者失去了偉大克蘇魯的眷顧,而且也不能發揮出蛇的全部能力。


    在不計算外力的情況下,大致是除了安傑麗卡之外,最弱的一位無魂者了。


    而這份第二弱的頭銜,似乎馬上就要保不住了。


    “該死!”


    休倫一拳轟在牆上,砸起一圈蜘蛛網似的龜裂。


    他的計劃執行沒有沒有差錯,除了黑羽翼的無魂者來得比他預料中稍早一些、以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之外,現在他還是掌控著局麵的,服食過紅冰的人群已經集中起來了,近海的深潛者也拉上來了。


    接下來隻要等到雨過天晴,再把這批“魚人病患者”全部燒掉,便能聚集起一支數量可觀的深潛者大軍,一舉逆轉頹勢。


    隻要順利的話……


    “嘎啊!!”


    一名正在搜查那位雛鳥的黑袍人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毫無征兆地雙手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噴吐著夾雜著胃酸的食物殘渣,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怎麽了?”“發現那女的了?”


    休倫和幾位黑袍人同時看去,卻見那名倒下的黑袍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向一處倒塌的樹影,兩點煙頭般的紅光在陰影間一閃而過,緊接著,一隻身披金屬質感羽毛的烏鴉瞪著一對赤眼,隻樹影中飛出!


    “嘎啞!”


    “是她的使魔!快把它打下來!”一位黑袍人高喊著,隨即閉上一隻眼睛,抬起手槍,對那飛來的飛來的鴉雀噴射火舌。


    “砰!砰!砰!”


    三發子彈精準地從那鴉影身體中穿過,這位教士的槍法確實了得,可惜她判斷失誤了。


    “哼——!”


    鴉影似乎想抓瞎她的眼睛般徑直朝她撲來,她橫起手臂試圖抵擋,然而那烏鴉竟然不是實體,幹淨利落地穿過了她的手臂與腦袋,她立刻痛苦跪地,宛如被一顆燒紅的鐵釘刺穿了顱骨般捂著腦袋瘋狂翻滾著,嘴巴不自抑地吐出唾液與一連串穢語。


    “注意了!不要讓它碰到身體!它在那邊!”總主教指向樹影旁如老鼠般在灌木間快速穿行的身影,“鳥類很難在大雨中飛行!趁現在,幹掉它!”


    “啞!”落跑的烏鴉發出一聲不知是驚訝還是驚恐的鳴叫,被雨水淋濕的羽翼讓它一時間很難起飛,而黑袍人們的子彈便已接踵而來。


    砰砰砰、叮!當!


    大多數子彈打了個空,僅有兩發子彈射中了它,其中一發從它的背上擦過,濺起一串金屬碰撞的火花;另一發則直接命中了它的身體,它“啞!”地大叫一聲痛苦地倒飛了出去。


    而另一隻大上許多的黑影自空中掠過,一口將受傷的烏鴉吞入了口中。


    “嘎啞!嘎啞!嘎啞!”


    一隻、兩隻……更多的渡鴉隻高牆外飛來,它們龐大的軀體撕破了雨幕,數十隻黑影如路燈下狂亂的飛蛾般在療養院中庭上空飛舞,投下一泡泡素質極低的“炸彈”。


    “我草你……哇!嘔、嘔——!!”一位黑袍人正正被一泡鳥糞砸中腦門,張口正想來一句新大陸國罵,卻當即被又一泡鳥糞澆進了口中,強烈的惡心與屈辱感讓他幹嘔了起來。


    不過更多的人卻頂住了壓力,奮力朝空中開槍。雖說如注的大雨也讓他們的視力大打折扣,但一番掃射下,依舊有幾隻不幸的渡鴉被擊落,打著旋摔落地麵。


    “鳥糞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快把它們全部擊落!”休倫怒吼一聲,隨即吟唱起了某種法術,他本略顯瘦削的身體也隨著法術快速膨脹。


    不過在這些看似純為惡心人的鳥糞炸彈中,還隱藏著一些真正危險的攻擊。


    “啊啊!”一位黑衣人突然捂住了眼睛,他的左眼突然被某種綠色的液體淋到,本以為隻是鳥糞的他卻突然感到一陣灼燒的疼痛,再一看手上,左邊的眼球竟然脫落了下來,掉進了他的手中!


    掉落的眼球如被泡進了硫酸中一般快速脫水、發黑,灼燒感從他的左半邊臉上蔓延,因疼痛而不禁亂抓的雙手,在他臉上抓出了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


    是腐鴉的酸液!


    率領這支渡鴉軍隊的,不消說自然是腐鴉將軍了。


    然而。


    “快!捂住耳朵!”一名注意到情況的教士突然喊道。


    就在將軍準備吐出第二口酸液時,總主教總算準備好了他的術式,隻見身體膨脹如氣球的他又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猛地張開口,發出一陣尖銳的嘶吼,其音量之大,震起的音波直接粉碎了雨幕,一層層擴散而去!


    “哇啊啊啊!!!”


    “咕——”即便是及時捂住了耳朵的教士們,都紛紛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些來不及捂住耳朵的更是當場耳膜碎裂,從耳洞裏飆出兩股鮮血來。


    “啞!”


    將軍慘叫一聲,在空中一個趔趄勉強穩住了身形,部分渡鴉振翅高飛而去,而更多的渡鴉則不行著了道,紛紛從空中落下,躺倒在雨窪中顫抖地蜷縮著,不知生死。


    而終於,一個身披黑袍的身影也在總主教的側後方顯露。


    她杵著手杖,神色痛苦地捂著一邊耳朵,兩行鮮血正自她的耳孔中流出。


    “啊哈……原來你在這裏啊,雛鳥。”氣喘籲籲的總主教展露出笑顏,如蛇般分叉的長舌擠出牙縫,興奮地舔了舔嘴唇,渾濁的屎黃色眼睛裏擠出了一道豎瞳來。


    “……汪、汪汪汪!”他突然張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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