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血種隻能算廣義上的吸血鬼,他們不隸屬於任何氏族,通常是下級吸血鬼與凡人邂逅的意外產物,第一代尚會保有一定的血係能力,三代之後血係能力幾近消失,再之後徹底淪為普通凡人。


    不過由於血脈較濃厚的淡血種也可以轉化凡人,再加之其旺盛的自然繁殖力,霧城淡血種的數量遠比許多人認為的要多。


    而逆流兄弟會作為末流的反血族教團,在霧城沒被連根拔起的最大原因,就是他們聰明地隻把淡血種作為狩獵目標。秘盟並不在乎淡血種的死活,甚至過多的淡血種還會擠占血族資源,因此也默認了逆流兄弟會的存在。


    當然,正如秘盟不能完全控製族裔們別去私自打獵,逆流兄弟會裏也總有一些教眾狂熱地追求深紅之血,鋌而走險對真正的血族出手,那日那位庫克先生大概就是因此被柯絲坦夫人抓住的。


    迴到納祭神殿,這邊兩位被綁住的淡血種都很年幼,外表約莫七、八歲的樣子,眼淚、唾液和鼻水分別從被蒙住的眼睛和被捆住的口鼻處溢出,兩人髒兮兮的臉有幾分相似,應該是一對兄妹。


    骨瘦如柴,應該都很輕吧。


    或許是他們真的很輕,囚車推到水池邊上後,一名白鬥篷一手一隻輕鬆將他們兩人提起,又輕輕放在高台上紅袍男的腳邊。


    紅袍男點了點頭,一手舉起提燈,一手拿起刀脊厚實的切肉刀,隱藏在麵具下的雙眼掃視著台下的眾人,交頭接耳聲隨即熄滅,陰森的集會所氣氛變得冷冽起來。


    “教團的兄弟們、手足們,今日,是被選定的日子。”


    紅袍男語調平緩,並帶著上位者特有的高慢:“血蠅,已在我們之間振翅,榮耀與責任正落在我們肩上。今日,新的血脈將正式加入我們的戰線,在血蠅的注視下,塗抹深紅之血。”


    兩位白鬥篷走上高台,解開鎖住兩位淡血種的鐐銬,將他們摁在高台邊緣,頭朝向水池。


    兩名淡血種中的少年微弱地掙紮起來,似乎想爬起身,但立刻被一腳踩住背部。


    “可悲的,泥濘中的吸血種。”紅袍男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鋼刀:“無需抗拒,血蠅的輝光也將播撒在你們身上,經我之手,你們將從泥濘中解脫。”


    安傑麗卡把手揣進口袋,寬鬆的大衣領口慢悠悠地探出一隻烏黑的腦袋,在衣服裏麵憋了老久的馬屁精終於探出頭來喘了口氣。


    偵探此行的目的很簡單,找到教團的主教,跟蹤他,然後“邀請”他單獨談一談。非常簡單的任務,甚至她隻需要派遣烏鴉盯梢就有很大把握完成,這番多此一舉親自來到納祭神殿,純粹是出於自身的好奇心和黑羽翼的探求本能。


    黑羽翼總是貪婪地渴求著新鮮的秘密,密教的禁忌儀式,讓伏在她皮膚上的荊棘灼灼不安。


    她不該打擾她的神明享受盛宴。


    那兩名淡血種吸血鬼也終於迎來了他們的命定之死,她也不該幹涉他們的死亡。


    “嗚咕……嗚……”


    女孩發出一聲輕微、低沉的嗚咽,如一滴落入大海的雨水,消融在無盡的黑暗中。


    安傑麗卡抿緊了嘴唇。


    “ta!ta!taki!ta!taraki!”四周人群齊聲呐喊,聲音響亮而空洞無物:“嗡鳴吧!嗡鳴吧!憤怒的血蠅!將鐐銬打碎!振翅吧!振翅吧!悲傷的血蠅!將長夜劃破!縈繞吧!縈繞吧!仁慈的血蠅!將深紅飲盡……”


    “ta!ta!taki!ta!taraki!”


    紅袍男高舉屠刀,吟唱著頌文,走向兩名祭品中間。


    還沒找到麽……


    安傑麗卡將手從口袋中抽出,厚重的工作手套裏已經握住了某物。


    先前進入這裏的入口被封住了,最後下來的白鬥篷關上了密封門,但觀察四周牆麵上火把火焰搖曳的姿態,毫無疑問這裏的空氣是流動的,也就是說還有別的出入口。


    拜托你了呀,將軍。


    “解放吧,解放吧!解放你的憤怒,將怒火傾瀉於你的敵人!解放你的悲傷,我們來把悲傷掩埋!解放你的仁慈,賜予我等之大敵,若他尚未被怒火焚燼……”所有教眾一同詠唱起來,隱隱可見一個暗淡的紅色巨影漂浮在穹頂上,且愈發清晰。


    那個是……什麽?


    血蠅?


    安傑麗卡保持臉部朝向紅袍男,眼睛上翻看向那模糊的紅色影子,一陣莫名的暈眩感襲來,她趕緊移開了視線。


    不太妙啊……


    砰砰!砰砰!


    纏身的荊棘亢奮地躍動著,溫暖遍及全身,安傑麗卡知道,黑羽翼正在飽嚐祂信徒的奉獻。


    “啞、啞……”


    來了!


    在捕捉到幾乎淹沒在頌唱聲中的鴉鳴的那一刹那,安傑麗卡手腕猛然一甩,朝紅袍男擲出一把塗黑的飛刀!


    飛刀正中切肉刀厚實的刀身,隨著“叮!”一聲刺耳的金屬交鳴,紅袍男手中的屠刀應聲而斷!


    事出突然,集會所的教徒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甚至大部分還在詠唱禱文,直到屠刀斷刃落地,發出一連串沉默的撞擊聲。


    穹頂上暗淡的紅色巨影散瞬間消散。


    “那是什麽聲音?”


    “祂離去了……”


    “儀刀?折斷了?”


    教眾一片嘩然,紅袍男也僵住了,依舊舉著手裏的斷刀,似乎還沒明白過來。


    “咕嗚!”


    安傑麗卡突然雙手撐地跪倒,周身荊棘的暖意在她出手中斷儀式的瞬間變成了熾熱的痛楚,她感覺像被燒得赤紅的鐵鏈捆住,又迎麵被一噸重的鐵錘砸個正著,五髒六腑都移位了一般!


    正享用著名為“未知”的美味大餐,卻突然被信徒一腳踹翻了餐桌,黑羽翼毫無疑問有權對安傑麗卡表達憤怒。


    “咳咳!”遍及全身的劇痛讓安傑麗卡劇烈地咳嗽起來,她也是第一次承受司辰這麽猛烈的責罰。


    “是那家夥嗎?快抓住他!他破壞了儀式!”高台上的紅袍男發現了人群中偵探的異狀,一聲令下,頓時周圍的教眾像盯上水牛的鬣狗般將她包圍。


    黑羽的司辰啊,現在放棄我的話,你可要虧大了!


    安傑麗卡咬咬牙,迅速往嘴裏丟了塊黑色的丸子,深吸一口氣的同時站起身來,猛地掀開那身不合時宜的冬裝外套,露出一圈掛在腰間綁帶上的鋼製小瓶。


    咣囔咣囔!鋼瓶紛紛落地,並旋轉著發出嘶嘶的噴射氣體的聲音,空氣也隨之泛起粘稠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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