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癲小姐姐 第二十二章 新的一年，嶄新的一天
熟悉的旋律，前奏一響，青春就迴來了。
邢若瀾的娘家，是單位自己建的房子，麵積都不大。她家是兩室一廳，隻不過南北通透，南北都有陽台。
邢建國對雲秀哲說道，“你住若瀾那間，若瀾跟她媽媽睡，我睡客廳。”
“我睡客廳，還能讓您睡那兒。”雲秀哲笑著說道，“叔叔，就別客氣了，平時我也是一張單人床，偶爾也睡沙發的。我睡哪兒都睡得香。”
邢若瀾在一旁沒說話，去餐桌上拿了一個橙子坐在那剝起來，隨手打開旁邊的一台老式的錄音機，裏麵有一張老式的磁帶，播放起來。
“這東西可真有年代感了。”雲秀哲驚訝地仔細看了看這台錄音機。
“這是我爸爸最喜歡的東西了。他還有滿滿幾盒子磁帶呢。”
“是嗎？都有啥，放出來聽聽。”
邢建國聽了，走迴自己的臥室，翻了半天，拿出一個精致的紙盒子。
“給，你們喜歡聽就聽聽吧。別給我弄壞了。”邢建國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雲秀哲好奇地打開盒子。一張張，透明的硬殼子裝著的磁帶，裏麵仔細折疊著磁帶的膠印封皮。全都是當年的流行歌曲磁帶。
“這個怎麽放？”雲秀哲研究著那台老式的錄音機。“這有兩個放磁帶的，放哪邊？”
“兩邊都可以。”
“為什麽要有兩個卡位？”
“這是用來複製磁帶的，左邊這個放原版磁帶，右邊的放空白的。就這樣複製了。”
“哦，這樣啊，當年的技術真厲害。”
“若瀾，去給美霞家把這些東西送過去。”李婷端著一個很大個的不鏽鋼鍋，裏麵摞了滿滿的菜肴。
雲秀哲趕忙接過去。邢若瀾放下手裏的橙子，“媽，水果拿點不？”
“昨天我送過去了，應該還有，你給美霞帶點水果糖，他就愛吃那玩意。”
“好的。”
雲秀哲端著鍋，跟在邢若瀾身後，來到鳳美霞家。
鳳美霞正在幫他媽媽洗臉，見他倆進來，趕緊放下毛巾，把雲秀哲手裏的大鍋接過來，放到廚房去。
“哥，你隨便坐，桌子上有香煙，你自己點上。”鳳美霞一邊招唿著雲秀哲，一邊又趕緊過來幫他媽媽收拾。
“若瀾啊，你又給我買那麽貴的煙酒，你們掙個錢不容易，以後就別花那個錢了。不過叔叔很感謝你，這麽多年，你一直都惦記著我。”鳳美霞的父親鳳誌成手裏拿著拖把，從裏屋出來。
“那有啥的。”邢若瀾幫著他們父子倆收拾著淩亂的屋子，雲秀哲給她幫著忙。
“哎呦，若瀾的男朋友，你別動手了，讓你見笑了，這不好意思了，家裏亂的都沒個下腳的地方。”鳳誌成放下手裏的拖把，把沙發上隨手收拾了一下，讓雲秀哲坐下。
鳳誌成，身材瘦小，他隻比邢建國大三歲，可是看起來蒼老了許多，頭發已經全白了，胡茬子都是白的。一身舊工作服已經洗的斑白，腳上拖拉著一雙變形的拖鞋。
雲秀哲看著他，心裏有些難過，“叔叔，你別客氣，都是自己人。”
鳳美霞的母親，張青青，曾是廠裏的工程師，獨當一麵。廠裏許多技術創新的項目，都是她來牽頭研發。
然而，命運的無常，令人猝不及防，她十七歲的長女意外離世，這件事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擊碎了這個女人的一切，也毀掉了這個家的正常生活。
張青青的精神已經崩潰，幾次自殺未果，她就這樣托著失去靈魂的軀殼，殘喘至今。鳳誌成不離不棄，一直悉心照顧著她。
鳳美霞那年隻有七歲。原本調皮玩虐的他，一下子再沒有了一個孩童的天真。母親時而正常，時而瘋癲，嘴巴裏總是叫著女兒的名字。父親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妻子，根本無暇照顧這個，也需要安撫的孩子。
“若瀾，放學了去接美霞迴來，記著，你倆一起迴來，不許欺負他。”李婷囑咐的聲音讓邢若瀾很生氣。
不過，當邢若瀾站在教室門口，看見那個朝自己扔泥巴的小男孩，像丟了魂一般坐在座位上發呆的樣子，一瞬間觸動了她善良的心靈。
邢若瀾領著他迴家，走到小商店門口，炎熱的天氣，讓鳳美霞熱的滿頭大汗，“你站這等著！”邢若瀾命令他道。
她去商店裏，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買了一瓶可樂。
“給，喝吧。”
鳳美霞小心翼翼地接過去，“姐，你不喝嗎？”
“我媽不讓我喝飲料。你喝吧，可樂是甜的，喝完了，心裏也是甜的，心裏甜了，生活就不苦了。所以你喝完了，就笑一笑，別好像又挨了揍的表情一樣，記住了嗎？不然，我就揍你！”
鳳美霞喝了一口可樂，裂開嘴，對邢若瀾說道，“姐， 我笑了。”
“傻瓜！”
從那天開始，她就是他的姐姐，他也有了真心關心他的另一個家。隻不過，他時不時被邢若瀾揍一頓，倒還是家常便飯。
從鳳美霞家迴來，雲秀哲默默歎了口氣，他偷偷拉著邢若瀾的手，緊緊地握著。邢若瀾對他笑了笑。
“明天大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飯，你叔叔姑姑他們都來。你明天早點起來給我幫忙。”李婷坐在餐桌旁抄寫著菜單，思索著，看還差什麽東西沒準備好。
“阿姨，我幹點什麽？除了不會做飯，其他的我都會。”雲秀哲走過來，坐在餐桌旁問道。
邢若瀾噗嗤笑了，“明天主要工作就是做飯，你不會做飯，你能幹啥？”
“若瀾，好好說話。”李婷說道，“秀哲，你不用管，要是沒事做，你看看電視，或者跟叔叔聊聊天就好了，廚房裏的活，還得女人幹。”
“媽，我不幹，為啥廚房的活就要女人幹。”邢若瀾抗議道。
“你呀！這會去把蘿卜洗了，韭菜摘了，剁好餡，明天包餃子要用。”
邢若瀾撅著嘴巴去找蘿卜了，雲秀哲跟著她一起去摘韭菜。
大年三十可能是一年中最輕鬆快樂的日子了。
邢若瀾的一大家子親人都齊聚一堂，屋子裏歡聲笑語，溫馨幸福。不大的房子裏也能洋溢出世界上最濃的親情。
“若瀾啊，你這是搞突然襲擊啊，你叫雲秀哲，這名字不錯，人也不錯。”大姑姑哈哈笑著，合不攏嘴，“若楠的男朋友也帥氣，你們姐妹倆都有眼光。”
“姐，上次見麵問你，你都不吭氣，你真能保密。”邢若楠推了推邢若瀾，“這迴西安了，你倆得請我們吃飯。”
邢若瀾紅著臉，不說話。雲秀哲笑著答應著，“你喜歡吃啥，盡管說，我請你們。”
邢若瀾小叔的兒子，邢玉赫，剛十八歲，正在奮鬥高三。有些淩亂的頭發，睡眼惺忪地眼睛，穿著校服坐在角落裏。
她大姑姑的兒子，鄭瑋琪，比邢若瀾小一歲，在外地工作，過年了，才能迴來一趟。
她小姑姑一家去婆家過年了，沒有來。
“小徐，你怎麽不迴家過年，你父母他們不是從國外迴來了嗎？”鄭瑋琪問道。
“我媽嫌我煩，她說，大過年的讓我離她遠點，好讓他們過過二人世界。”徐傑濤有些無奈地說道。
“雲哥呢？你們都是要入贅了嗎？不是應該帶著我姐去你們家過年嗎？”鄭瑋琪疑惑不解地問道。
“我父母去旅遊了，再說，今年第一年，還是得緊著你姐才行，怕她去我們家太拘謹了。”雲秀哲找了個借口搪塞了一下。
邢若瀾歪著腦袋，斜著眼看著他，心道，“這家夥又藏了什麽貓膩？真的是不讓人省心。”雲秀哲被她看得有些心虛，趕忙岔開了話題，“你在鄭州工作，工作忙嗎？”
李婷在廚房忙碌著，大姑姑和二嬸在裏麵幫忙。“若瀾，你幹啥呢？過來把菜洗了。”李婷喊著邢若瀾。“若瀾，去把包好的餃子給美霞家送去。”
“嫂子，我倆在就行了，孩子們忙一年了，讓他們放鬆放鬆，做個飯，你要多少人手才夠啊。”二嬸笑著說道。
新年的鍾聲敲響了，一家人舉杯同慶。好像在這一刻，一年裏所有的煩心事都能化為烏有，或者暫時遠離了你的思緒。
從初一到初五，一家人輪著請客，走親訪友開心確實開心，可是卻實在是件體力活。
鳳美霞年初三就自己悄悄地迴西安了。鳳誌成不想兒子跟著自己受罪，“你迴西安吧，家裏你不用管了，有我一個就夠了。你不要胡思亂想，這麽多年了，你媽媽就這樣了，熬一天是一天，盡力了就好。你把自己照顧好，別舍不得花錢，沒錢了給爸說，我這裏還有些存款。每個月好歹我和你媽還有退休工資。”
鳳美霞坐上火車才給邢若瀾發了信息，他不想當他倆的電燈泡，邢若瀾輕輕歎著氣。
“咱倆出去逛逛吧，我看你們廠區還挺大，後麵的山上風景挺好看的。”雲秀哲說道。
“走，我帶你去看看。”
邢若瀾父母的廠子，後麵就是山。
寶雞是個三麵環山，中間一條渭水蜿蜒穿過的美麗地方。北麵是黃土高原，南麵是秦嶺山脈。
廠子後麵的山，就是黃土高原邊上的一座山脈。海拔不高，可是卻是整個寶雞市視野最高的地方，站在那裏，可以俯瞰全市。
“我小時候最喜歡坐在這裏看著遠方。”邢若瀾迎著寒冷的西北風開心地說道。
“那你在這裏看著遠方的時候，會想什麽？”
“會想，山的那邊是什麽？會想，那條渭水會流向哪裏？會想，等我長大了，是什麽樣的。”
“你會在這仰望夜空嗎？”雲秀哲笑著問道。
“不會，這到了晚上一片漆黑，我不敢上來，我都是在那裏仰望夜空。”說著，邢若瀾指著山下，“那裏，是學校，操場邊的雙杠上，我會和好朋友一起，坐在雙杠上，靜悄悄地看著夜空。”
雲秀哲看著天真浪漫的邢若瀾，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愛憐。他接著問道，“你小時候都愛玩什麽？”
“哈，你肯定不相信。”
“是什麽？”
“我們倆放了學，會去市場買幾個紅薯和土豆，來到這裏挖個坑，烤著吃。”邢若瀾想起那些快樂的時光，不由地笑起來。
“我要是早點認識你該有多好！”雲秀哲遺憾地說道。
“怎麽，想搶我們的烤紅薯嗎？”
“分點給我不行嘛，我可以幫你們撿柴火。”
倆個人站在山塬上，說著笑著，無比的開心。
短暫的假期結束了，李婷給女兒帶了很多吃的，大包小包裝滿了她的箱子，“這個給美霞帶過去。”
“媽，少帶點，過完年，我又要出差了，我那個冰箱小，裝不下，放壞了多可惜。”
“沒事，我冰箱空著，放我那吧。”雲秀哲笑著對李婷說道，“阿姨，你做的飯真好吃。”
“你喜歡吃就都帶上。”李婷又要去廚房。
“夠了，夠了，吃完了，我們再迴來。”雲秀哲趕忙攔著她。
邢建國對雲秀哲說道，“這兩瓶好酒你帶著，送給你父親。”
“這麽貴的酒，叔叔留著喝。”
“我平時不喝酒，這麽好的酒留著可惜了。你們迴來的太突然，啥也沒有給你準備，到叫你花了那麽多錢。”
“我是晚輩，孝敬你們是應該的。”
雲秀哲的父親是外科醫生，從不喝酒，但是雲秀哲沒有說破，他高高興興地把兩瓶酒裝上了。
返程的路上，邢若瀾問道，“你不迴家嗎？都要收假了，就看你給家裏打了一次電話。”
“迴，我爸我媽都忙，總不在家。”雲秀哲急忙找借口解釋道。
邢若瀾想了想，沒繼續追問。
上班第一天，大家見了麵都很開心，隻是心都沒收迴來，什麽都不想幹。
“哎呀，梅總，過了年，升級換代了，這煙的檔次越來越高了。”楊宇凡接過梅鴻達遞過來的煙說道。
“我兒子給我買的。這個時候，就覺得養孩子沒白辛苦。”梅鴻達笑嗬嗬地說道。
“我啥時能享上我兒子的福啊？”蕭鋼接過一支說道。
“快了，再有個二十年。”邢若瀾吃了一塊鳳梨酥說道。
“你不要幸災樂禍，你還不趕緊結婚，我們等著吃喜酒呢。”蕭鋼扔給她一包酥糖，“小雲有三十了吧？麻溜結婚，趁年輕趕緊生娃。”
邢若瀾接過酥糖，分給身後的李明一些，“結婚？兩個負翁，結哪門子婚啊。越結越窮。再生個小負翁？”
張峰跟著歎了口氣，“房子就是一座山啊，買不起買不起。”
孟書華笑著說道，“讓家裏幫著點，憑你們自己，確實難。”
隻有李明坐在那吃了一塊酥糖，不吭聲。
“老梅，銷售部全體來會議室開會。”莫錦凱已經開始給他們上發條了，拉磨的驢要開始轉圈幹活了。
“新的銷售政策，你們都看到了，年前就發給你們了。新政策的目的是為了督促大家更好的做好本職工作，要想盡辦法，不遺餘力地開發新客戶，守好老客戶。”莫錦凱說著沒道理的廢話。
他們都默默地聽著，沒有人說話。年前，新政策發下來，梅鴻達他們就去跟莫錦凱麵談，可是莫錦凱死咬著不鬆口。
“質量問題怎麽辦？”邢若瀾聲音不大，可是安靜地會議室，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們辛苦找迴來的訂單，因為質量問題，流失了多少？數據我們都報過，但是公司沒有解決過。”
“是啊，”孟書華跟著說道，“咱們銷售是龍頭，可是，隻有龍頭積極往前衝，後麵其他部門跟不上，我們也無能為力。”
“公司協調方麵，有時候太影響大局了，我那些客戶都很給麵子，可是質量問題是硬傷，誰能怎麽辦？”梅鴻達說道。
“因為質量問題，我們可以挨客戶的罵，但是沒辦法解決問題，比挨罵還難受。”楊宇凡說道。
張峰接著說道，“客戶也要對醫院負責，醫院要對患者負責，質量問題，直接影響的是那些患者。我們要有合理的製度保障產品質量。這樣我們跟客戶談的時候，才能信心滿滿的去談，才能獲得客戶的信任。最後受益的還不是公司。”
莫錦凱聽了，思考了一下，“過年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事，今年的重中之重，就是要把生產環節好好抓一下。我知道你們不容易，今天我就給大家兜個底吧。你們放手去做，我來保障後勤。”
迴到座位上，邢若瀾忽然有一種無力感，“今年應該怎麽幹呢？”她有些茫然。
新年的第一通電話，是客戶的投訴電話。邢若瀾耐心地接完電話，感覺整個人跌入了底穀，欲哭無淚。
“神啊！給我點好運氣吧！”邢若瀾雙手合十祈禱著。
大家都投來了同情的眼光。
忙碌的日常絲毫未變。等邢若瀾能坐下喘口氣，已經要吃午飯了。她帶了媽媽包的餃子，去茶水間用微波爐熱了一下。
“小邢，你帶的啥飯？”崔蓉蓉問道。
“餃子，蘿卜肉的，你吃不？我媽包的，可香了。”
“嚐一個。”崔蓉蓉捏了一個，“確實香。”不一會兒，她吃了一半，“哎呀，給你吃完了。你吃我的吧。我媽烙的菜盒子，也是她的拿手菜。”
“那咱倆換著吃，最近餃子吃多了，吃的膩了，不帶還不行，給我裝了一大盆。”邢若瀾接過崔蓉蓉遞過來的菜盒子。
“香！”她點了個讚。
“你們都帶飯了？”劉依依詫異地看著她倆。
“都是媽媽愛心餐。”崔蓉蓉笑著說道，“我倆都吃膩了，換著吃。”
“你們倆真幸福，”劉依依羨慕的說道，打開一桶方便麵，去接了開水。
“你是過年大魚大肉吃膩了嗎？怎麽吃方便麵啊，還是這麽奢侈的桶裝麵，買個袋裝的，帶個飯盒不就好了。”邢若瀾笑著說道。
“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也想吃媽媽的飯吃膩了。”劉依依歎著氣說道。
劉依依是家裏的二女兒，上麵有個姐姐，底下有個弟弟。是的，沒有意外，她就是那個被忽略的女孩子。
“今年努力脫單，我要趕緊嫁人，每年過年迴家，除了幹活就是幹活，裏裏外外都是我的活，我弟跟個大爺一樣，啥都不幹，可是啥好的都緊著他。我姐今年就沒迴來，說她婆婆待她比親媽待她還好。”劉依依有些傷心地抱怨著，邢若瀾分了她一塊菜盒，崔蓉蓉給了她幾個餃子。
“香！”劉依依吃著誇著，“你們太幸福了。我走的時候，我媽連個饅頭都沒給我，還是我們鄰居家大嬸給我了一盒子她做的芝麻糖。”
熟悉的旋律，前奏一響，青春就迴來了。
邢若瀾的娘家，是單位自己建的房子，麵積都不大。她家是兩室一廳，隻不過南北通透，南北都有陽台。
邢建國對雲秀哲說道，“你住若瀾那間，若瀾跟她媽媽睡，我睡客廳。”
“我睡客廳，還能讓您睡那兒。”雲秀哲笑著說道，“叔叔，就別客氣了，平時我也是一張單人床，偶爾也睡沙發的。我睡哪兒都睡得香。”
邢若瀾在一旁沒說話，去餐桌上拿了一個橙子坐在那剝起來，隨手打開旁邊的一台老式的錄音機，裏麵有一張老式的磁帶，播放起來。
“這東西可真有年代感了。”雲秀哲驚訝地仔細看了看這台錄音機。
“這是我爸爸最喜歡的東西了。他還有滿滿幾盒子磁帶呢。”
“是嗎？都有啥，放出來聽聽。”
邢建國聽了，走迴自己的臥室，翻了半天，拿出一個精致的紙盒子。
“給，你們喜歡聽就聽聽吧。別給我弄壞了。”邢建國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雲秀哲好奇地打開盒子。一張張，透明的硬殼子裝著的磁帶，裏麵仔細折疊著磁帶的膠印封皮。全都是當年的流行歌曲磁帶。
“這個怎麽放？”雲秀哲研究著那台老式的錄音機。“這有兩個放磁帶的，放哪邊？”
“兩邊都可以。”
“為什麽要有兩個卡位？”
“這是用來複製磁帶的，左邊這個放原版磁帶，右邊的放空白的。就這樣複製了。”
“哦，這樣啊，當年的技術真厲害。”
“若瀾，去給美霞家把這些東西送過去。”李婷端著一個很大個的不鏽鋼鍋，裏麵摞了滿滿的菜肴。
雲秀哲趕忙接過去。邢若瀾放下手裏的橙子，“媽，水果拿點不？”
“昨天我送過去了，應該還有，你給美霞帶點水果糖，他就愛吃那玩意。”
“好的。”
雲秀哲端著鍋，跟在邢若瀾身後，來到鳳美霞家。
鳳美霞正在幫他媽媽洗臉，見他倆進來，趕緊放下毛巾，把雲秀哲手裏的大鍋接過來，放到廚房去。
“哥，你隨便坐，桌子上有香煙，你自己點上。”鳳美霞一邊招唿著雲秀哲，一邊又趕緊過來幫他媽媽收拾。
“若瀾啊，你又給我買那麽貴的煙酒，你們掙個錢不容易，以後就別花那個錢了。不過叔叔很感謝你，這麽多年，你一直都惦記著我。”鳳美霞的父親鳳誌成手裏拿著拖把，從裏屋出來。
“那有啥的。”邢若瀾幫著他們父子倆收拾著淩亂的屋子，雲秀哲給她幫著忙。
“哎呦，若瀾的男朋友，你別動手了，讓你見笑了，這不好意思了，家裏亂的都沒個下腳的地方。”鳳誌成放下手裏的拖把，把沙發上隨手收拾了一下，讓雲秀哲坐下。
鳳誌成，身材瘦小，他隻比邢建國大三歲，可是看起來蒼老了許多，頭發已經全白了，胡茬子都是白的。一身舊工作服已經洗的斑白，腳上拖拉著一雙變形的拖鞋。
雲秀哲看著他，心裏有些難過，“叔叔，你別客氣，都是自己人。”
鳳美霞的母親，張青青，曾是廠裏的工程師，獨當一麵。廠裏許多技術創新的項目，都是她來牽頭研發。
然而，命運的無常，令人猝不及防，她十七歲的長女意外離世，這件事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擊碎了這個女人的一切，也毀掉了這個家的正常生活。
張青青的精神已經崩潰，幾次自殺未果，她就這樣托著失去靈魂的軀殼，殘喘至今。鳳誌成不離不棄，一直悉心照顧著她。
鳳美霞那年隻有七歲。原本調皮玩虐的他，一下子再沒有了一個孩童的天真。母親時而正常，時而瘋癲，嘴巴裏總是叫著女兒的名字。父親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妻子，根本無暇照顧這個，也需要安撫的孩子。
“若瀾，放學了去接美霞迴來，記著，你倆一起迴來，不許欺負他。”李婷囑咐的聲音讓邢若瀾很生氣。
不過，當邢若瀾站在教室門口，看見那個朝自己扔泥巴的小男孩，像丟了魂一般坐在座位上發呆的樣子，一瞬間觸動了她善良的心靈。
邢若瀾領著他迴家，走到小商店門口，炎熱的天氣，讓鳳美霞熱的滿頭大汗，“你站這等著！”邢若瀾命令他道。
她去商店裏，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買了一瓶可樂。
“給，喝吧。”
鳳美霞小心翼翼地接過去，“姐，你不喝嗎？”
“我媽不讓我喝飲料。你喝吧，可樂是甜的，喝完了，心裏也是甜的，心裏甜了，生活就不苦了。所以你喝完了，就笑一笑，別好像又挨了揍的表情一樣，記住了嗎？不然，我就揍你！”
鳳美霞喝了一口可樂，裂開嘴，對邢若瀾說道，“姐， 我笑了。”
“傻瓜！”
從那天開始，她就是他的姐姐，他也有了真心關心他的另一個家。隻不過，他時不時被邢若瀾揍一頓，倒還是家常便飯。
從鳳美霞家迴來，雲秀哲默默歎了口氣，他偷偷拉著邢若瀾的手，緊緊地握著。邢若瀾對他笑了笑。
“明天大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飯，你叔叔姑姑他們都來。你明天早點起來給我幫忙。”李婷坐在餐桌旁抄寫著菜單，思索著，看還差什麽東西沒準備好。
“阿姨，我幹點什麽？除了不會做飯，其他的我都會。”雲秀哲走過來，坐在餐桌旁問道。
邢若瀾噗嗤笑了，“明天主要工作就是做飯，你不會做飯，你能幹啥？”
“若瀾，好好說話。”李婷說道，“秀哲，你不用管，要是沒事做，你看看電視，或者跟叔叔聊聊天就好了，廚房裏的活，還得女人幹。”
“媽，我不幹，為啥廚房的活就要女人幹。”邢若瀾抗議道。
“你呀！這會去把蘿卜洗了，韭菜摘了，剁好餡，明天包餃子要用。”
邢若瀾撅著嘴巴去找蘿卜了，雲秀哲跟著她一起去摘韭菜。
大年三十可能是一年中最輕鬆快樂的日子了。
邢若瀾的一大家子親人都齊聚一堂，屋子裏歡聲笑語，溫馨幸福。不大的房子裏也能洋溢出世界上最濃的親情。
“若瀾啊，你這是搞突然襲擊啊，你叫雲秀哲，這名字不錯，人也不錯。”大姑姑哈哈笑著，合不攏嘴，“若楠的男朋友也帥氣，你們姐妹倆都有眼光。”
“姐，上次見麵問你，你都不吭氣，你真能保密。”邢若楠推了推邢若瀾，“這迴西安了，你倆得請我們吃飯。”
邢若瀾紅著臉，不說話。雲秀哲笑著答應著，“你喜歡吃啥，盡管說，我請你們。”
邢若瀾小叔的兒子，邢玉赫，剛十八歲，正在奮鬥高三。有些淩亂的頭發，睡眼惺忪地眼睛，穿著校服坐在角落裏。
她大姑姑的兒子，鄭瑋琪，比邢若瀾小一歲，在外地工作，過年了，才能迴來一趟。
她小姑姑一家去婆家過年了，沒有來。
“小徐，你怎麽不迴家過年，你父母他們不是從國外迴來了嗎？”鄭瑋琪問道。
“我媽嫌我煩，她說，大過年的讓我離她遠點，好讓他們過過二人世界。”徐傑濤有些無奈地說道。
“雲哥呢？你們都是要入贅了嗎？不是應該帶著我姐去你們家過年嗎？”鄭瑋琪疑惑不解地問道。
“我父母去旅遊了，再說，今年第一年，還是得緊著你姐才行，怕她去我們家太拘謹了。”雲秀哲找了個借口搪塞了一下。
邢若瀾歪著腦袋，斜著眼看著他，心道，“這家夥又藏了什麽貓膩？真的是不讓人省心。”雲秀哲被她看得有些心虛，趕忙岔開了話題，“你在鄭州工作，工作忙嗎？”
李婷在廚房忙碌著，大姑姑和二嬸在裏麵幫忙。“若瀾，你幹啥呢？過來把菜洗了。”李婷喊著邢若瀾。“若瀾，去把包好的餃子給美霞家送去。”
“嫂子，我倆在就行了，孩子們忙一年了，讓他們放鬆放鬆，做個飯，你要多少人手才夠啊。”二嬸笑著說道。
新年的鍾聲敲響了，一家人舉杯同慶。好像在這一刻，一年裏所有的煩心事都能化為烏有，或者暫時遠離了你的思緒。
從初一到初五，一家人輪著請客，走親訪友開心確實開心，可是卻實在是件體力活。
鳳美霞年初三就自己悄悄地迴西安了。鳳誌成不想兒子跟著自己受罪，“你迴西安吧，家裏你不用管了，有我一個就夠了。你不要胡思亂想，這麽多年了，你媽媽就這樣了，熬一天是一天，盡力了就好。你把自己照顧好，別舍不得花錢，沒錢了給爸說，我這裏還有些存款。每個月好歹我和你媽還有退休工資。”
鳳美霞坐上火車才給邢若瀾發了信息，他不想當他倆的電燈泡，邢若瀾輕輕歎著氣。
“咱倆出去逛逛吧，我看你們廠區還挺大，後麵的山上風景挺好看的。”雲秀哲說道。
“走，我帶你去看看。”
邢若瀾父母的廠子，後麵就是山。
寶雞是個三麵環山，中間一條渭水蜿蜒穿過的美麗地方。北麵是黃土高原，南麵是秦嶺山脈。
廠子後麵的山，就是黃土高原邊上的一座山脈。海拔不高，可是卻是整個寶雞市視野最高的地方，站在那裏，可以俯瞰全市。
“我小時候最喜歡坐在這裏看著遠方。”邢若瀾迎著寒冷的西北風開心地說道。
“那你在這裏看著遠方的時候，會想什麽？”
“會想，山的那邊是什麽？會想，那條渭水會流向哪裏？會想，等我長大了，是什麽樣的。”
“你會在這仰望夜空嗎？”雲秀哲笑著問道。
“不會，這到了晚上一片漆黑，我不敢上來，我都是在那裏仰望夜空。”說著，邢若瀾指著山下，“那裏，是學校，操場邊的雙杠上，我會和好朋友一起，坐在雙杠上，靜悄悄地看著夜空。”
雲秀哲看著天真浪漫的邢若瀾，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愛憐。他接著問道，“你小時候都愛玩什麽？”
“哈，你肯定不相信。”
“是什麽？”
“我們倆放了學，會去市場買幾個紅薯和土豆，來到這裏挖個坑，烤著吃。”邢若瀾想起那些快樂的時光，不由地笑起來。
“我要是早點認識你該有多好！”雲秀哲遺憾地說道。
“怎麽，想搶我們的烤紅薯嗎？”
“分點給我不行嘛，我可以幫你們撿柴火。”
倆個人站在山塬上，說著笑著，無比的開心。
短暫的假期結束了，李婷給女兒帶了很多吃的，大包小包裝滿了她的箱子，“這個給美霞帶過去。”
“媽，少帶點，過完年，我又要出差了，我那個冰箱小，裝不下，放壞了多可惜。”
“沒事，我冰箱空著，放我那吧。”雲秀哲笑著對李婷說道，“阿姨，你做的飯真好吃。”
“你喜歡吃就都帶上。”李婷又要去廚房。
“夠了，夠了，吃完了，我們再迴來。”雲秀哲趕忙攔著她。
邢建國對雲秀哲說道，“這兩瓶好酒你帶著，送給你父親。”
“這麽貴的酒，叔叔留著喝。”
“我平時不喝酒，這麽好的酒留著可惜了。你們迴來的太突然，啥也沒有給你準備，到叫你花了那麽多錢。”
“我是晚輩，孝敬你們是應該的。”
雲秀哲的父親是外科醫生，從不喝酒，但是雲秀哲沒有說破，他高高興興地把兩瓶酒裝上了。
返程的路上，邢若瀾問道，“你不迴家嗎？都要收假了，就看你給家裏打了一次電話。”
“迴，我爸我媽都忙，總不在家。”雲秀哲急忙找借口解釋道。
邢若瀾想了想，沒繼續追問。
上班第一天，大家見了麵都很開心，隻是心都沒收迴來，什麽都不想幹。
“哎呀，梅總，過了年，升級換代了，這煙的檔次越來越高了。”楊宇凡接過梅鴻達遞過來的煙說道。
“我兒子給我買的。這個時候，就覺得養孩子沒白辛苦。”梅鴻達笑嗬嗬地說道。
“我啥時能享上我兒子的福啊？”蕭鋼接過一支說道。
“快了，再有個二十年。”邢若瀾吃了一塊鳳梨酥說道。
“你不要幸災樂禍，你還不趕緊結婚，我們等著吃喜酒呢。”蕭鋼扔給她一包酥糖，“小雲有三十了吧？麻溜結婚，趁年輕趕緊生娃。”
邢若瀾接過酥糖，分給身後的李明一些，“結婚？兩個負翁，結哪門子婚啊。越結越窮。再生個小負翁？”
張峰跟著歎了口氣，“房子就是一座山啊，買不起買不起。”
孟書華笑著說道，“讓家裏幫著點，憑你們自己，確實難。”
隻有李明坐在那吃了一塊酥糖，不吭聲。
“老梅，銷售部全體來會議室開會。”莫錦凱已經開始給他們上發條了，拉磨的驢要開始轉圈幹活了。
“新的銷售政策，你們都看到了，年前就發給你們了。新政策的目的是為了督促大家更好的做好本職工作，要想盡辦法，不遺餘力地開發新客戶，守好老客戶。”莫錦凱說著沒道理的廢話。
他們都默默地聽著，沒有人說話。年前，新政策發下來，梅鴻達他們就去跟莫錦凱麵談，可是莫錦凱死咬著不鬆口。
“質量問題怎麽辦？”邢若瀾聲音不大，可是安靜地會議室，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們辛苦找迴來的訂單，因為質量問題，流失了多少？數據我們都報過，但是公司沒有解決過。”
“是啊，”孟書華跟著說道，“咱們銷售是龍頭，可是，隻有龍頭積極往前衝，後麵其他部門跟不上，我們也無能為力。”
“公司協調方麵，有時候太影響大局了，我那些客戶都很給麵子，可是質量問題是硬傷，誰能怎麽辦？”梅鴻達說道。
“因為質量問題，我們可以挨客戶的罵，但是沒辦法解決問題，比挨罵還難受。”楊宇凡說道。
張峰接著說道，“客戶也要對醫院負責，醫院要對患者負責，質量問題，直接影響的是那些患者。我們要有合理的製度保障產品質量。這樣我們跟客戶談的時候，才能信心滿滿的去談，才能獲得客戶的信任。最後受益的還不是公司。”
莫錦凱聽了，思考了一下，“過年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事，今年的重中之重，就是要把生產環節好好抓一下。我知道你們不容易，今天我就給大家兜個底吧。你們放手去做，我來保障後勤。”
迴到座位上，邢若瀾忽然有一種無力感，“今年應該怎麽幹呢？”她有些茫然。
新年的第一通電話，是客戶的投訴電話。邢若瀾耐心地接完電話，感覺整個人跌入了底穀，欲哭無淚。
“神啊！給我點好運氣吧！”邢若瀾雙手合十祈禱著。
大家都投來了同情的眼光。
忙碌的日常絲毫未變。等邢若瀾能坐下喘口氣，已經要吃午飯了。她帶了媽媽包的餃子，去茶水間用微波爐熱了一下。
“小邢，你帶的啥飯？”崔蓉蓉問道。
“餃子，蘿卜肉的，你吃不？我媽包的，可香了。”
“嚐一個。”崔蓉蓉捏了一個，“確實香。”不一會兒，她吃了一半，“哎呀，給你吃完了。你吃我的吧。我媽烙的菜盒子，也是她的拿手菜。”
“那咱倆換著吃，最近餃子吃多了，吃的膩了，不帶還不行，給我裝了一大盆。”邢若瀾接過崔蓉蓉遞過來的菜盒子。
“香！”她點了個讚。
“你們都帶飯了？”劉依依詫異地看著她倆。
“都是媽媽愛心餐。”崔蓉蓉笑著說道，“我倆都吃膩了，換著吃。”
“你們倆真幸福，”劉依依羨慕的說道，打開一桶方便麵，去接了開水。
“你是過年大魚大肉吃膩了嗎？怎麽吃方便麵啊，還是這麽奢侈的桶裝麵，買個袋裝的，帶個飯盒不就好了。”邢若瀾笑著說道。
“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也想吃媽媽的飯吃膩了。”劉依依歎著氣說道。
劉依依是家裏的二女兒，上麵有個姐姐，底下有個弟弟。是的，沒有意外，她就是那個被忽略的女孩子。
“今年努力脫單，我要趕緊嫁人，每年過年迴家，除了幹活就是幹活，裏裏外外都是我的活，我弟跟個大爺一樣，啥都不幹，可是啥好的都緊著他。我姐今年就沒迴來，說她婆婆待她比親媽待她還好。”劉依依有些傷心地抱怨著，邢若瀾分了她一塊菜盒，崔蓉蓉給了她幾個餃子。
“香！”劉依依吃著誇著，“你們太幸福了。我走的時候，我媽連個饅頭都沒給我，還是我們鄰居家大嬸給我了一盒子她做的芝麻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