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袍人釋放出來的爬蟲,以一種令人戰栗的默契行動著,它們沿牆壁攀爬,鑽入每一個細縫和裂隙中,噬咬著水泥、木材和一切材料。


    宴客廳的外表似乎完好無損,但內部卻早已千瘡百孔。


    若是此刻有人用高倍放大鏡觀察這些昆蟲,就會看到它們猙獰細致的麵目,有著不亞於合金之堅硬的尖銳獠牙,專為啃噬萬物而生。


    那原本堅固的梁柱和牆體,在利齒下逐漸變得脆弱不堪、一觸即潰,如同一叢叢幹枯樹枝堆疊而成。


    侵蝕的過程悄無聲息,卻又無比迅猛,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在這股黑色洪流之下逐漸瓦解;門框開始搖晃,地板發出了不祥的咯吱聲,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崩塌……就像海嘯過後的灘塗,一切都被這無止境的侵蝕所吞噬。


    當岑冬生再一次拿拳頭砸中吸血鬼的麵龐,將他打飛出去十幾米遠,看著敵人的身軀穿破好幾麵牆壁,頭頂的天花板連同周圍的牆體一起崩塌的時候,不由微微一怔。


    但他很快明白過來。


    這不止是因為自己的力氣過大,更是因為房屋本身就已搖搖欲墜。


    男人抬起頭,看著頭頂牆麵上綻放如蛛網般細密的裂紋,看著一頂吊燈朝著他墜落——


    岑冬生隨手一揮,將水晶吊燈拍到旁邊,任憑它摔個粉碎,腳下一踏,不管不顧地繼續追打目標。


    ……


    “我們兩人聯手,竟然拿不下他!”


    吸血鬼被當成皮球般在崩塌的空間中拍來拍去,勉強抵擋著進攻,根本無力反抗,隻能在暴風雨般的拳腳中勉強支撐。


    對於心高氣傲的他來說,這種憋屈的感覺實在是讓人火大。


    而他想要的機會也始終沒有出現,他的同伴還在布置戰場,那點小蟲影響不了兩個超人。


    他知道黑袍人同樣在等待機會,但……吸血鬼心中的憤怒如悶火般燃燒,已是忍耐不住。


    果然還是不能指望別人,機會應該由他自己來創造。


    吸血鬼的一雙瞳孔如赤月般睜開,鎖定著朝他撲來的身影。


    ——就是現在!


    他引以為傲的力量,正如他本人毫不遮掩表露的一樣,是西洋傳說中最知名的魔物:吸血鬼。


    以汲取生命、特別是人類的血液為生,擁有著可怕的耐力與恢複能力,超人的速度和敏捷性,在黑夜中尤其強大,而且到了他這個等級,已經不再懼怕陽光或是銀器,幾乎克服了所有缺陷。


    在這些能力中,還包括蠱惑人心、精神控製之術。


    他的手掌燃燒起血紅色的真炁,尖銳的指甲猛地暴漲數寸,如同一柄柄自體內生出的匕首;


    與此同時,吸血鬼施展精神控製,冷不丁地在近身戰中控製對手的動作,這招屢試不爽,足以一擊製敵!


    但就在這個瞬間……


    當吸血鬼與青年對視的瞬間,卻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嘲諷。


    迷惑人心的力量才剛觸碰到對方的心靈,就被瞬間反製,洶湧澎湃的浪潮反過來吞沒了他的心智。


    “什……?!”


    這是他從未預料過的展開。


    ……


    岑冬生的嘴角,嘲諷般彎起。


    他事先並不知曉眼前這頭吸血鬼擁有精神控製能力,但正如他所說,二者的差距在於“經驗的缺失”——


    未來的咒禁師,是絕不敢大大咧咧地對不知底細的人使用精神幹涉的。


    在不確定對方是否藏了一手的情況下,精神幹涉被反製的後果相當嚴重。


    眼前這頭吸血鬼可能覺得自己的能力無往不利,但很遺憾,岑冬生的異能——由“虎魄”變異而來的“存神”,是連“天魁權首”都足以抵抗的特性。


    “呃……?!”


    吸血鬼隻覺得自己的精神觸碰到了一座巋然不動大山;下一刻,岑冬生主動使用異能反擊。


    猛虎怒吼,心神俱震,吸血鬼一時間呆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存神”是被動、“虎魄”是主動,前者雖然在“他化自在”的影響下被提升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但後者仍是原本的水平。


    原本想要幹涉同等級的咒禁師很困難,岑冬生隻是將它當成製造短暫空檔的手段,誰知對方竟主動將要害呈上來。


    岑冬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不緊不慢地提起拳頭,蓄勢待發,如同一把上了弦的弩弓——


    “唿……”


    青年吐出一口濁氣,散逸的氣流刮起了周圍的煙塵碎屑。


    這個過程持續了整整三秒鍾,直到吸血鬼從震驚中迴過神來,迎接他的是一記全力以赴的拳頭。


    “噗!”


    岑冬生的手臂穿胸而過。


    這一次,吸血鬼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抵抗動作,渾身的真炁都因一時間的精神鬆懈而失去控製,強韌的身軀再無法阻擋沉重的鐵拳……


    吸血鬼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處被撕裂的巨大創口,岑冬生將手抽了出來,帶起大蓬鮮血,如同漫天雨點。


    青年的手掌上握著一顆碩大烏紅的心髒,大量血管還連在主人的身體上,正在強有力地跳動著。


    “等……!”


    吸血鬼在恐懼中睜大了眼睛,但就在下一秒,岑冬生毫不猶豫地攥緊五指!


    “噗哇!”


    伴隨著吸血鬼絕望地大口吐出的血沫,他的心髒被捏爆了。


    ……


    “這個蠢貨……!”


    黑袍人遠遠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心中大罵起來。


    局勢一下子急轉直下。


    在此之前,吸血鬼雖然一直被壓著打,看著憋屈了點,但兩人明顯是處在同個等級、同個類型的對手,同樣皮糙肉厚、同樣體力充沛,勝負天平不會很快壓向另一側,連續打上幾天幾夜都有可能。


    他又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隻要堅持一段時間,二人配合,勝利遲早是他們的。


    可令他所料不及的是,吸血鬼一個照麵就被奪了心髒。眼下雖還在苦苦支撐,形勢卻危如累卵。


    雖然黑袍人沒看清楚二人間的爭鬥細節,但他對這家夥的作風卻很了解。


    傲慢,冷漠,利用咒禁的力量肆意妄為。別說對那些普通人,就算是對他這樣的同伴都一副眼高於頂的態度……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大意被抓了空檔!


    “沒辦法,隻能硬上了……!”


    黑袍人對自己的同伴實在是輕蔑厭惡至極,但還是不得不救。他知道這家夥還有再生異能,隻要能及時脫身,還有機會活。


    他本沒有如此好心,可眼下情況危急,吸血鬼一旦隕落,下一個頂上的就是自己,而他在近身戰方麵絕不可能是這位青年的對手。


    黑袍人的控蟲術威力驚人,真正能發揮的場所是陣地戰,連現代技術的合金與混凝土都能啃噬的黑蟲,足以讓一切戰場工事變得毫無意義。


    蟲海一旦繁衍起來,能在十幾分鍾內悄無聲息地攻陷一座城鎮,從水泥磚瓦到生靈活物,雞犬不留。


    但如果目標隻是一個人——


    ……


    岑冬生甩了甩手中的血跡,麵帶微笑地俯瞰著眼前喘息的目標。


    心髒被消滅的吸血鬼仍沒有死去,展現出人仙係咒禁師特有的驚人生命力;但在失去了最重要的循環器官後,對方的身體素質已經衰弱到了極點。


    雙眼漲紅的吸血鬼手腳亂舞,想要反抗,卻被青年抓住,毫不留情地依次掰斷、扯下。


    鮮血肆意噴濺,把對方身上的“零件”拆光成了一具人棍,岑冬生乘勝追擊,一手抓住吸血鬼的喉嚨,一手攥住頭發。


    雙手猛然發力,眼看著就要把這家夥的腦袋揪下來。


    岑冬生想知道,這人心髒沒了還能動彈,生命力確實頑強;若是心髒和腦袋都沒了,是否還能繼續行動呢?


    但就在這一刹那——


    “啊啊啊!”


    吸血鬼突然吼叫起來,緊接著“砰!”的一聲,整個人原地爆炸,漫天血肉飛散向各處。


    岑冬生眉頭一皺。


    他當然不覺得這家夥就這樣死了,因為這家夥自爆後的殘骸幾乎都是尺寸相同的肉塊,分散成了十幾個部分,隨即化作蝙蝠形狀的魔物散開。


    除此以外,還有更微小的肉沫,這部分上的陰炁正在慢慢揮發,看來隻有變形成蝙蝠的的身體組織有機會活下來。


    他念頭一動,從遠處招來狂風,蝙蝠們以驚人的速度掠向高空,揮動著翅膀在猛烈的風中搖晃,卻沒有墜落的跡象。


    ……真是難殺,岑冬生心想。


    這家夥的種種能力幾乎可以視為他的低配版本,拋開“他化自在”受到外界刺激、迴應岑冬生意願而產生的異變不提,兩人其實很相似。


    他忽覺腳下一空,低頭看去,宴客廳的地板中央出現了巨大的空洞,海浪般的黑色小蟲已經將支撐地表的土壤吞食幹淨,從四麵八方朝著他湧來。


    從這群蟲子們剛才的表現來看,岑冬生不懷疑它們牙齒的鋒利,真的一起爬上來,是足以啃穿皮肉的威脅。


    要是換成一周前,他這會兒隻能在落下後等待機會向上跳出陷阱,但是現在……


    岑冬生的腮幫子猛然鼓起,“唿”的一聲再度吹起狂風。


    身為昆蟲的它們無力反抗自然界的力量,被刮起的旋風卷上空中,漆黑的海洋中央出現了一片空白地帶;


    而與此同時,岑冬生則順勢乘風而起。


    ……


    “這家夥的咒禁到底是什麽情況?”


    雖說異能的顯露過程不拘於形,但此人的跨度未免太大了,不像是基於同一種咒禁上發展出來的能力。


    “不止一種甲等咒禁嗎……”


    黑袍人神色凝重,看著飛上天空的青年。


    見對方還在朝吸血鬼的殘骸窮追猛打,黑袍人深知下一個人就是自己。


    隻剩下一條路了——


    心念一動,蟲師身上的袍子落了下來,被周圍密密麻麻的黑蟲在不足一個唿吸的時間內吃了幹淨;


    而與此同時,他真正的身軀,則已經融入這片漆黑的海洋之中……


    “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逃!”


    *


    整個薑家大宅在彌漫的煙塵中緩緩垮塌,岑冬生飛上天空,俯視腳下的環境。


    頭頂夜色遼闊,腳下風起雲湧,站在這居高臨下的視角,他立刻注意到,除去化身蝙蝠飛開的吸血鬼之外,那個黑袍人同樣在打算逃竄。


    黑壓壓的蟲潮自地下噴發,像泉水般朝著周圍擴散。


    如果說前者還有可能一一跟上去消滅,後者這規模和數量……


    很明顯就是瞧見自己是靠肉體近身打架的人仙係,所以刻意鬧出這番動靜,目的就是為了分散注意力。


    岑冬生打了個響指,周圍的風聚攏過來,憑空生出的旋風發出唿嘯的聲音,朝著地麵猛烈吹拂。


    由蟲子聚攏而成的黑色潮水被吹散了一部分,卻很快被後來源源不絕的浪頭補上。


    “換成雨棠來說不定都比我更希望……”


    正如他所料,目前的“禦風”異能殺傷力有限。單論強度貌似不差,受他操縱的狂風,足以把射來的弩箭乃至手槍子彈吹飛;能把樹木吹折。


    但想要殺傷甲等咒禁師釋放出來的妖物,就差點意思了,與真正的地仙係咒禁存在距離。


    想和同等級的咒禁師較量,他真正依靠的還是拳頭……


    “拳頭。”


    岑冬生抬起手,盯著自己粗壯的指骨。


    “拳頭,禦風。”


    拳腳的威力足夠大,但鞭長莫及;禦風好用,是範圍大的遠程攻擊,但威力稍顯不足。


    所以,有沒有一種方法——


    將二者的長處結合起來?


    這個念頭並非憑空冒出來的,在覺醒“禦風”後不久,他就隱約有所感悟,因為這一異能有意思的地方不在於強度,而在於能如臂驅使的靈活度。


    “‘虎魔’之力的最後一項異能,很可能是通往更高階級的關鍵。”


    普通甲等咒禁師再往上一層,便是“神通術士”,和特等咒禁師仍有距離,卻已經是常人能爬到的最高境界。


    而想要達到這個級別,從原理說來很樸素——


    那就是對複數甲等咒禁融會貫通地運用。


    “我體內的複數力量,本質其實是同一種特等咒禁的延伸;照理來說,我會比一般的甲等咒禁師更容易觸碰到這個境界。”


    岑冬生沒有猶豫太久,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舉起拳頭。


    又是一陣凜冽狂風自四麵八方受邀而來,這一迴沒有用來直接攻擊,而是引領著氣流聚攏在指縫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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