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棠打算這幾天搬出宿舍住。


    女孩本來就是天海市本地人,圖個方便和獨立生活,才選擇在學校裏呆著,但從今天開始,她打算打道迴府。


    就算不是本地人,她恐怕也沒辦法繼續在宿舍裏呆下去。那天晚上的經曆實在太可怕,至今心有餘悸。


    隻是,像電腦身份證之類的重要隱私物品還放在宿舍,她還想上學,就得迴寢室拿一趟。


    這天下午上完課,宋雨棠通過宿舍大群確認了一下,沒有發生任何異樣,包括她的兩位室友,都和平常一樣過得好好的。


    根據她對周圍同學的旁敲側擊,得出的結論是,發生鬧鬼現象的估計隻有她們宿舍,也隻有那一晚。


    可能是鬼魂隻在深夜出沒;也可能這事兒本就沒那麽嚴重,隻是她更敏感,等迴宿舍之後,拿完東西立馬就走,應該不會有問題。


    再加上……


    宋雨棠摸了摸眼眶,心想:


    “現在,我有了這雙眼睛,看到不妙的東西,趕緊離開就行。”


    ……


    這會兒剛放課,宿舍裏還是很熱鬧,隨處可見女生們在走廊上來往,去對麵寢室串門,這般景象與往日無甚區別。


    宋雨棠環顧四周,確認沒見到有什麽顯眼的怪東西。


    還有那麽多人在呢。


    她加快步伐走到自己宿舍前,推開門後,發現兩位室友都在。一個坐在床邊吃泡麵,一個正在對著電腦視頻聊天。


    宿舍內同樣沒有任何異常。


    宋雨棠來到自己的座位旁,開始整理起自己桌上的東西,將能用上的全塞進行李箱。她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收拾完畢。


    在推著行李箱出去之前,她發現室友們正盯著自己,表情頗有幾分古怪。


    “你這是打算去哪兒?昨天你就沒來宿舍吧。”秦詩詩問道。


    “迴家住幾天。”


    她說。


    宋雨棠想了想,雖然她和室友間關係冷淡,但眼睜睜地看她們被鬼魂害死就是另一碼事了,所以還是打算提醒一句。


    至於她們信不信,那就是另一碼事,她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和你們已經說過了,那天晚上,我見到鬼了,就在曹穎床上。我現在懷疑和你用的那盒麵膜有關。”


    宋雨棠語氣硬邦邦,而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室友們麵麵相覷,對她的話自然是半個字都不信,反倒像是尋見了什麽機會般,冷嘲熱諷起來。


    “哈?那不是你做噩夢了嗎?”


    “你這兩天怎麽神神叨叨的?說這種話嚇唬人有意思嗎?還什麽‘和麵膜有關’,從沒聽說過麵膜還能鬧鬼的。”


    曹穎撫摸著自己這兩天變得光滑起來,手感和新剝的雞蛋般似的,頗有幾分自得和傲慢。


    “我看,你是盯上了這東西的好處吧?吃不到就說葡萄酸?”


    宋雨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語氣變得低沉。


    “你是說我嫉妒伱……?真是笑話,你不如找麵鏡子照照自己。”


    這話有點狠了。


    雖然宋姑娘說話向來直率,但畢竟平時還是靠情商收著點的,等她真的想要嘲諷人的時候,威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曹穎的麵頰一下子漲得通紅,眼角都開始溢出淚花了。


    她顯然也很清楚,就算皮膚變好了,她的外在條件,無論是五官還是說身材……仍然和宋雨棠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


    容貌上限天注定,靠後天的保養、化妝,能追上一點點、卻也隻有一點點,普通人想要與那些天生麗質的美人比較,結果實在太過殘酷。


    秦詩詩連忙跑過來,小聲安慰自己的閨蜜,同時義憤填膺地瞪著宋雨棠。


    “隨便你們吧,反正我走了。”


    宋雨棠踢開房門,頭也不迴地拉著行李箱出去。


    *


    當她經過宿舍走廊的時候,看到夕陽光芒將玻璃塗染成橘紅色。


    即將踏上歸途,看著美不勝收的風景,氛圍歲月靜好,女孩原本緊繃的神經,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宋雨棠雙手拉著行李箱,磕磕絆絆地下樓梯,路上遇到認識的同學和她打招唿,她微笑著迴頭致意。


    “接下來就能迴家,和爸媽見麵了。”


    女孩不自覺又迴憶起昨天休息日的時候,與那個男生之間的交流。


    “要是真的選擇拜岑冬生為師的話,肯定得讓家裏人知道吧……”


    其實,就像岑冬生猜測的那樣,宋雨棠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在她眼裏,幫過自己的熟人,肯定要比陌生人好。雖說政府部門聽起來更靠譜,但從岑冬生當時的神態來看,這個年輕的男人在那個部門裏本身就很有影響力,那就完全沒必要舍近求遠了。


    但岑冬生畢竟不太懂普通女生的心思,所以他沒猜到,宋雨棠真正糾結的地方在於……


    “師父?”


    真的要叫一個和自己一樣大的男生“師父”嗎?


    她捧著自己的臉頰,感覺微微發燙;又幻想了一下那場麵被認識的人見到的場景,更是一陣害臊。


    在別人眼裏會不會很奇怪啊……?


    宋雨棠倒不是不能理解這種關係本身,正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師徒與年齡無關;


    而且她也清楚,在傳統手藝行業裏就流行拜師這一套,因為弟子學的是能當家立命的本事,師父的地位自然很重,說是人生中的第二個父親都不為過;


    咒禁師看起來就是這麽個有著悠久曆史的行當,若要論有安家立命之能,更是無出其右。


    盡管如此,盡管如此……


    她正自我勸說的時候,心情卻意外糾結,以至於腦子裏滿腦子都是“師父”這個詞。


    ……


    “咚!”


    一聲清脆的響聲,從宋雨棠背後的階梯上響起,打斷了女孩的沉思。


    正如銀瓶乍破水漿迸,伴隨著尖叫聲,她聽到有人“踏踏!”的腳步聲從頂樓傳來,一路朝著這邊瘋狂靠近。


    有人被推搡,有人摔倒,有人在驚慌之下發出尖叫……


    發生什麽了?


    不安的預感如有實質般粘附上來,脊背升起熟悉的寒意。


    宋雨棠甚至沒有迴頭的打算,她毫不猶豫地將沉重的行李箱拋下樓梯,一手攀在旁邊的扶手上,順著坡度往下滑。


    她剛剛走到二樓的樓梯轉角,再往下一層就是出口。


    得虧這姑娘從小就運動神經好,身手靈活,體軀柔韌性十足,一般女生還真做不到她這個動作。


    樓梯上經過的、還有一樓走廊上的女生們全都看到了她,一時間呆住。


    宋雨棠沒有理睬別人的反應,快步朝門口走去。


    說實話,女孩並不清楚這地方發生了什麽。她隻是在內心不安的驅使下,試圖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就在這時——


    一個人影自上方墜落,幾乎是擦著她的邊,落在了地上。


    她的動作比宋雨棠更誇張,是直接從兩三層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迴響。


    此人身穿斑點睡衣,長發披散,如同女鬼,手裏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尖刀,一路跑過走廊,徑直跳下三樓。


    宋雨棠停下腳步。


    她很確信,剛剛聽到了一聲“嘎吱——”從不遠處的人體中傳來,那是骨頭根根碎裂的迴響。


    “……!”


    她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了兩步,看著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影,以詭異的動作爬起來,像人偶般僵硬地挺直身體。


    宋雨棠看得清楚,對方那根細長的大腿,根本承受不住三層樓高的重力加速度,正朝著毛骨悚然的方向扭動。


    但對方毫不在乎,鮮血順著衣袍滴落,長發遮臉的她,就這麽拖著斷腿,來到了那扇通往外界的宿舍樓門前,單手將門合攏,又拿了根不知從哪兒來的鐵鏈掛了上去。


    “哢噠。”


    穿著睡衣的女人倚靠著背後的鐵門,轉過身來。


    直到這個時候,宋雨棠才聽見背後像被炸彈引爆的氛圍,高喊此起彼伏。


    “啊——?!”


    “怎、怎麽了?”


    樓道裏的異變,已經吸引了一層樓人的注意,有人逃迴自家宿舍,有人茫然地推門出來。


    恐慌像病毒般傳播,整棟宿舍樓變成了一鍋煮沸的粥。


    在女生們緊張的注視下,睡衣女一手捂住自己的臉,另一隻手顫巍巍地拿起手中的刀,指向走廊上的人群,聲音沙啞,撕心裂肺地吼叫著:


    “你們……你們誰都不準……離開這個地方!”


    *


    宋雨棠咽了口唾沫。


    瘋子?


    世事總是不如人意。正因為她想逃跑的緣故,反而導致這會兒離對方的距離過近,她不動聲色地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宋雨棠已經不算是普通人了,她在岑同學的幫助下“開了天眼”。


    因此,她能很清楚地看見,那個女人正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麵龐,低下腦袋喘息的同時,粘稠的、蠕動活物般的漆黑煙霧,正從指縫間流淌出來,張牙舞爪;


    與此同時,她又嗅到了那股氣味,陰潮的,仿佛來自墓地深處的味道……


    眼前的驚變完全超出了宋雨棠之前的預料,沒想到這股邪惡力量會直接附身在活人身上,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就算看到了還是逃不走。


    “對了,肯定還有別的路……廁所的窗戶!這裏可是大學,肯定馬上就有人過來幫忙了……”


    她一邊思考。一邊往後退,卻看到有人從自己身邊經過。


    “喂,你在幹什麽!堵著門大家都出不去了,快點讓開!”


    幾個結伴的女生上前與那個瘋子對峙,看得宋雨棠是一愣一愣。


    不會吧姐姐們?這麽勇?


    還是說你們其實和岑同學一樣,是大隱隱於市的咒禁師……看著也不像啊……


    不過,那個女瘋子好像也沒有動手的意思,隻是用身體擋住了門,朝著對自己發難的人們,發出古怪低沉的笑聲。


    “我們要報警了啊!”


    “已經有人報警了,還有人通知宿管了,你還是快走吧!”


    一片喧囂嘈雜的聲音中,女生們打開寢室門來到樓道上,或是站在樓梯上看熱鬧,門口附近人頭攢動。


    在脫離那個瘋子的視線後,宋雨棠稍稍鬆了口氣。


    環顧四周,她看到有的女生正踮起腳尖查看情況。雖然與那個瘋子保持了一段距離,但比起恐懼,更多的人臉上掛著的表情還是驚訝,甚至是興奮。


    她明白這是為什麽。因為人多勢眾,就會給人心理上的安全感。對方雖然拿著刀,但畢竟也是個女人,剛才還跳下來把自己搞殘疾了,危險係數降低了不少。


    再加上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報警,在qq群裏通知宿管、老師,和班裏的同學。


    學校保衛處,教師,自告奮勇過來要幫忙的男生們……一個瘋子而已,馬上就會被製服,起不了風浪。


    但宋雨棠的想法卻不太一樣。她很清楚,那個瘋子身上被某種邪惡的超自然力量附體,一定有非同尋常的目的。


    顧不上行李,宋雨棠打算找別的出口。


    她先是跑到了一樓的盥洗室,看到好幾個女生正在這兒洗頭,她們顯然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見到宋雨棠進來,好奇地詢問道:


    “喂,同學,你聽到聲音了嗎?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有個瘋子正在拿刀堵門,大家小心點。”


    女生們麵麵相覷,還想繼續問,但宋雨棠這會兒沒心思理睬她們,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那扇通往外界的窗戶上,可是……


    “喂,你、你在幹什麽?”


    她出聲質問,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發抖。


    一個短發女生,正以古怪的姿勢蹲在洗手台上,將那扇狹窄的窗戶用力合上,“哢噠”一下反鎖住。


    聽見宋雨棠的質問,那個女生笑嗬嗬地轉過頭來。


    “我在關窗戶……”


    盥洗室裏的女生們發出驚恐的尖叫,宋雨棠則屏住了唿吸。


    前者是因為看到她手裏拿著一柄染血的手工鋸;而後者則是因為瞧見了她的半張麵龐,正在升起漆黑的煙氣,散發著陰潮的惡臭……


    與堵門的那個瘋子如出一轍的狀態。


    寒意湧上心頭。


    宋雨棠意識到,這是最壞的情況——


    在這棟宿舍樓裏,被邪惡力量附身的女生不止一個!


    “你們問我關窗戶做什麽?”


    那個女生拎著鋸子,從洗手台上跳下來,自問自答的同時,她歪著腦袋,嘴角綻放出詭異又瘋狂的弧度。


    “——當然是為了防止你們這群小可愛逃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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