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挨了一子彈的岑冬生完全沒有倒下的跡象,領頭男人身後的村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獵槍。


    “砰!”


    “砰砰砰!”


    子彈像暴風雨般射出。


    身為鬼魂,他們手中拿著的當然不是現實中的獵槍,而是由陰炁構築起的槍械,但並不意味著沒有威力。


    其中有好幾枚子彈劃過岑冬生身邊落到了附近的石頭上,在表麵留下白色的凹痕,無數碎屑飛濺,觸發了一連串小型爆炸。


    “?!”


    躲在不遠處樹木背後的宋雨棠瞳孔收縮,看著被打碎後散落各地的石頭,再看了看那個站在升騰的硝煙中屹立不倒的男人,一臉不敢置信。


    單論物理破壞力,鬼魂們手中的槍明顯比老舊獵槍更強,普通的野獸足以一擊斃命。


    但麵對槍林彈雨,那個男人卻避也不避,任憑大量子彈擊中在身上,衣服碎屑飄散,血液飛濺,留下一道道淺淺傷痕。


    岑冬生頂著飛濺的子彈,大踏步向前,他的肌肉因真炁灌注而鼓脹,流轉著青色光芒,仿佛由鋼鐵澆築而成。


    “砰!”


    他毫不猶豫地一拳砸在頭戴軟帽的男人臉上,鬼魂的麵龐霎那間像橡皮泥似地凹陷變形。


    拿著領頭男人當做肉盾,岑冬生勢不可當地衝入鬼魂群中。


    “砰!”


    岑冬生五指並攏,以手作刀,連揮數下,將後方幾個村民手中的獵槍劈成兩段,同時另一隻手仍牢牢捏著領頭男人的脖子,往地上狠狠摜去,再一腳踩上,痛打落水狗。


    他一眼辨認出來,這些村民鬼魂的等級有區別,隻有領頭那個是厲鬼。想要用“虎魄”將其轉化為倀鬼,以他目前的等級還有點勉強,換句話說……


    他不需要這家夥。


    既然是不需要的鬼魂,就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摧毀!


    真炁洶湧如烈火,眨眼間撕裂了厲鬼的胸膛,其身軀好似烈陽融雪,逐漸開始消解。


    厲鬼慘叫著想要脫身,往後急退,隻是半邊身體已經留下一道無法複原的巨大創口。


    “想逃?”


    虎魄異能釋放,明黃色的威嚴瞳孔中,倒映著那幾個像被定了身僵在原地不動的鬼怪。


    被重創的厲鬼是最先迴過神來的,迎接它的是無唿吸的鐵拳連打。


    雖然隻過去了數秒鍾的功夫,但對於一場敵我雙方的反應速度早已超越人類界限的戰鬥而言,這幾秒已是漫長的天人之隔。


    在猛烈的拳頭與其上裹挾的真炁摧毀之下,厲鬼失去了原本形態,軀殼萎縮,變得矮小、扭曲,徹底失去了威脅。


    “……不賴。”


    岑冬生對虎魄的效果還算滿意,不止是戰鬥外的信息獲取,戰鬥中打亂節奏與精神衝擊,同樣有著奇效。


    相比起最開始在小康樓的戰鬥,與一頭厲鬼都要纏鬥許久,現在的他卻能在短時間內摧毀這一等級鬼怪的外殼。


    深入掌握兩項異能之後,他的力量相比起尋常乙等已有壓倒性的優勢,隻有甲等級的“屋主”才有可能逼迫他使出全力。


    順勢將這隻厲鬼的腦袋摘了下來,他望向剩下幾個往後倒退、準備逃跑的孤魂,異能再次發動。


    ……


    沒有意外,這幾個村民很快被轉化成了他的倀鬼。


    維持這種關係需要消耗真炁,所以他就不浪費時間了,直接開口詢問:


    “村子在哪兒?”


    孤魂們麵色僵硬地抬起手,不約而同地指向同一個方向。


    “核心鬼怪……我是說,這片森林裏最兇的那頭鬼,是不是就在村子裏?”


    孤魂們先是點頭,再是搖頭。


    “不在村子裏,但在村子附近?”


    孤魂們紛紛點頭,開始用手比劃起來。


    它們雖然能發出人的聲音,但其實靈智喪失了大半的鬼魂很難保留下與人類正常交流的語言能力,往往隻能重複幾句話:


    “不行啊……”


    “不行……”


    “被吃掉……”


    “會被山神吃掉……”


    雖然詞不達意,但在反複比劃之後,岑冬生還是理解了這群鬼的意思。


    “石溝村旁邊的山穀嗎。”


    岑冬生若有所思。


    這幾十年過去,石溝村的名字沒變,估計就算位置有變遷,也不會相差太遠;另外,根據現狀可以合理推測,那頭隱藏在山中的魔尚在蟄伏,並未對當地人動手。


    “山魈目前的所在地,很可能是鬼屋內的村莊,而非現實中的。”他想。


    “你們剛才提到了山神,對吧?”岑冬生沒有遺漏這個細節,“‘被山神吃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聽聞“山神”的名字,這群靈智不全的鬼魂們都露出了混雜著怨毒、仇恨與畏懼的表情。


    那不是針對他的,而是對那個將他們殺害的“怪物”——


    意識到這一點後,岑冬生明白,這群村民就是他所要尋找到的那頭“魔”的受害者。


    怪不得會組團狩,捕殺山神的猴子猴孫。如果不是它們同樣無法控製住對活人血肉的渴望,真能算是救了宋雨棠一命。


    “我說你們,想讓我殺了那個‘山神’嗎?”


    岑冬生咧開嘴角,露出微笑。


    “上山打獵,結果卻被吃了,著實可憐。但我能替你們報仇雪恨,也隻有我能做得到。”


    麵對倀鬼們混濁的眼睛,他問道。


    “說說看吧,那頭怪物,究竟什麽來頭?”


    ……


    在那之後,好不容易理解了主人意圖的倀鬼們踴躍發言。


    可惜他們生前都是普通人,並沒有真正遇見過超自然存在,隻知道自己上山打猴,中途卻被怪物殺了,很難給出更具體的細節。


    直到對方出現在自己麵前,像拍蒼蠅那般把他們一個個輕鬆幹掉,再放進嘴巴裏大口生吞,這群人死到臨頭的時候,才想起以前村子裏的老人口口相傳的故事:


    說是這座石樓山上住著山神,生活在這片地區的人們,祖祖輩輩都要給它獻上活祭,才能保證村子不被摧毀……


    和岑冬生一樣,他們所了解的內容,依然是被歲月風沙掩埋了大半的破碎傳聞。


    從鬼魂們口中,他能掌握到的主要就是外型,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猿猴,那些白毛猴子,就是受它影響誕生的子代。


    “猿猴嗎……果然是傳說中的‘山魈’。”


    此外,還有“力大無窮”、“槍打在皮毛上毫無作用”之類的細節,算是意料之中。


    得到核心鬼怪的下落後,男人不再猶豫,下一步就是直接前往村莊,和山魈戰個痛快。


    當然,在此之前還要將無辜的人送出去。


    他目光炯炯地盯著這群孤魂。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知道該怎麽從這地方離開嗎?”


    *


    問出所有情報以後,岑冬生一個又一個把這群孤魂的腦袋扭斷,用真炁將它們煉化。


    虎魄隻能轉化比自身低一個等級的鬼怪。孤魂在他與“魔”對決的決鬥場派不上用場,帶著它們隻是在浪費真炁。


    他的行為看似無情,但倀鬼們並未展現出掙紮,似乎知道他要去殺那頭山神之後,就接受了消亡的結局。


    他這樣做,算是超度了。


    畢竟這世上不存在人們想象中能懲惡揚善的冥界,也沒有讓人在死後念念經燒燒香,就能讓靈魂去往另一個沒有痛苦的純淨彼岸的方便法門。


    曾經活生生的人類,如今轉化成徘徊在這個世界上的遊魂,被生前的執念與對活人血肉的渴求所折磨,結束這一痛苦漫長的過程,的確算是“超度”了。


    “可以出來了。”


    岑冬生朝著樹後麵的女孩喊話。


    宋雨棠慢慢走了出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他。


    “您,您身上沒事嗎……”


    她親眼見到岑冬生被亂槍打中,那子彈的威力也是她親眼所見,但如今岑冬生的身上完全看不到痕跡,隻有衣服破了洞。


    本來還有一些傷口,幾分鍾過去後,連血痕都消失了,說明他具備短時間內的超強複原能力。


    這個和自己一個年紀的男人,正在用肌肉和腕力驅鬼——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可能真的不敢相信。


    “當然沒事。”


    岑冬生朝她招了招手。


    “來吧,我送你出去。”


    ……


    接下來的路再無波折。


    依照村民們的指引,兩人果然發現了一條下山的小路。


    岑冬生循著自身靈覺,找到了鬼屋空間內的薄弱之處。


    “好了,就是前麵。你穿過這片霧氣就能迴到原來的地方。”


    宋雨棠看著麵前朦朧的山路,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好像變得輕了點,有清新的風在麵前不遠處流動。


    她一點兒都不懷疑岑冬生的說法,所以她也很清楚,接下來就是該分別的時候了。


    “……岑同學,你接下來不準備和我一起離開,對嗎?”


    “對。”男人迴答得很幹脆,“我要打倒這片森林裏的‘魔’,否則,這處靈異空間是不會消失的。”


    “這樣啊……”宋雨棠的心中,免不了浮現幾分對救命恩人的擔憂,“會有危險嗎?”


    “敵人會比我強一點。”岑冬生笑了起來,“不過還在我的應付範圍內。最後贏的人一定是我。”


    明明“比我強”,卻確信“贏的人一定是自己”嗎……


    宋雨棠有些無法理解,但當她看到青年臉上的微笑時,卻覺得自己好像也被這份沒來由的信心所感染。


    “祝岑同學馬到成功。我想專門找機會向你道謝,請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岑冬生朝她點了點頭,就準備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宋雨棠還是忍不住又叫住了他。


    “對了,那個……能否請你留一個聯係方式?我們以後再……”


    “有這個必要?”


    他轉過頭來,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呃,沒,沒有嗎……”


    對方的迴應聽上去有些冷淡和疏離,宋雨棠一下子感到了畏縮。


    這還是她首次主動去要一個男生的聯係方式,平常都是反過來被他人詢問,沒想到這頭一迴嚐試,就折戟沉沙了。


    平常無論在男生還是女生群體裏,她都很受歡迎,本人又一直對談戀愛之類的不感興趣,所以在這方麵難免缺乏經驗,一被人拒絕,她隻覺得害臊,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當然,她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也不會覺得難過或是生氣,畢竟,對麵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說起來……


    她之前留意過他,是因為他的兩位女伴,都長得很漂亮,讓人印象深刻——


    “我們不是同校的嗎?”


    這時,她又聽到岑冬生說道。


    “等暑假結束,迴了學校,我們想見就能見到。”


    ……也是啊!


    宋雨棠暗自鬆了口氣,原來對方是這個意思。


    “那,我們暑假後再見吧!”


    她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容,舉起手朝著他用力晃了兩下。


    “嗯,再見。”


    岑冬生也對她點了點頭。


    兩人各自邁步,分道揚鑣。


    *


    與岑冬生分別後,宋雨棠在霧氣中走了大約五分鍾的路,突然覺得前方的視野變得清晰起來,連天上的星空都變得明亮——


    猛一迴神,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森林通往山頂的入口。


    蟬鳴不絕於耳,灑落肩頭的月光溫柔皎潔,枝頭樹葉正在夜風中“沙沙”搖擺……一切都是如此鮮活和自然,明明看起來是同一片森林,氛圍卻大相徑庭。


    “終於迴來了。”


    女孩長舒一口氣,意識到自己已再迴人間。


    這時,還沒等她收攏心思,突然瞧見不遠處站著一個十分眼熟的人影。


    “寧潔!你怎麽會在這兒?”


    宋雨棠既覺得驚訝,又有種驚喜感。


    寧潔是她的大學宿舍舍友,算是關係最要好的幾個閨蜜之一,也和她一樣喜歡爬山和露營,酷愛冒險。


    不過,和她稍有不同的是,宋雨棠喜歡獨自一人旅行,而寧潔則總是和別人一起出門,她現在是天海大學登山社的成員。


    兩人並不經常一起出門,這迴也是。


    “我擔心你啊,所以來找你了。”


    遠處寧潔的臉部輪廓有些模糊,她背著雙肩包,朝這邊走過來。


    “幸好你沒事。”


    “嗯,我是沒事……”


    雖然對於寧潔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她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但這會兒她更想做的,是找人傾訴剛剛發生的一切——


    正當宋雨棠主動迎向好友時,就在這個瞬間,異變突起。


    寧潔的腳步突然僵住了。


    一道淺淺的痕跡,自她脖頸浮現。


    下一秒,寧潔的腦袋飛上了空中,身體則不由自主地朝前撲倒。


    在宋雨棠變得驚恐的目光注視下,從好友的屍體背後走出來的,是一個年紀約莫十六歲,氣質柔弱清純的美貌少女。


    此刻的她麵無表情,一雙在夜色中微微發亮的點漆星眸,正直勾勾地盯著女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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