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幫助冬生哥……你卻要阻止我?”


    伊清顏有點生氣了,證據就是她那雙纖細的眉毛已經擰緊,薄薄的嘴唇抿起,漆黑清亮的墨色瞳孔裏,有鮮明的怒氣正在滲透出來。


    “沒錯。”


    安知真對小姑娘展現的怒氣並不在意,她笑著說道。


    “如果你真的是為了你的哥哥好,總得順著他的心意來吧?他的意思是想靠自己的力量獨立解決這起事件,我想這點你看得出來。”


    “如果我不幫哥哥打敗那個鬼怪,我又是為了什麽才來這裏的?”


    “嗯……為了出來玩?和他一起出來踏青、野營,不是本身就很有趣嗎?”


    這個人的話之所以令人無法反駁,是因為她將自己的真實意圖隱藏在了他人的話語中。


    伊清顏垂下眼簾,盯著她正抓住自己腕部的手。


    “……放開。”


    “好。”


    安知真爽快地鬆開手。接著,她朝著少女發出邀請:


    “來,讓我們坐下休息會兒吧,我準備開始做菜了,要是他迴來的及時,說不定還能吃上一口熱氣騰騰的。”


    說著,她開始在篝火上架起鍋爐,拿出準備好的原料,樣子看起來興致勃勃。


    這個女人,好像真的不在意冬生哥即將在不遠處的森林裏與鬼怪爆發戰鬥,反而真的心安理得地開始準備起晚飯了。


    ……太奇怪了。


    安小姐遇到冬生哥的比自己更早,難道他們之前就是這種相處方式嗎?


    在哥哥戰鬥的時候,隻在別處看著?明明擁有著能改變和阻止一切的力量?就算哥哥有可能在戰鬥中受傷?


    伊清顏無法理解,這隻會讓她懷疑自己的力量究竟有何意義。


    她當然不認為岑冬生會死,連《無間地獄》都不能一次性殺死他,區區鬼怪自然不在話下。


    但是,哪怕最後勝利的是哥哥,他在這個過程中還是會受傷,還是會疼痛。


    伊清顏想起了數日前與岑冬生的初遇,在她尚未下定決心解開枷鎖的時候,冬生哥與那頭藤妖大戰,為了她不惜被吞入腹中,渾身的皮肉被酸液燒灼,全身的骨骼被纏繞得“劈啪”作響,疼到說不出話,卻還是為了保護她,把她緊緊地護在懷裏。


    如果不是因為發生過這種殘酷的事,伊清顏也不會那麽快就下定決心了。


    所以,她不可能不在意,更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的飯量怎麽樣?算了,畢竟是還在長身體的時候,稍微放多一些。”


    安知真一邊燒水淘米,一邊絮絮叨叨。


    “不過呢,我平常做菜的機會很有限,雖然都是按照菜譜上的方法,也難免有生疏的地方……總之,肯定是不如你冬生哥的手藝,還請諒解。”


    她居然還嚐過冬生哥親手做的飯……


    伊清顏歎了口氣,轉過身去。


    “不必了。”


    她說。


    “嗯?”


    “我有自己的做法。”


    不打算再理睬這個女人,伊清顏邁開步伐,朝著森林的方向走去。


    “請停一下。”


    伊清顏並未聽話。


    “請不要打擾冬生的戰鬥。”


    她的腳步片刻不停。


    “聽聽我的話吧。”


    我才不聽,她想。


    “唉……”


    然後,伊清顏聽見了一聲自耳畔響起的歎息聲。


    就在這個瞬間,眼前的視野突然抖動了一下。


    就像是受到了強烈的信息幹擾,或是被劇烈搖晃的電視機屏幕——


    伊清顏捂住了隱隱作痛的額頭,她難以置信地,慢慢轉過身來。


    一片模糊的視野中,那個女人臉上依舊是一副美麗到讓人討厭的笑容。


    “——你……竟然對我使用能力?”


    *


    與此同時。


    石樓山森林的“鬼屋區域”內。


    等到關鍵時刻才出手的岑冬生,默默打量著麵色蒼白,驚魂甫定的宋雨棠。


    看起來不像是演技。


    “確認一下,身上有沒有受外傷。”


    岑冬生說。


    “沒、沒有……”


    對方有些慌張地搖了搖頭,望向他的眼神中既有好奇,又有不可思議。


    岑冬生點點頭。


    “那就好。”


    他踏步向前。


    眼前還剩下幾隻活著的猿猴,這些牲畜比鬼怪更機靈,見到自己的同類不是支離破碎就是腦漿塗地,這會兒已經停止動作,又跳迴了樹上或崖壁上,眼瞅著情況不對勁就會隨時逃跑。


    它們那雙赤紅色的邪惡瞳孔死死盯著男人,警惕中透著狂躁。


    岑冬生沒有放過它們的打算。


    他以驚人的速度踏地、朝前衝刺,一拳砸爛了離他最近的一隻猿猴的腦袋,隨後動作毫不停歇地將其屍體舉起,用扔壘球的姿勢狠狠砸向遠方停在車輛頂上的兩隻,將它們像保齡球般一齊砸飛。


    果不其然,剩下幾隻猿猴見狀不妙,立刻倉皇逃竄,但當它們才剛逃出半路,便像中了石化一般滯留在原地,如同一尊尊栩栩若生的雕塑。


    岑冬生的雙目已轉為黃澄澄的虎瞳,猿猴們在這一刻仿佛在內心深處聽見了林中山君的仰天長嘯,一時間全都被震懾地呆在原地,


    趁著這段時間,岑冬生衝上前去,一個個敲爆腦袋或扭斷脖子。


    隨手像丟垃圾般把猴子們的屍體扔到一旁,他轉身迴到了宋雨棠身邊。


    ……


    之所以要等到最後一刻,他的用意無非是想看看這個女人能不能覺醒命禁。


    他迴憶起來了,宋雨棠的招牌咒禁是《天雷無妄》,同時兼具人仙係·強化肉體的效果,以及地仙係·操縱雷電的超自然力量,是相當強力和全麵的能力。


    能天生覺醒甲等命禁的咒禁師,可以說是擁有著僅次於特等咒禁師的天賦。


    命禁與尋常咒禁的不同之處之前已經提到過,前者不需要煉化陰炁,一點點修煉“破格”,按部就班地覺醒三重異能,而是隻需要時間與反複練習,就能完整掌握。


    所以就算是剛覺醒的她,都有機會在鬼屋區域中自保。


    不過嘛,現在看來……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這位大哥,請問您是……?”


    “岑冬生。用不著叫大哥,我和你歲數差不多。”


    “好,好的,我姓宋,叫宋雨棠……”


    宋雨棠看著一地的猿猴屍體,那份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男人剛才那迅猛如閃電的動作,以她的動態視力幾乎隻能看到殘影閃動,很明顯不是正常人類能做到的。


    但先是遇到了奇怪的會傷人的猿猴,想逃出去卻發現整片森林變成了一整座迷宮,接著又是死後還能爬起來的鬼魂……


    會在這種時候冒出來救了自己的人,自然非同尋常。


    她心中已經有了種種猜測,問道:


    “那個,岑先生,我能請教一下嗎?這些猴子到底是什麽情況……?”


    岑冬生瞥了她一眼。


    女孩的表情中有些許緊張,但整體來看還是挺冷靜的,沒有被嚇傻,這說明她素質不錯。


    稍微解釋一下吧。正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宋雨棠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噫……!”


    她腦袋後麵的馬尾辮跳動了一下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岑冬生低頭一看,那個剛剛被自己踩斷雙腿的女性怨靈,不知何時又一次抓住了宋雨棠的腳。


    還真執著啊。


    他一腳踩斷鬼魂手臂的同時,伸出手,一把將宋雨棠拽到自己身後。


    看著地上慘烈嚎叫著,像蟲子般蜿蜒扭動著身子的“女屍”,身後的女孩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這、這是……鬼嗎?”


    “嗯,是鬼。”


    岑冬生隨口迴答。他一把拽起了女鬼的衣領,將她舉到了自己麵前,一雙明黃色虎眼與鬼魂對視。


    下一刻,女鬼的身軀僵住了。


    “——告訴我,是誰殺了你?”


    他目前的真炁量發動“虎魄”,能將低上一個等級的孤魂轉化為受自身意誌操縱的倀鬼。


    女鬼聽話地張嘴,但她的喉嚨與語言一樣支離破碎,隻能含含糊糊地說話,根本聽不懂。


    “不行,這頭靈智磨損太過了。”


    岑冬生搖了搖頭。


    已經沒用的家夥,自然隻能煉化了。


    躲在他身後的宋雨棠,看著這個男人輕描淡寫地將女鬼的脖子扼斷,隨後狠狠摔在地上,再舉起拳頭朝著女鬼腦袋上砸去。


    一拳,兩拳、三拳……他的拳速快如雨點,女鬼的麵部在這疾風驟雨的猛擊中迅速垮塌變形,連帶著下方的地麵都產生了裂縫。


    女鬼的腦袋從凹陷到幹癟,再到整個腦袋都被打得魂飛魄散,最後消散的趨勢擴張到全身,化為一縷漆黑的煙氣消失不見。


    雖然聽上去經曆了一番過程,但因為男人的動作過於迅猛,其實幾秒鍾內就結束了。


    就在剛才,宋雨棠其實就有過猜測,覺得這位青年很可能是專門驅鬼捉妖的,而且本領高強,否則怎麽會這麽巧突然出現。


    對方本事和她想的一樣,的確很厲害,也很有效,隻是場麵看起來……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我的能力隻適合這麽驅鬼。”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岑冬生淡淡迴答。


    “是、是嗎……”


    宋雨棠努力嚐試著露出笑容,來表示理解對方。


    “走吧。”


    岑冬生並未在意,他朝前走去,向身後的她招了招手。


    “跟我來吧。”


    “欸?”驚訝歸驚訝,宋雨棠還是努力跟上了男人的腳步。


    “你想盡快離開這片森林,對吧?”


    岑冬生邊走邊說,他不曾迴頭。


    “我帶你出去。”


    他打算盡量用簡明扼要的言語交流。既然宋雨棠尚未覺醒命禁,有些話自然也沒必要多費口舌。


    不過,出於對一位熟悉的未來大名人的尊敬,岑冬生不介意做個順手人情,在與核心鬼怪對決前,把對方送出這片地區。


    “……謝謝……”


    女孩看著他的背影,將手放在胸口上,小聲鬆了口氣。


    真是個幹脆利落的人啊……


    能想象得到,他一定經曆了很多,對眼下這種危機四伏的處境也習以為常了。


    雖然救了自己,卻沒有表現得太熱情,有些不冷不熱。


    不過,就是這種略顯冷淡的表現,反而讓宋雨棠稍微安下了心,她感覺對方不像是壞人。


    *


    宋雨棠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救命恩人,在森林中跋涉。


    她和他說明了“明明覺得這片森林沒有那麽大,離出口和山頂營地也很近,結果花了好長時間都走不出去”的詭異狀況,而對方的迴答也很直接:


    他們現在已經不在現實世界,而是陷入了一處名為“鬼屋”的靈異空間。


    想要出去,依靠現實的空間定位和方向感是無用的,包括她身上的電子通訊設備,以及諸如指南針之類的工具,全都無效;就和宋雨棠自己猜測得那樣,她正身處一個詭異的迷宮之中。


    當然,這並不代表陷入“鬼屋”內的人就真的一輩子出不去了,此處還是存在著與現實世界聯通的出入口,隻是普通人依靠自身能力很難發現。


    具體的原理她聽不太明白,對方隻說是他察覺到的“陰炁流動”的薄弱之處,就是入口。


    “咒禁師……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呢。”


    宋雨棠心想。


    聽他的說法,這是個描述範圍很寬泛的詞語,她所知道的古往今來那些道士和尚方士巫婆,如果不是騙子,而是真正具有超自然能力的特異人士,都可以歸納入這個詞語內。


    在暫時安全無虞的情境下,宋雨棠之前那些個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與緊張,全都轉化成了強烈的好奇心,她在保證不引起對方反感的前提下,努力打聽著與超自然有關的知識。。


    在這個過程中,她還得知,對方的年紀居然真的和自己同歲,還是大學生。


    “沒想到和我一個歲數……您真厲害。對了,岑……岑先生,您現在在哪兒上學?是在天海市嗎?”


    “嗯,我在天海大學念書。”


    “咦?!天海大學?那我們還是校友……同屆的同學啊!”


    女孩很吃驚的樣子。


    “是嗎。”


    岑冬生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態度。


    ……他其實還是有些吃驚的,因為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也就是說,她和自己一樣,是“陰兵過境”那個時候被迫離開學校,後來才去了大京市嗎?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此之前就覺醒了。


    沒想到自己還有個那麽出名的校友。


    他正一邊思考一邊往前走著呢,背後突然傳來“噗咚”一聲。


    岑冬生扭頭一看,發現是宋雨棠突然身體癱軟地倒了下去。


    他扶著她坐到附近的大樹邊上,隻見女孩眉頭緊鎖,雙目緊閉,卻能感覺得到眼皮底下眼球的快速眨動。


    這種狀態是……


    “通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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