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線人終於得到情報了。”


    安知真將打印好的材料放在桌上,她還專門準備了三份,一人一份可供閱讀。


    “終於……”


    拿起這份材料的時候,岑冬生心生感慨。


    能否捕獵下一頭“魔”,關係到他體內特等咒禁的完整性,可謂重中之重。


    在這個時代,快人一步就是快人無數步。


    這事兒就算有重生者的記憶都沒法幫上忙,因為他可記不得這年頭哪裏有“魔”出入。


    那些會影響時代與世界局勢的重大事件他能記住,那些他親自經曆過的靈異事件他能記住,但剩下的大部分案例,除非是專門記錄檔案的研究員,否則壓根不會了解。


    現在的他,隻能依靠知真姐的關係網。


    “是誰找到的?”


    “我之前有說過,我專門成立了一個團隊,用來搜集和整理這方麵的材料,包括政府的人,新聞社的人,咒禁師,民間偵探,和網絡媒體人。”


    雖然知真姐迴答的時候語氣輕描淡寫,但要聚集起這一幫五湖四海各行各業的人來,顯然不是一件容易事。


    盡管《天魁權首》在收攏勢力方麵堪稱無往而不利,但安知真盤子鋪得很大,光是岑冬生知道的,就有好幾個項目處於在並行狀態。


    包括好幾家實驗室,以及官方與民間的合作機構——被稱為“超自然應對工作委員會”的組織,亦在緊鑼密鼓地建立之中。


    順便一提,這個組織便是後來“中華禁師協會”的原型。


    在這種情況下,安知真還是將這件事的重要性放在了首要位置。


    “謝謝你能上心。”


    “和我客氣什麽。”知真姐笑了起來,“何況不止是你,我對這個新發現也很期待。”


    這是實話。能看得出來,此刻高興的不止是他,安知真一樣心情愉快。


    主要是這件事滿足了未來哲人王的求知欲。


    如果不是岑冬生的提醒,她或許要浪費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對鬼怪的分類有所掌握;到那個時候,某些在她眼中有著寶貴研究價值的“材料”,可能已經不複存在了。


    在三人之中,唯一全然不知情,顯得有些局外人的,就隻剩下伊清顏了。


    “……‘魔’是什麽?”


    少女拿起材料翻看了幾頁,眼中有一絲困惑閃過。


    岑冬生替她解釋起來。


    “你知道,我之前也和你普及過,那些非人的超自然存在,分為‘鬼魂’和‘妖怪’兩種吧?”


    “嗯,所以才統稱為鬼怪。”


    伊清顏微微頷首。


    “其實拋開這二者,這世上還有一類數量更稀缺的超自然存在,很難說是鬼魂還是妖怪,它們是這二者其一,有可能是兼具二者,甚至有可能是在傳聞流變中自然而然、憑空形成的。”


    “‘魔’之中的大部分還往往有民間崇拜和原始信仰,放在古代就屬於淫祀之神一類。”


    “此外,還有那些咒禁失控的咒禁師,他們的這種狀態被稱為‘入魔’,會變的不人不鬼,最後也屬於‘魔’的一種。”


    伊清顏歪著腦袋思忖片刻後,說道。


    “鬼魂是人死後變成的,妖怪是動植物成精,而魔就是剩下那些不好分類的怪物,對吧?”


    “可以這麽理解。”


    岑冬生說。


    也正因為“魔”的種類相對稀有,它們的實能力相比起其它同類似乎更強勁,也更詭異;並且,其背後隱藏的東西也會更特別。


    當然,對他而言,隻是為了補全咒禁的一環。


    “先來看看資料吧。”


    *


    就在天海市的郊區,有一座被稱為石樓山的地方,早些年是爬山愛好者們的聖地,每到春秋時節,就會有市民們蜂擁來此。


    聽說當地政府想借助這個機會發展一下旅遊經濟,修建步行道和景區,結果不知為何受到了當地村民們的強烈排斥,便不了了之。


    後來,石樓山發生了好幾起怪事,時而就有遊客和爬山者失蹤的消息。


    聽說最嚴重的一次,有一整支爬山隊伍,男女包括五人,全都人間蒸發。救援隊搜查了三天三夜都未能發現他們的下落。


    有的說是他們不慎跌落懸崖,有的說是被山上的野獸吃了。


    從此之後,石樓山上開始有了種種靈異傳聞,爬山的人夜晚在山上搭帳篷留宿,結果聽到了巨大的聲音,他出去一看,發現一頭在林中蹣跚前進的身影,龐大如山怪,他躲在帳篷裏大氣都不敢出,等天一亮趕忙跑下了山;


    也有人在獨自爬山過程中遇到不認識的陌生人,與他一起同行,中途卻被對方誤導到了別的地方,差點迷路,而那個人則無緣無故地突然消失。幸好救援隊來得及時,否則就要餓死在荒郊野嶺裏……


    漸漸的,在這樣的消息傳播開來後,爬山愛好者們來得少了,倒是有靈異愛好者時常會過來采風。


    “隻看這些記錄,和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情,和‘魔’未必能扯上關係……”


    岑冬生心想。


    但他知道,知真姐不會無的放矢。


    放在最上麵的材料,記錄了最近幾年發生在石樓山上的變故,隻是個引子。


    下麵的,則是對石樓山的過去,及其附近村莊聚落曆史的一段描述。


    “石樓山上的村莊,過去叫作石溝村……當地村民們,崇拜著山神……過去有過祭祀的傳統,後來慢慢斷絕了。”


    隻有這麽一小段粗略的描述。至於這個“山神”為何,資料上並沒有詳細說明。


    之後是一起發生在1970年的野獸傷人事件,當地猴災盛行,時常有村民被抓傷撓傷,莊稼受害。本地的石溝村生產大隊組織起了一支殺猴小隊,人人帶著獵槍上山,結果這些村民全都失蹤了。直到八十年代的“社改鄉”後,再有人上山,才在林子深處發現了疑似是這些人的白骨,遺骸受破壞嚴重,幾乎無法拚湊起一具完整的屍骸。


    除此以外,岑冬生還看到了一段記錄,是古文上的記載,不知道是虛構的還是傳聞記錄,名為《山魈》。


    所謂的“山魈”,是中國神話傳說中是山裏的獨腳鬼怪,乃是山中的怪物一種,《抱樸子·登涉》裏說山精形如小兒,獨足向後,夜喜犯人,名曰“魈”。


    隨著各種傳聞的揉雜,山魈在民間傳說中的形象,漸漸演變成了身長體黑,力大無窮的怪物,它可以跑的比豹子還快,可徒手撕裂虎豹,乃是山中霸王,且壽命非常長。


    “其曾祖肄業於南山柳溝寺……乃拂榻陳臥具,扃扉就枕……萬籟俱寂,忽聞風聲隆隆,山門豁然作響……一大鬼鞠躬塞入,突立榻前……張巨口如盆……遽拔而斫之,中腹,作石缶聲……啟扉檢照,見有爪痕如箕,五指著處皆穿……”


    岑冬生細讀一遍,大概看懂究竟在講什麽了。這篇古文某人的曾祖曾經在山中寺院裏呆過一段時間,某天夜裏突然聽到山中風聲大作,隨後有一頭體型龐大的鬼怪闖入屋子裏,這人用佩刀砍中,對方卻毫發無傷,直到其他人趕到才僥幸活了下來。


    “這個山魈……難道就是村民們崇拜的山神?”


    伊清顏一邊翻閱資料,一邊試著自己思考,提出問題。


    “這就很難說了,古人的記載不知是真是假。”


    岑冬生說。


    “但我認為可能是真的,既然傳說中山魈的壽命極長,又有刀槍不入的身體,在荒山野嶺的村莊裏稱王稱霸,被人們當做神來崇拜……並不稀奇。”


    “也不一定是壽命極長,也有可能是族群延續,但數量稀少,所以讓人誤以為是同一頭山魈活到了最後,”安知真補充推測道。


    她望向岑冬生。


    “我們先假定這世上真的有山魈這種妖怪,那麽,它會轉變成‘魔’嗎?”


    “有可能。要是有人類崇拜它,給它祭祀,吃了血食,吸了香火的妖怪,真的有可能成為‘魔’。”


    “有意思……”


    安知真笑了起來。


    “話說迴來,冬生你還真了解呢。”


    “嗯,我爺爺書上寫的。”


    “爺爺?”伊清顏的語氣中透著好奇,插入到二人的對話之中,“是哥哥的親人嗎?”


    “……不,隻是以前在附近認識的一個老頭子,對咒禁和鬼怪的事情有所了解。”


    接下來,三個人根據手上的資料,推測著石樓山上可能發生的情況,你一言我一語,說起正事來大家都挺認真,氣氛還不錯。


    雖說不論山上的魔頭成色幾何,在她們倆麵前都微不足道,但在這個時代,無論哲人王還是平等王,她們都是剛剛成為咒禁師,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即使擁有近乎無敵的力量,也依然充滿探索欲。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岑冬生深吸一口氣,總結了他們得出的結論。


    “總之,看石樓山的情況,這個很可能成了‘魔’的山魈,最近幾年又開始活動了?”


    “是啊,而且已經有不止一人遭了毒手。”


    “行吧,反正就在城郊,距離很近,等個周末就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嗯?”


    岑冬生愣了一下。


    “知真姐不忙嗎?”


    “我早就說過吧,對我而言,你的事情是放在第一位的。”


    安知真朝他眨了眨眼。


    但之前才新中學那時候——


    岑冬生正想張口,突然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當時和現在,存在一個決定性的不同。那就是……


    “我也要一起去。”


    伊清顏在一旁主動舉手。


    沒錯,現在他的身邊又多了個清顏妹妹。


    而和個性成熟的、有著自己事業需要忙碌的知真姐不同的是,她幾乎一定以及肯定想要和自己一起行動,纏著他不願意放手。


    “……”


    見岑冬生沒有立刻迴答,伊清顏連忙補充道:


    “我不怕危險的,不管是妖怪還是魔頭,盡管使喚我好了。”


    不,他倒不是擔心這個問題……


    天下什麽魔能擋得住未來的哲人王和平等王聯手?


    過去不會有,未來也不會有。


    他隻是在模模糊糊間,察覺到了某個不得不麵對的問題。


    但至少對現在的岑冬生來說,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明白了。”男人很爽快地點了點頭,“我們一起。”


    “好耶!”


    伊清顏舉起手歡唿起來。


    一旁的安知真笑嗬嗬地說道。


    “難得三人一起出門,就當作是遲來的春遊踏青吧,得好好準備一番呢。”


    “……安小姐,我們是為了幫冬生哥的忙,去辦正事的。”


    “我知道。這不影響,反正最後還是要上山。”


    聽到“三人一起出門”這句話,小姑娘撇了撇嘴,興奮的表情變得稍淡了些,但她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


    數日後。


    清晨,岑冬生的家門前,一輛黑色越野車靜靜地停在路邊。


    經曆風吹雨打後的梧桐樹葉落了一地,車窗上映照出斑斕的陽光。


    晴空萬裏,空氣清爽;由於中間隔了一場雨,氣溫也不會太高,是最近一段時間裏適合出行的一日。


    岑冬生今天打算開的車,是知真姐之前送給他車鑰匙的那輛,今天正好用上了。


    伊清顏在鏡子麵前收拾完畢,整裝待發。


    現在的她已經學會了如何打扮自己,衣服盡量挑選顏色搭配,能襯托身材又不會太暴露,給人以青春和活力感的衣服;至於妝,她平常完全可以不化,隻是對皮膚的保養不能落下。


    她看著鏡中戴著貝雷帽的美少女,步伐蹁躚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欣賞了一下自己輕盈美妙的身姿後,略顯滿意地點了點頭。


    少女背上書包,拿起水杯,就像要參加學校組織的春遊的學生那般,哼著輕鬆的小調,推開房門。


    她見到兩位成年人已經在車邊等著自己。


    岑冬生拎著大包小包,站在駕駛座邊上,麵帶微笑地朝她招手;


    而陪在他身邊的,則是戴著寬簷遮陽帽,一身天藍色長裙,氣質高貴的黑長直發女性。


    在看到她的時候,原本輕鬆的步伐一下子放緩了;即使出門前還對自己的打扮充滿信心,但在看到安知真的時候,小姑娘的心底還是充滿了壓力。


    那優雅從容的氣質,曼妙豐腴的身材,就算再挑剔的眼光都尋不出毛病,簡直是完美的化身;比自己大了近十歲的成熟魅力,這是時間的差距,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企及的。


    “清顏?”


    “我來了!”


    聽到冬生哥的招唿,伊清顏很快又振作起來,朝著車的方向走去。


    這種事總是各有各的好,她想。


    年輕當然是優勢,青澀也未必不是美好,就看那個人……究竟會更喜歡哪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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