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一眾白袍人遠去的背影,黃石文靜靜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不知何時,龍嶴田也出現在了他身邊,此刻的龍哥正穿著一身碧綠色的公服,臉上的刀疤顯得更加駭人。


    見黃石文佇立在原地,龍嶴田忍不住問道:“既然他們都走了,那我們稟告大人一聲,把準備的酒席撤掉吧。”


    黃石文失笑道:“根本就沒什麽酒席,甚至連道歉都是假的,大人隻是剛剛出發去平虜伯府罷了。”


    “什麽?”龍嶴田驚道:“那你怎麽敢私自放人?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又是……”


    “都是假的。”


    “這……”


    黃石文的迴答過於迷惑,讓龍嶴田摸不著頭腦。


    “你的意思是,你剛才說的是為了安撫他們而編造的謊話?”


    聞言,黃石文微微一笑道:“不不不,不隻是剛才的話,從昨天石勒抓他們開始,這一切就都是假的。”


    龍嶴田聞言瞪大了雙眼,“那我等豈不是錯抓了好人?”


    “非也非也。”


    黃石文擺擺手,笑道:“石勒雖然年少,卻也並非是仗勢欺人的鼠輩,他帶著黃氏部眾去抓人,手上甚至還拿著火銃,要是沒有大人親自授意,兵部怎麽可能會批火銃給我們?”


    “其實,是大人親自命令石勒去帶人抓捕這些平虜伯府之人,並且途中不得傷到他們,最後要禮送他們迴去。”


    龍嶴田撓著頭發,滿臉的問號。


    專門囑咐黃石勒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去抓了,然後又放了,這是為什麽?


    龍嶴田認為,這次鎮魔衙門抓人的那個源頭,它是什麽,它是如如,對吧,所以這個詞叫如抓。


    他經常想如抓,這個詞有秘密。


    如抓,抓了嗎?如抓嘛。


    它真抓了嗎?如抓。


    到底抓沒抓?如抓。


    ……


    “喂,你想什麽呢?”


    黃石文伸手在龍嶴田眼前晃了晃,龍嶴田瞬間反應過來,尷尬一笑,道:“我想到了前兩天聽明王寺的大師講道。”


    黃石文歎息道:“唉,此事關乎大人的謀劃,萬不可走神啊。”


    “一定,你先說。”


    見龍嶴田迴過了神,黃石文接著解釋道:“其實說起來也簡單,就是走個流程,突襲抓人,然後大人登門道歉,最後放掉,就這麽演一場戲罷了。”


    “這平虜伯的集會有秘密啊,我們身為鎮魔衙門不能不查,但他們行事隱秘,我們直接去查多半落不得好,說不定還會給他們反向滲透進來。”


    龍嶴田疑惑道:“但如果我們明著不查,而是暗中調查呢,這樣他們不也發現不了嗎?”


    黃石文淡淡一笑,道:“即使我們暗中調查做得再隱秘,但集會這麽明目張膽的行徑,鎮魔衙門卻沒有絲毫反應,時間一長,即使是傻子都知道我們在暗中調查他們了。”


    “所以,怎麽暗中調查,卻又不引起他們的注意力,才是我們要考慮的重點。”


    “原來如此。”龍嶴田撓了撓頭,問道:“可我們直接抓人,不是已經把他們驚動了嗎?”


    “正是,我們直接抓人,確實驚動了他們。”黃石文解釋道:“可這正是我們的目的,隻要我們提前打草驚蛇,再將他們原模原樣地放迴去,就等於是告訴他們,我們查了,但沒查出來什麽問題。”


    “從此以後,我們明麵上稽查那些邪教組織,並以此為主要功績上報,暗中則隱秘調查平虜伯府的集會,這樣他們便隻會以為我們的重心在邪教上,從而對我們放鬆警惕。”


    “哦,我懂了!”龍嶴田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明知道一切都是大人的安排,卻還是用力真打了黃石勒,恐怕也是看中了他毛頭小子的形象。”


    “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黃石文有些失落道:“隻是可憐我那弟弟,上次偷書已經落下了壞名聲,現在我等居然還要用他的壞名聲做局,唉。”


    “隻怪我黃氏乃是罪臣之後,我們考不了科舉,當不了軍士,石勒偷了那些書也隻是做無用功,唉。”


    黃石文一直騙黃石勒,自己考不了科舉是沒有書,可他的才華能驚動一縣之長,難道能真的不會策論嗎?


    隻不過是他找的借口罷了。


    龍嶴田正想著,身後幾名輪值的獄卒趕著剛剛被提出來的幾名邪教徒迴牢房,那些邪教徒垂頭喪氣,還有一個偷偷抹著眼淚。


    一名邪教徒絕望道:“大人可是要帶我們去吃斷頭飯?”


    “嗬嗬。”


    這句話給氣頭上的獄卒整樂了,獄卒沒好氣道:“就你們還想吃斷頭飯,迴去蹲著吧。”


    “今天大人心情好,剛剛拿你們逗樂呢,迴去乖乖聽話,等刑期到了就放你們走啦!”


    “啊?”


    眾邪教徒一愣,隨後欣喜若狂起來,身上明明纏著鐐銬,卻相互擁抱在一起,仿佛多年未見的兄弟一般。


    還有一名邪教徒像傻子一樣坐在地上,憨笑道:“噫,我活了!”


    獄卒見狀,連忙伸手抬腳踢打起來,生怕給身邊的兩位上官留下壞印象。


    看著眼前的鬧劇,龍嶴田心中一凜,暗道黃石文謀劃的恐怖。


    見狀,黃石文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好了,我發現你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這些跟我沒關係,都是大人一手策劃的。如果不出意外,他還要在平虜伯那裏演一場戲。”


    親自置身於這樣宏大縝密的一場謀劃中,龍嶴田心中不由得一陣火熱,畢竟隻要黃戟立了大功,他身為下屬,地位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自己要是升官了,倘若母親還活著,她一定會很開心吧。


    正想著,黃石勒卻道:“別高興的太早了,據我推斷,此次謀劃雖然精密,卻也隻是降低了平虜伯的警惕心罷了,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大人一定還有後續的謀略,會是什麽呢?”


    “真是讓人期待啊。”


    黃石文嘴裏嘀咕著走開了,隻留下呆滯在原地的龍嶴田。


    所以,黃石勒要不要先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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