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殿的三人每個人多多少少都見過陸傾蝶的本事。


    蕭卿塵,親眼看見陸傾蝶趕走阿弟身上的妖狐。


    陸太後,亦是見到陸傾蝶那奇跡般的起死迴生之術。


    陸廷玉更不用說,他本就是「入夢」的受害者,又豈會不知?


    看著大家麵色平靜如水,蕭涼關接著迴憶道:


    “那日之後,我便時常夢見她。”


    “雖然夢的場景一直在變化,內容完全沒有變化。”


    “我不是在河邊從輪椅上摔下,就是在亭子邊兒上摔下。”


    “她在夢中也隻會一次又一次的問道,為何不起?”


    而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夢中站了起來。


    “這個情況持續了多久?”陸廷玉沉聲問,他們二人的夢境感覺還是不大一樣。


    他的每個夢境都似真實,卻不會對現實造成任何影響,亦不會重複同一個夢境。


    “大約一年的時間,我整日沉淪在夢境中,我漸漸難以分清現實與夢境……”


    “我的內心是崩潰的。”


    “難怪……”蕭卿塵迴憶道。


    “怎麽?”


    “難怪有一年,父親異常嗜睡,總是在休息,一天比一天長,而且醒來之後的脾氣又異常的暴躁,好似看我很不順眼。”


    蕭卿塵藏於兒時的委屈今日終於得到了解脫。


    原來父親不是刻意對他發脾氣,而是忘了夢境與現實,夢中的他總是對他摔倒視而不見,天天如此,父親自然心生怨氣。


    蕭涼關不覺有些臉紅,打著哈哈:


    “直到有一天,同樣的夢境出現在了榻上。”


    “一年了,府上每個角落都摔過了,唯獨深夜在床榻上休息時沒有夢到過。”


    “那天,夢裏的場景照常上演,我摔倒了,卿塵獨自玩耍,綠衣姑娘這次沒有問我為何不起。”


    “她這次終於主動向我走來,一雙小手輕輕拂過我的雙腿。


    而後她退了兩步,搓了搓小手,哈了哈氣,對我擠了擠眼睛對我說:


    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陸廷玉想不通。


    “對,隻有四個字,物歸原主,等我醒來,就發現,我竟然可以站起來了!”


    “你們不敢想象我當時有多驚喜,我在榻上遲遲不敢下地,生怕那腳一落地,就化作粉末消失了,我又怕這是夢境,我不敢。”


    “啊!我想起來了!”蕭卿塵大唿一聲。


    眾人將目光集於他身上。


    “是不是那日我闖進了父親的院中?”


    “對,正是你來尋我要學武的那日。”


    “難怪當時父親您神色慌張,遮遮掩掩的遲遲不肯下地。”


    “哪來的那麽多「難怪」。”這個孩子當著太後麵前揭他的短,實在不該,迴去定要好好收拾他。


    蕭卿塵笑著噤聲。


    蕭涼關又迴憶道:


    “也不是我刻意遮掩,醒來後,我便發現枕邊有一紙條,上麵寫著“莫宣揚。””


    “而後的日子,我就趁著身邊無人時候,下地走兩步。”


    “之後也會做夢,綠衣孩童也傳授了我一門輕功,她說名為「無塵」。”


    陸廷玉恍然大悟,難怪在城外與南決對戰之時,他覺得涼關那輕功著實眼熟,原來是蝶兒的「無塵」。


    而蕭卿塵隻是覺得,「無塵」這個名字,可真好聽啊。


    “所以,這綠衣孩童就是陸姑娘?”蕭卿塵眼底閃著光,說出來的時候有種與有榮焉之感。


    “今日得見,卻是陸姑娘。”蕭涼關格外的肯定,畢竟陸姑娘曾整日整夜的出現在他的夢中,他又豈會認錯自己的恩人?


    “原來,在那個時候,蝶兒就已經謀劃好了一切。”陸廷玉感慨道。


    “是啊,陸姑娘乃奇人也。”


    “就是不知陸姑娘如今醒了沒有?”蕭卿塵有些擔心。


    說話間,三名太醫匆匆從殿外走來。


    太後連忙說道:


    “不必行禮,快說說陸姑娘的情況?”


    如今她最最關心的定然是陸傾蝶。


    “陸姑娘身子無礙,可就是不知為何一直醒不來。”


    “身子當真無礙?”


    另一個太醫忙磕頭:


    “迴太後,身上不見傷,脈搏如新生兒蓬勃,自然是無礙的。”


    “可能是累了,運籌帷幄本就是勞心費力之事,沉睡也是常見之病症。”


    陸太後稍稍放心了些:


    “那就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那幾位呢?”太後又追問道。


    “陸少爺受了些皮外傷,筋脈無損,歇息片刻便能醒過來。”


    “至於那兩位姑娘,氣血不足,需吃一些藥來調理,也無大礙。”


    “隻是……隻是還有個孩子。”


    “那個孩子……”


    陸廷玉意識到太醫口中的孩子是大小姐,忙起身問:


    “大小姐如何?”


    “他的身子渾身發燙,生命垂危,隻能先吃些風寒之藥物抑製。”


    “那還不快去!”


    那名太醫忙去太醫院備藥。


    剩下兩位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說不該說。


    “說吧,國師如何?”太後沉聲問。


    “國師倒是受了些筋骨上的傷害,外敷幾日便無礙。”


    “謀劃了這麽多年,竟就這般放棄了?”太後自然不知其中緣由,隻是感慨著世事無常。


    天下這盤棋,是陸傾蝶贏了。


    ————


    陸傾蝶在神識中暢遊著。


    她一會兒在空中翱翔,與同行的鳥兒嬉戲。


    鳥兒再問她,為何遍體鱗傷?


    可她打量了一番,一襲白衣並無傷痕。


    一會兒,她又變成溪中的一條小魚兒。


    她與小夥伴們一同遨遊在小溪中,一群五彩斑斕的小魚兒簇擁著她,問她,身體為何傷痕累累?


    她蹙眉,看向水中的自己,光滑嫩白的皮膚上,一點兒傷痕都不曾見。


    流水忽然湍急,順著瀑布墜下,她又落到了地麵上,變成了一頭鹿。


    有一隻鹿在盤臥在她身旁,伸出溫熱黏膩的舌頭舔舐著她的身體。


    她有些癢,閃身躲開。


    小鹿問:


    “為何不讓我幫你療傷?”


    陸傾蝶盯著小鹿舔舐的地方,指了指:


    “這裏有傷嗎?”


    小鹿點點頭:


    “傷的很重。”


    陸傾蝶垂首看著自己的身體,哪裏有傷?


    突然,河水中的魚兒紛紛湧出,天空上的鳥兒二連三的落入河中,隨著大地的劇烈晃動,小鹿陷入大地裂縫之中。


    她的神識……徹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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