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門前難得停著一輛破敗不堪的馬車。


    “誰家馬車,停到一邊去!這可是陸府!”陸家侍衛趕著人。


    老板麵露難色,隻見馬車流蘇似的垂簾被裏麵的人掀開。


    侍衛一瞧,紛紛作揖:


    “大小姐。”


    雖說陸家如今無主,但太後昨日下旨,陸府上下都要聽從陸傾蝶的差遣。


    “你當真是那傳說中的小神仙?”老板依舊不相信,想要從本人口中聽到熱乎的消息。


    “舉手之勞,莫要誇大了。”


    說完便另外給了老板賞錢。


    還未進府,華清宮的崔公公提著一道懿旨來了。


    “奉天承運,太後懿旨:宣將軍府大小姐陸傾蝶進宮覲見!”


    “有勞崔公公。”


    崔公公喜形於色:


    “陸姑娘折煞老奴才了,依奴才拙見,這將軍府馬上就要改頭換麵了。”


    “哦?公公何意?”


    “昨日太後親自率六部聯合審問皇上。”


    “那可是皇上啊!咱家哪裏見過這審問皇帝的?”


    “這皇帝親口承認是他陷害了當年的太子,也就是今日的永樂侯。”


    “眾朝臣今日聯合上奏彈劾了皇帝。”


    “恕我愚笨,實在不懂公公何意。”


    “陸姑娘,這長安的大街小巷可都傳遍了您的事跡了。”


    “初入長安,驅逍遙坊惡鬼,揭陸遠山麵具,掀天子之惡,救公主性命,守百姓萬福。”


    “倒是邪乎了。”


    “可哪件又不是出自姑娘手筆呢?”


    陸傾蝶沒有否認,因為這些的的確確是她做的。


    給整座長安城洗牌,終歸是有違天意。


    若不是陸老爺子神識護著筋脈,不必等到十八歲,命數也枯竭了。


    “太後,陸姑娘來了。”一個年輕一點的嬤嬤在華清宮外稟報。


    “進來吧。”


    “太後。”


    “你當真隻是一個小小道士?”陸太後撇著茶碗,嗅了嗅茶香,抬眸看向陸傾蝶。


    陸傾蝶微微頷首:


    “僅此而已。”


    “蕭晉被關入皇城寺,終身不得踏出,依蝶兒看,二皇子和世子,誰更適合登上那天子位?”


    “師父曾曾告誡於我,不問朝堂之事。”


    “可你已入了朝堂。”


    “你親手揭開了蕭晉偽善的麵具,如今大燕群龍無首,你現在想獨善其身?”


    “那太後覺得我該如何?”


    陸太後輕輕將茶碗放下,遲遲不開口,那雙鷹眼死死盯著陸傾蝶。


    陸傾蝶始終抬著慵懶的雙眸,不逃避,亦不僭越。


    “依哀家看,你入朝堂,當國師,陸家封爵,賜兵權,賞封地。”


    “是我說的不清楚嗎?”陸傾蝶反問道。


    “還真是開了眼了,竟真的有人敢與哀家這般說話。”


    “太後,您也是陸家人。”


    “所為都是為了陸家。”


    “可我不願入朝堂。”


    “昨日的一年之約,太後可還記得?”


    “一年?那個莽撞無禮的陸添逸就能撐起我陸家門楣?”


    “太後,你隻能相信我。”


    “是啊,哀家倒是忘了,你可真是憑一己之力,令長安多年的雪災消失。”


    “我一向說到,做到。”


    太後思忖片刻:


    “一年就一年,哀家就給你一年時間,在這一年間,就由嫣兒掌管陸家吧。”


    “至於天子之位,你必須給哀家一個迴答。”


    陸傾蝶知道太後心裏的答案。


    可那個答案真的正確嗎?


    那個答案不就是錯上加錯嗎?


    陸傾蝶搖搖頭:


    “蝶兒隻能送太後一句話。”


    “什麽話?”


    “太後心中所想,已是定數,若您認為那是一條正確的路,就不會來問我了。”


    “你還是第一個敢揣測哀家想法的人。”


    “我還年輕,有何不敢?”


    “哼,年少輕狂。”


    “輕狂談不上,隻是蝶兒還有一事相求。”


    “你是要求哀家放了宋伯公?”


    “不是求。”


    是外公本就無罪,他應當享受著長安的庇佑。


    “有種。”


    “放心,長安的事兒有哀家,沒人敢對將軍府不敬,亦不敢有人質疑宋伯公。”


    “隻要你能為我陸家培養出一代好兒郎。”


    ————


    迴到將軍府,大小姐身上背著一個小小行囊在那破舊馬車上等待著陸傾蝶。


    一看到陸傾蝶,縱身而起,跳到陸傾蝶身邊:


    “你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來也空空,去亦空空。”


    說著,陸添逸身上背著大包小包歪著身子一臉不情願地跟在胡鶯鶯身後出來了。


    “臭小子!快點兒!”胡鶯鶯迴身怒罵。


    前幾日還寵溺孩子的胡鶯鶯如今也是一番變化。


    隻有陸添逸受傷……


    好好的日子…怎麽就忽然要隨著陸傾蝶修行去了?


    他未來可是要做大將軍的人!


    怎麽能和一個道士混在一起!


    正在心裏罵的起勁兒,一向溫柔的陸芷嫣牽著陸添逸的耳朵加快了步伐:


    “以後要聽長姐的話!聽到了沒有!”


    “哎呦呦呦呦!阿姐!怎麽連你也向著這該死的陸傾蝶!”


    陸芷嫣加重手中力道:


    “你再說一遍!”


    “哎呦呦!阿姐!逸兒錯了!”


    大小姐冷漠地看著府前一陣熱鬧:


    “你當真要帶著這一個麻煩?”


    “陸傾蝶在馬車四周貼著大大小小符紙:


    “一個麻煩也是帶,兩個麻煩也是帶,沒什麽差別。”


    “哦。”


    “嗯?你說誰是麻煩!”大小姐暴跳如雷。


    陸傾蝶以掌覆在符紙之上,符紙便與馬車融為一體。


    “誰急說誰。”


    她覺得有趣,路上也有人陪她逗悶子了。


    陸添逸不情不願地將大包小包的行李丟到馬車上,看著那漏風的車頂:


    “你就打算讓我和你坐這駕馬車遊曆?”


    “有何不可?”


    “大姐!這可是冬天!你要凍死我啊!”


    “我這身行頭都不冷,你也不冷。”


    陸傾蝶一身單薄白袍,比流民更像流民。


    隻不過遠處看來,是一個有著破舊馬車的流民罷了。


    “算你狠!”


    陸傾蝶走到陸芷嫣麵前:


    “素問嫣兒一向溫柔賢淑,如今一瞧,倒是有了幾分脾氣。”


    “如今我一人掌管將軍府,若是像以前那般,還不讓人將咱們將軍府看扁了不是?”


    陸傾蝶尤為欣慰。


    “蝶兒,姨娘相信你,能替我管教好逸兒,若是這小子調皮,你就打他,你就罵他!”


    “你還是不是我親娘!”


    陸添逸探著腦袋哀嚎著。


    “臭小子!你可不準氣你阿姐!你要記住!你們都姓陸!始終是一家人!”


    看著胡鶯鶯心態打的改變,陸傾蝶覺得這趟迴來的值啊。


    兩人一狗一一上了馬車,胡鶯鶯的淚再也忍不住了。


    再堅強的主母,那也是娘,看見孩子遠遊,沒有一個不擔心的。


    此時,胡家主母秦氏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跪在馬車前:


    “小神仙!小神仙!快救救我!我快被蓮娘折磨瘋了!”


    看著秦氏身後飄著的蓮娘,陸傾蝶對著她點了點頭:


    “等我迴來。”


    這句話是對蓮娘說的,亦是對蓮娘身後不遠的宋柔說的。


    “等你迴來我怕是連命也丟了!”秦氏以為是在對她說的。


    秦氏拽著陸傾蝶不讓她走。


    陸傾蝶大手一揮,那秦氏便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到:


    “別用你的髒手摸我。”


    “駕!”


    馬車緩緩前行。


    “等我迴來!”陸傾蝶揚鞭大喊,說給整座長安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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