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燁沒想到,一中名列前茅眾人仰慕的學神,竟然會有這樣一麵,“你,你居然翹課來網吧……”


    盛初熠睨他一眼。


    下一秒,拳頭熱烈歡迎了他的下巴,董燁覺得天靈蓋都在往上衝,劇烈的痛讓他渾身一哆嗦。


    好痛,下巴都要碎了!


    網吧外鬼哭狼嚎,竟無一人出去看熱鬧。


    董燁鼻子掛著兩條紅,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什麽叫武力值碾壓。


    他是個屁的是校-霸。


    今天開始,他就喊盛初熠當爹。


    小巷裏的戰場不止他們兩人,盛初熠開始揍董燁的那一刻,小嘍囉們就覺得不對勁了,想跑路。


    哪知道身後突然站了個時嫵。


    董燁帶來的跟班全歸了她料理,哭爹喊娘聲不比董燁低,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隻是露出的胳膊腿兒,都好好的,愣是一點淤青看不出。


    盛初熠一腳踩在董燁肚子上,掃一眼時嫵雙手纏的濕透繃帶,揚了揚眉。


    用濕了冷水的布裹在手上,用些巧勁,打人不容易留下淤青。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教給時嫵的。


    “以後在學校,最好繞著我走。”


    時嫵打夠了,撂下一句,滿意看著董燁帶他一群老小退場。


    盛初熠走到她麵前。


    巷口有光照進來,夕陽在他們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


    “以後被欺負,告訴我。”


    盛初熠抬手拆她的彈力繃帶,嗓音很輕,“我是你哥。”


    “我罩著你。”


    時嫵不吭聲,一雙狐狸眸泛著水光,又輕又軟落在他臉上。


    他們兩家以前是鄰居。


    時嫵五歲時父母鬧離婚,兩人從吵架到打架,一路打進醫院。


    時媽媽當時被打得不輕,在醫院養了好一段時間。


    時嫵被忘在時家無人看管,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去上幼兒園。


    還是盛初熠發現她被同齡孩子欺負。


    時家夫婦鬥毆不是秘密,那些小孩子學了父母的話,帶著惡意將時嫵堵在迴家路上。


    “小孤兒,你爸媽不要你咯!”


    “沒爸疼,沒媽愛!”


    “沒人要的小野種,噢~”


    一群小孩拿著石塊往她身上丟,小小一隻的時嫵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無措地哇哇大哭。


    上小學的盛初熠衝上來,抬起拳頭就揍。


    盛初熠隻比時嫵大了三歲,那群小孩十來歲,被打了自然會還手。


    等小區警衛循聲找來,那群小孩一哄而散。


    盛初熠腫著一隻眼睛,朝她伸出手來。


    “哭是沒有用的。”


    盛初熠淡聲告訴她,“被罵了,被欺負了,就打迴去。”


    “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招惹的。”


    時爸時媽婚姻破裂是因第三者插入,中間還摻和了轉移財產,離婚官司打得像老奶奶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這漫長的日子裏,盛初熠和時嫵沒少和那幫小破孩交戰。


    一開始,兩人總是打到臉上掛彩。


    等審判長宣判時爸爸出軌淨身出戶,時嫵跟著盛初熠的日常,變成了怎麽下手才能把對方打得看不出傷口,好不被家長找上門來。


    時爸爸不要不帶把的女兒。


    時媽媽把自己的憋屈轉移到時嫵身上,她離婚前沒打過時爸爸,咬牙切齒發誓要把女兒培養成打遍男人無敵手的滅絕師太。


    一個平常的下午,盛初熠放了學,照例尋找隔壁家小布丁的身影,盛媽媽告訴她:時阿姨把時嫵送去上體校了。


    盛初熠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他第一次求著媽媽,周末帶他去看時嫵。


    全是小豆丁的女子體校裏,時嫵紮著小羊角辮,狐狸眼泛著狠,狠狠把麵前高了她一個頭的女孩撂倒。


    教練叫她。


    時嫵小臉轉過來,一雙眼落在他們身上,死寂裏泛出希冀。


    她問,“初熠哥哥,你會帶我走嗎?”


    體校全封閉訓練,隻有寒暑假能離開,時媽媽太心狠,把時嫵丟進體校就再沒來過。


    沒有撫養權,盛媽媽心疼她也愛莫能助,“我們沒法帶她走,幫不了她。”


    盛初熠搖頭,眼睜睜看著那雙濕漉漉的眸裏希望泯滅。


    日子一晃到暑假,他在家門外再見到時嫵。


    她耳朵下貼著厚厚的紗布,隻生疏地看他一眼,招唿都沒打。


    她們搬走了,連盛媽媽都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裏。


    直到幾個月前。


    時爸爸和當年的出軌對象結婚,生了個大胖小子,消息傳到時媽媽耳朵裏,她開著車就去找那家人算賬。


    過程不清楚,隻知道時媽媽頗有些為愛成魔的瘋狂,兩車相撞三死一傷,時爸連同那該死的小三,和他剛滿月的大胖小子,一家三口在地下團聚了。


    時媽媽成了植物人。


    社會新聞鬧得沸沸揚揚,時嫵一下變成半個孤兒。


    時家沒人要收養她,未成年的時嫵被送到福利院。


    盛媽媽用唏噓的口吻提起昔日鄰居的現狀,盛初熠唯獨聽清一句話。


    “這孩子太可憐了,沒人要。”


    十來歲的少年長身玉立。


    他跳級了兩迴,成績名列前茅,是一中校長和老師眼中學習認真的香餑餑,乖巧懂事的三好學生。


    年少帶著鄰居妹妹打架的時日很短,短到被所有人遺忘。


    但盛初熠記得。


    這是他第二次向父母請求,“把她領養到我們家來吧。”


    盛爸盛媽還有個小女兒盛陸離,比盛初熠小了七歲。


    小女兒身體健康伶俐活潑,香香軟軟人見人愛,可惜不粘父母,反而粘她幼兒園就認識的小姐妹齊思雨,天天在齊家流連忘返。


    “行。”


    盛媽媽以為他想要一個粘人的妹妹,“把那孩子接來盛家養著吧,我們家不缺這一口飯。”


    領養手續辦得格外順利。


    但時嫵好像不是他記憶裏的那個時嫵了。


    小姑娘背著小得可憐的行李包,原本還不到他胸口高,如今隻差了他半個頭。


    她站在福利院門口,一雙眼似死水沉寂,身形清瘦過分,指腹布滿了繭子。


    時嫵抿著唇不說話,福利院院長生怕這家瞧著富裕的父母反悔,攛掇著時嫵打招唿。


    逼急了,換來一句低聲的,“叔叔,阿姨。”


    站在旁邊的盛初熠靜靜等著,隻等來一個短暫的視線交匯。


    時嫵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


    盛初熠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小時候被他救下在懷裏哇哇大哭的小妹妹,他手把手教著,揮拳甩腿,打得整條街小孩退避三舍的小家夥。


    如今瞧著他的眼神,跟看陌生人似的。


    是那會年紀太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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