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懸立虛空,秩序的紋理閃爍,大道波動緩緩平息,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他的身姿是那樣的偉岸,屹立世巔,傲視寰宇,給人以莫大的信心,隻要有他在,就永遠不會出事。


    城主無奈地一笑,與這位相比,任何強者都顯得相形見絀,或許隻有古時紀元,才能有與之一較高下的存在吧!


    龍雲舞雙眼朦朧,那道身影是何等熟悉,從出生到永遠,他一直都在,在她的身前,是堅不可摧的屏障,永遠不會讓她受傷。


    那個人對龍傲雙而言,並不僅僅隻是一個身份,是壓力亦是動力。身為龍家的男人,他必須要能承擔責任,隻是少年的天性仍是讓他在沉穩與青澀中踱步。盡管他已經很優秀了,可仍是不夠,那個人是他一生追趕的目標。


    帝皇,是不知壓在多少尊大帝頭頂的利刃,是至高位麵的定海神針,是無數人試圖超越的目標,也是無數人恐懼的噩夢。


    外界對他的評價一直以來都是殺戮、無情,很少有人知道其也有著難舍的羈絆。


    昏迷的眾大教長老,以及三大宗門的探索隊伍被力量牽引著落入亂魔城中,城中遍布受傷複原的昏迷者,不知要到何時才能醒來。


    外界諸勢力的請求也已完成,帝皇環顧四周,再無需要他出手的理由,他這才轉身,跟著城主朝一側落下。


    雖隻是一道靈身,卻仍是喚醒發自內心的共鳴,那是血脈的唿喚,也是親情的羈絆。他緩緩落下,一眾甲士頓時虔誠跪拜,城主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亂魔大帝的事,誠心坑我?”


    “正乾,沒有早與你說明,是恐生變數,怕引來外力幹預,到時豈不是更給你添麻煩?”帝皇笑了笑,繼續道,“若是要坑你,哪裏還用得著提前將靈身交予你,告知此事?在一旁看你與亂魔大帝爭鋒對決有何不可?”


    “……”龍正乾難以反駁,心想反正打也打不過,也就任你說了。龍雲舞輕輕一笑,也隻有在這種時候,帝皇才不會顯得那樣的遙不可及,不論他的身份地位何等尊貴,在她麵前,他永遠都是那個疼愛她的父親。


    龍傲雙也笑了,縱使身負再大的壓力,那也都是父親給予他的考驗,是壓力也是動力,鞭策他努力成長起來,接過重擔。


    “舞兒,之後人道聖殿即將出世,你也該有所準備了。”他叮囑道,“那東西,可以完美的遮蔽你的氣息,令你能再無顧忌地行走世間,自由的去做你想做的事。”


    帝皇慈愛的目光落在龍雲舞身上,來自父親的關心令她感到無比的幸福。自由?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奢望的東西,終於就要實現了嗎?


    無瑕的雙瞳裏閃動著渴望與激動,她多麽想自由自在的在廣袤天地中暢遊,去結識各種各樣的朋友,見識各類古怪離奇的事件,與同好一齊修行,與所愛傾心相予···


    一想到所愛,她眼中的種種異彩都齊齊消散,那個人···


    “怎麽了?”帝皇溫柔的聲音響起,關切地向她看來,龍雲舞羞澀地一笑,搖了搖頭。


    帝皇微微闔眼,卻也沒有多問,轉身向著龍傲雙道:“人道本源關係重大,傲雙,你須保護好你姐姐,提防一些別有用心之徒趁機作亂。”


    說道‘別有用心之徒’時,似乎加重了語氣,令龍傲雙有些不明所以。


    隻是龍雲舞仍是有些出神,眼裏盈著的情思看得帝皇心中一陣憤懣,他苦澀的歎了聲,沒有多說什麽。


    旋即幾人又聊起了一些趣事,城主講了講坐鎮亂魔城時發生的故事,龍雲舞姐弟說了說下界遊曆的見聞,倒是讓帝皇心情舒坦不少。


    時間流逝,分別的時候也終於到來。


    這具身體是帝皇分離出來的靈身,交予城主並沒多少時日,外界當然也不知曉。真身當然還是坐鎮帝庭,遙控至高位麵。


    前邊外界教主們才拉下臉去求他,這邊轉眼就已經解決完了,倒顯得他擺了眾人一道,帝皇雖不屑於解釋,卻也不想因此事和眾勢力之間關係再度惡化,現在的至高位麵已經很久沒出過亂子了,安定的局麵他暫時還不想打破,暗處的算計上不得台麵,他無心多管,掌控大局即可。


    他的真身不能隨意出動,這是當年與五大家族十八大教所約定的,當然這個約束對他並沒什麽效果。哪怕違背了,那些大教也拿他沒辦法。潛藏的帝境也不敢出世來找他麻煩。


    但帝皇深知自己的影響力是何等的舉足輕重,五大家族十八大教統禦五域數百萬年,早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體係,他貿然插手,也不合情理。


    他並非在意自己的名聲,到他這個層次,一切可不是由別人說了算。他實力超然,何事不可做得?


    帝皇所考慮的,非是那些大教勢力,而是芸芸修行者。他的存在,不是為了標新立異,而是樹立起一道標杆。


    早年在下位麵中修行,他就深深體會到了世間的不平衡。強者肆意妄為,弱者苟延殘喘,強者的意誌盡情施加給弱者,令其臣服。


    這樣的事,他見到了太多,直到終有一天發生在他身上,他開始掙紮,開始反抗,在沉寂中爆發。十轉逆命,他一生為此奮鬥,徹底活出了真實的自己,不再是九十九重天階下那人的附庸。


    如今,他也成為了了所有人眼中的強者,他該怎麽做?


    帝皇笑了笑,看著眼前的人,龍正乾守著亂魔城還不知要到何等時候,龍傲雙還得多多曆練。而龍雲舞,帝皇心裏歎了聲,他本希望她無所顧慮地活著,卻還是卷入了某些算計當中。


    “正乾,之後的事就麻煩你了。”帝皇靈身隨手破開一道裂隙進入,向眾人最後點了點頭。很快裂隙合上,那道身影消失不見。


    甲士們起身,恭敬地行禮送別。幾人一番交談,龍傲雙拉著姐姐,便準備迴歸亂魔城中。城主領著一眾甲士緊隨其後,望著身前兩人的背影,心裏想的卻是帝皇離開前的私下傳音:“多加照看,不要讓雲舞出事!”


    龍雲舞這番下來的目的,他是清楚的,這個侄女的體質,決定了她不能像正常修行者一樣,隨意顯露在外界。人道本源也是因此和那邊達成協議,等龍雲舞境界圓滿無缺,再來融合。


    早在天機山與青雲宮推算出人道本源出世之前,和那邊的交易就已經完成。帝庭為了此事,不留餘力地布置,遮掩天機,連帝皇也親自下場,可為何他仍覺得龍雲舞會出事?


    他也知道亂魔城中那些大教長老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衝著人道本源來的。不過有他在這盯著,自然不會給他們有機可乘。


    雲天依舊,龍正乾的心裏卻有些沉重,帝皇最後的叮囑,讓他有不好的預感,不知暗示了什麽樣的變化。


    “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


    隨著籠罩亂魔戰場的力量被破除,亂魔大帝被擊殺,亂魔大帝遺留的力量被抹除幹淨,這座禁區重新迴歸至高位麵各方勢力的注視之中。


    隨著天機山長老道無涯借助天機大陣成功得到消息,亂魔戰場也不再無法窺探,當傷勢恢複了些的商九玄運用至寶太極圖還原禁區中發生的事件時,並未出現反噬,也讓一眾教主齊齊鬆了口氣。太極圖顯化變化,雖部分地方有迷霧遮掩,卻也令眾人查明了事情始末,那尊莫名出現的大帝在禁區之中胡作非為,已被擊殺。


    派遣出去爭奪人道本源的各方長老也幾乎都安然無恙,除開幾位慘死在亂魔大帝手下的,便隻有仙劍閣外宗宗主洛輕珂受創嚴重,被劍主羅斬玄派人迎迴療養。


    其他的長老們則紛紛留在了禁區當中,人道本源不知要等到何時,眾人此時也淡了心思。對於亂魔戰場,但凡經曆了之前變故的長老都是存有恐懼的,不過宗門傳令,要他們找到亂魔大帝持有的那件帝器,諸人也隻能暫時將這份恐懼壓下。


    幸虧亂魔大帝身隕,否則他們是絕不敢留下的。


    之前與亂魔大帝纏鬥的人被證實正是亂魔城的城主,可關於斬殺他的人,卻沒什麽線索。一眾教主都認為是帝皇出手,卻並沒有發現帝皇離開帝庭的跡象,這點倒是奇怪,當然也有人懷疑是帝皇早早察覺,並派出了靈身將亂魔大帝斬殺,可信度頗高,隻是沒有證據證實這點。


    既然認定是帝皇出手,以教主們對其的了解,那件帝器帝皇多半看不上眼。須知當初帝隕日,百帝死後的帝器,帝皇也一件未取。既然帝器尚在,眾教主便決定將其尋到,以擴充宗門實力。


    隻是找了數日卻都沒有什麽發現,城主得知這個消息後,也陷入了沉思,驚訝當時他竟沒有發現,亂魔大帝身死之時,其帝器似乎消失不見了?


    如果其帝器尚在···他心裏一跳,頓時想到了亂魔大帝很有可能借助帝器逃脫。


    他急忙聯係那位,得到的迴應卻是,讓他無需操心,自有人解決。


    龍正乾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到還有誰能處理,就算亂魔大帝借帝器逃遁,已經虛弱到極致,卻也非尋常人物可敵,而一旦等到其找地方恢複過來,便又是一場禍事。


    隻是那人這樣說,想必其中也有玄機,於是索性按捺心思,全心督促起城主府內兩位後輩的修行,靜候人道本源的出世。


    各教的長老們仍苦於尋找那不知所蹤的帝器魔幡,在亂魔戰場中四處搜尋無果後,也隻好如實稟報。各教主雖無奈,卻也隻好接受了這個結果,亂魔戰場終究也不是他們的轄區,城主已經有所不滿,並傳來了警告。諸大教隻好放棄了再尋找那件下落不明的帝器,讓門下長老一心等候人道聖殿的出世。


    那件帝器,似乎憑空消失,再也無人能找到。


    ······


    在亂魔大帝即將被帝皇斬殺之際,強烈的求生欲望使得他在臨死時刻抓住了一絲機會,將本就殘缺的真靈再次分裂,用真身硬抗神光,亂魔幡則是攜帶一絲極其微弱的靈魂趁機逃離。冒著極大的風險做出了這樣的計劃,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帝皇發現,可他也隻能選擇去拚。


    一切都完美的進行,當光束轟下,帝軀被炸得粉碎,帝血濺落,光雨漫天。緊密相連的聯係令他微弱的真靈亦是感到無與倫比的劇痛,亂魔大帝強行忍下,所幸帝皇並沒有發現他身上的變化,亂魔幡裹挾殘魂頓時成功逃離。


    當城主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他甚至都以為被發現了,正要認命卻什麽也沒有發生。直到逃出甚遠,仍是有些後怕。


    對於那位強者,亂魔大帝是敬服的,那人太過強大,令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也許自己從始至終都隻是一隻螻蟻,根本沒有被其放在眼裏。


    哪怕是恢複到完全實力,恐怕也不算什麽,報仇更是無稽之談。


    “嗬。”無人的空處,亂魔大帝幽幽地歎了口氣。想當初他是何等狂妄張揚,成帝後再無所懼,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後來因行事極端而被道冥聖帝鎮壓,脫困後闖入亂魔絕地,又遭鎮壓,到現在殘魂苟且,真是造化弄人。


    興許是生前作惡多端、行事不正,命裏該有此劫。他也不願再想,當務之急是尋找一副上好的軀體,以承載他的殘魂。否則以他現在的情況,縱使有亂魔幡庇護,也根本撐不了幾日。


    可謂是瞌睡有人送枕頭,或許是蒼天也看不下去了,竟給他發現了遠處有一人正朝這個方向走來!以他的眼力,很快就看出了這是一副極佳的軀體,身體強健,血氣旺盛,重要的是還足夠年輕。


    亂魔大帝大喜過望,當機立斷,就決定奪舍此人,亂魔幡裹著殘魂化作一道烏黑的流光,咻的一下投向那人身前,躥入天靈。


    隻是,亂魔大帝恐怕不會想到,他的這番舉動卻正好淪為了他徹底隕落的關鍵。此時的雙方,都不曾知曉對方的身份,也就使得必有一方將淪為養料。


    自亂魔戰場底下離開的玄帝,也沒有料到會遇上這樣的情況,才走沒多久,就有一道微弱的靈魂氣息被他感知,他還沒來得及探知清楚,對方就直奔他來,徑直沒入顱中。


    見多識廣的玄帝頓時反應過來,對方是想要將他奪舍!


    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事情了,玄帝微微錯愕,隨即莞爾一笑。他的真靈強大毋庸置疑,否則也不會被妖帝盯上,雖說當年被取了一半,可這剩下的一半,也已活出了下一世。


    若是沒有這滴帝血,龐大的靈魂力量無從禦動,或許還真會給他得逞。但既然有他在,這力量就不再是無主的,對方將主意打到了他身上,那他自然不介意讓其知道後果。


    大帝可以馭使時空倒流,重新做出選擇。可已是一段殘魂的亂魔大帝,已經喪失了這樣的能力,也因此再也沒有了任何機會。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亂魔大帝斷不會再選擇奪舍這個人。本是看著他年輕,想必其靈魂造詣不會有多高,才沒有做任何準備的進來,直到深入魂海才發現,原來都是假象。


    他此時所處的這片靈魂汪洋,是那樣的浩瀚深廣,靈異非凡,靈魂強度甚至比他巔峰之時都要強出許多!


    這哪是什麽年輕人,分明就是哪位古之大帝轉世重修!


    他這才幡然醒悟,哪怕有著亂魔幡的加持,可在對方的地盤上,他也絕不可能奪舍成功。此刻心中滿滿的懊悔,卻無濟於事,亂魔大帝咬了咬牙,為了活下去,他隻能喊道:“這位道友!還請放吾一條生路!”


    “吾為亂魔大帝!從荒古紀元存活至今,知曉隱秘無數,雖靈魂殘缺,假以時日卻也能重迴巔峰!奪舍之事,是吾魯莽,還請道友恕罪!我願獻出帝器,為閣下效力,請閣下饒我一命!”


    “嗬嗬···”忽有一道笑聲傳來,亂魔大帝如看到了一絲希望,左顧右盼卻沒發現絲毫痕跡,急忙唿喚道:“道友!道友!”


    可任憑他如何唿喊,那道聲音卻再也沒迴應過他。風平浪靜的魂海急促地波動起來,令亂魔大帝一顆心沉入穀底,盡施手段想要抵擋,卻根本招架不住狂暴的魂海波濤,如一葉扁舟在風暴中盤旋,最後無力地被海浪吞沒。


    亂魔大帝的殘魂被無情的碾碎,化作絲絲縷縷的靈魂精氣成為這片魂海的養分。亂魔幡光澤變得無比黯淡,主人的隕落徹底抹除了烙印在其上的印記,輕而易舉地便被玄帝操縱靈魂力量侵入,將虛弱的器靈抹去,在核心處留下烙印。


    玄帝感慨,有了這件帝兵傍身,雖說不能發揮其十成的力量,但也足夠自保。他正愁呢,觀靈決雖好,未修成時卻還是少了保命的手段,現在有了這件帝器,以後便能庇護這小家夥了。


    自己還能陪他走上一段,之後就得靠他自己了。玄帝溫柔地笑了笑,垂眸望著體內的毀滅之種輕聲道:“已經解決了。”


    毀滅之種緩緩旋動,似乎輕輕點了點頭,其深處似乎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黑影,也隨之泛起了波瀾。


    亂魔大帝就此落幕,狂傲的出世,無聲的死去,極大的反差或許正說明了,舊人的時代早已結束,而新的紀元已經開篇。


    亂魔幡被玄帝封印在寧羽冥的心髒之中,器靈的抹除對這件帝器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有他帝血的滋養,深化兩者間的聯係,也能令寧羽冥更快的掌握這件寶物。


    隻是,他或許就支撐不到陪小家夥去見識那番盛景的時候了。玄帝感懷一歎,“真不知道,你能否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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