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國之中。


    信徒朗誦佛經的聲音愈來愈大,直鑽趙玄腦海深處。


    不知何時,麵向大佛念經誦佛的信徒們,轉動身體,對著趙玄。


    嘴巴一張一合,一句句經文,竟由虛轉實,化作一枚枚奇形怪狀的符號,密密麻麻,朝趙玄飄來。


    似要將他變成佛陀的形狀。


    “難聽死了。”


    趙玄眸中閃過一抹戾氣,懷中墨玉短劍大放光芒,飛速轉動。


    一縷寒光閃爍,趙玄視線之內的信徒,被攔腰截斷,如麥草一般,成片倒下。


    霎那間血流成河,橫屍遍野。


    然後整個世界都清淨了下來。


    似乎觸動了什麽規則,無數信徒從建築物走出,將趙玄團團圍住。


    有信徒大聲斥責:“你這惡徒,為何要在佛門淨地大開殺戒?”


    有信徒勸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信徒撲到屍體嚎啕大哭,一邊唿喚著親人的名字,一邊用充滿怨恨的目光看著趙玄。


    更多的直接朝趙玄撲過來,想撕咬他。


    趙玄動了。


    他踏步前行,無數劍光自他手中揮出。


    每走一步,就有一群信徒死去。


    圍攻他的信徒不減反增,似乎無窮無盡。


    玄藏低頭望見這一幕,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殺吧。


    盡情的殺吧。


    這些信徒全部由魂魄碎片組成,在他的掌中佛國,幾乎不死不滅。


    趙玄殺的越多,越容易淪陷。


    直到被他度化,成為他最忠誠的信徒。


    忽然間,趙玄抬頭望天,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大師是不是很得意?認為大局在握,勝負已定?”


    玄藏聞言幾乎要嚇一跳,轉而迴過神來。


    他的掌中佛國乃是一方實實在在的小世界,除了他,不可能有人直接看穿界壁。


    老怪物,竟敢嚇佛爺。


    他剛鬆口氣,便看到趙玄祭起一方四四方方的大印。


    大印散發出柔和的土黃色光芒,照向朝趙玄衝過來的信徒。


    與此同時,信徒體內冒出一根根黃色的細線,與大印遙相唿應。


    細線沿著特定的軌跡前行,交織成一座煌煌不可直視的神殿。


    神殿中有麵目模糊不清的神人高坐,神威浩蕩,輕啟齒唇:“赦!”


    下一刻,原本看著聖潔無比的信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青麵獠牙的惡鬼,怨氣衝天。


    幾乎在瞬息之間,圍住趙玄的信徒全部變成惡鬼。


    佛國淪為鬼域。


    惡鬼們轉過身,發出瘮人的鬼哭狼嚎,打砸建築,追殺信徒,瘋狂地破壞佛國中的一切。


    被惡鬼殺死的信徒,倒地之後,變成惡鬼重新站了起來,加入破壞佛國的大軍。


    鬼域的範圍迅速擴大,大麵積的取代佛國。


    “怎麽迴事?”


    突如其來的異變,使得玄藏驚坐而起,體內純淨的佛性力量,瘋狂注入佛國之中,試圖逆轉形勢,將佛國恢複原樣。


    外來的力量,讓大潰敗的信徒穩住戰線,勉強抵禦惡鬼的瘋狂進攻。


    但也僅僅如此。


    隨著時間的推移,惡鬼再次占據上風。


    在佛國中,惡鬼和信徒都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可是惡鬼死了之後複活,依然是惡鬼。


    信徒死上幾次,卻變成了惡鬼。


    此消彼長,自然是趙玄占據上風。


    玄藏驚怒交加,摸出一枚金光閃閃的舍利子,丟進佛國,砸向趙玄懷裏的山神印。


    他已看出,佛國內的異變,皆由這枚印璽造成。


    隻要破壞這枚印璽,佛國自然會恢複如初。


    舍利子飛向趙玄時,裏麵蘊含的莫大佛性能量,於平靜中複蘇,變得十分狂暴,似要毀滅一切。


    (


    趙玄眉頭一挑,懷抱陰陽。


    陰陽大混洞在他懷中成形,先是逆轉,一股巨大的斥力,蕩起層層漣漪,衝向四麵八方。


    急速而來的舍利子為之一頓,硬生生被推後了一段,猛地爆開。


    雲天之上,雲流炸開,化作淩冽罡風,浩蕩氣壓橫壓而下,好似穹天坍塌。


    因為離得遠,雖有狂風拂麵,卻未給趙玄帶來半點傷害。


    趙玄不由讚歎:“大師放的一手好煙花。”


    他雖然看不見玄藏,但在幕後操縱的玄藏,一定能聽到他講話。


    玄藏此刻臉都綠了,看著淪陷大半的佛國,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引狼入室。”


    神色變幻,陰晴不定的玄藏,掏出一杆通體金色,上麵盤踞著一條金龍的九環錫杖。


    這杆九環錫杖,是他用一根龍骨作為主材料,精心打造而成的地階巔峰寶器。


    溫養多年,已初具靈性,比同階地階寶器更強,更有潛力。


    待他晉升宗師,或有一絲機會蛻變為半步天階寶器。


    幾乎沒有半點猶豫,九環錫杖被他狠狠插入佛國,直搗山神印。


    相比地階寶器,佛國才是他成道的基礎。


    在九環錫杖破開空間那刻,趙玄便心有所感。


    他以最快的速度傳念:“前輩,上。”


    一隻鼎足從趙玄體內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和九環錫杖撞在一起,又縮了迴去。


    玄藏隻覺眼一花,仿佛有什麽東西閃過。


    緊接著他的九環錫杖隱隱傳出淒慘的哀鳴聲,先是短了一截,轉而斷裂開來。


    地階寶器在神器麵前,如瓷器一般脆弱。


    玄藏當即眼就紅了,一股心痛的感覺,如潮水般朝他湧來。


    他麵露猙獰之色,猛地伸手向後一摸。


    位於他後腦的金色光圈忽然實質化,變成金色的鋼圈,被他握在手中。


    狠戾、猶豫、掙紮,諸多表情在他臉上閃過,卻遲遲沒能下定決心。


    他一邊維持佛國不墜,一邊開口,渾厚的聲音傳入佛國:“施主這是什麽魔道手段?竟能讓小僧的佛國顛倒,化作鬼域。”


    趙玄默然不語。


    相反,他用的非但不是魔道手段,反而是上古最正宗的神道手段。


    山神印,是最純正的神道至寶。


    變幻的神殿,亦是傳說中幾位大帝的居所。


    惡鬼也不是惡鬼,而是神道中最底層的陰兵。


    至於他能反客為主,輕鬆將佛國化作鬼域,原因出在玄藏身上。


    誰讓他好死不死,把死在戰場的魂靈納入佛國中?


    這些橫死的魂靈,充滿了怨念。


    雖被玄藏以佛門手段化去大部分,但根植在深處的怨念卻沒有消除。


    趙玄先是用劍光把這些信徒都殺一遍,並留在一縷微不可查的神道氣息。


    再借助山神印,催動神道氣息,將它們最深處的怨念點燃。


    它們自然而然,成了兇惡的陰兵。


    趙玄當然不可能指出玄藏這門神通的缺陷。


    把這些告訴玄藏,那和資敵有什麽區別?


    他得留著,專門用來對付玄藏。


    玄藏見趙玄沉默不語,捏著功德金輪的手指微微發白,遲疑不決。


    兩人鬥到現在,各自手段層出不窮。


    他很清楚,趙玄還有壓箱底的手段沒使出來。


    比如當初破開琅琊福地的手段。


    比如一擊毀掉九環錫杖的手段。


    比如那號稱焚盡一切的太陽真火。


    功德金輪已是他最後的手段,若還是奈何不了趙玄,他便要一敗塗地。


    他隻恨神通初練,威力不大,沒能拿下趙玄。


    玄藏深吸口氣,緩緩鬆開握住功德金輪的手,打開掌中佛國通向外界的通道。


    “施主,小僧認輸,還請收迴神通。”


    趙玄順著通道望去,遠遠看到一張大臉,神色平靜:“你說打就打,你說收就收。”


    “臉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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