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他鄉遇知音一般,聽到誇獎,阿姆斯特朗教授的眼睛噌地亮了。


    “你也覺得有趣,對吧!”他激動地看向安洛斯,“哦天哪——我們簡直是命運的相逢!”


    “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為你授課了,安洛斯先生!我們一定有很多共同話題!”


    “我的榮幸,阿姆斯特朗教授。”安洛斯笑道,“我會通過入學考試的。”


    “當然、當然!”阿姆斯特朗用力點頭,開心得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安洛斯將改良版治療藥劑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針管上有膠套,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送上路了。


    名也報完了,身體也有些撐不住了,安洛斯便與這位憨憨草藥學教授道別,離開了巫師學院。


    此時,正值中午。


    高懸的太陽驅散了初秋的寒意,暖洋洋的照在大地上。


    安洛斯深吸一口氣,感到涼爽而清新的空氣填滿了肺部,舒暢不已。


    “推我在校園裏逛一逛吧。”


    “好的。”


    女仆應道,推著安洛斯,慢悠悠地踱步學院寬敞的大道上,護衛則沉默地護在後麵。


    樹影婆娑,安洛斯放鬆身體,倚靠在輪椅上,望著不遠處在草坪上休憩的青年男女們。


    歡笑聲不時傳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自信的快樂,他們是娜梅莉亞的學生,有資格放聲大笑。


    這是從未經曆過噩夢侵襲的人,才能擁有的無憂笑容。


    娜梅莉亞學院,並不是培養解決噩夢的人才的地方。


    即使是從這裏畢業的巫師,未來的就業方向也大多是為國家服務,或是像阿姆斯特朗教授一樣搞學術研究。


    隻有最頂尖、能晉升至正式巫師的那寥寥幾位,才會被推薦至專門對抗噩夢的組織——巫師塔中學習。


    屆時,國界、種族、性別……一切的隔閡都將消失。


    唯一的敵人,隻有那片吞噬著現實的黑暗之地。


    安洛斯收迴視線,閉上眼,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與愜意。


    ……


    一個月後。


    蒂安家族宅邸。


    諾耶正仔細地為他的兒子,第十二遍打上領結。


    “可以了,父親。”安洛斯無奈道,“我真——的已經很完美了。”


    “當然,我的兒子,你是最完美的。”


    諾耶直起身,緊張地搓了搓手。


    今天,是娜梅莉亞入學考試開始的日子。


    他可愛的兒子,要去參加筆試了。


    放在之前,諾耶連想都不敢想。


    他兒子,安洛斯,不僅要出門,還要參加娜梅莉亞學院的入學考試!


    為此,諾耶還特意將繁忙的工作推到一邊,空出一個上午來為安洛斯送考。


    安洛斯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


    “要是在考場上不舒服了,一定不要硬撐!”離開宅邸時,諾耶第十五遍叮囑。


    “我真不敢相信這一切,像夢一樣。”下馬車,諾耶第二十四遍感慨,聲音第八次哽咽。


    “記住,身體比考試更重要!如果在考場上——”


    “我知道啦,父親大人。”安洛斯終於忍不住了,打斷了他老父親的諄諄叮囑,柔聲安慰道,“我不會逞強的,您放心好了。”


    女仆在一旁憋笑。


    真不知道誰才是要去參加考試的那一個了。


    筆試統考是在大禮堂,為防作弊,紙筆都是考場上現發,也不用帶什麽身份證明,刷臉就能進。


    安洛斯兩手空空,對比他還緊張的老父親揮了揮手:“那我進去啦,您快去好好工作吧。”


    “千萬不要勉強——”


    “知、道、啦!”


    一向耐心的安洛斯,都被叮囑到頭大了。


    他趕緊快走兩步,竭力讓自己忽略來自背後灼熱的視線。


    唉,真是個操心的老父親。


    這就是沉重的愛嗎。


    安洛斯又是好笑又是暖心地搖搖頭,慢悠悠地走向考場,輕鬆得,跟來自家大院遛彎似的。


    就在這時,一道風吹過。


    帶起幾片殷紅的玫瑰花瓣,旋轉著飛向安洛斯。


    安洛斯下意識地扭頭躲避,視線中,劃過一抹高挑的身影。


    烏黑的長發飄揚在身後,宛如絲綢一般順滑。


    盡管隻是匆匆一瞥,可少女的麵龐卻給安洛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黑發的映襯下,她的皮膚簡直白得發光。一雙紫色的雙眸平視著前方,淡靜如無風的海麵,對周圍驚豔的目光視若無睹,帶著一抹疏離。


    挺翹的鼻梁,薄而小巧的嘴唇,還有纖細的下巴。


    毫無疑問,哪怕叫最挑剔的藝術家來評價,這位如柳條般纖細高挑的黑發少女,也是一位美人。


    嗯,跟我一樣好看。


    安洛斯點頭,望著少女走向考場的背影。


    耳旁,聽到了其他考生的小聲議論:


    “黑發……”


    “不詳……”


    “詛咒……”


    黑發,這在紅玫瑰帝國、乃至整片大陸都十分少見。


    而在永恆烈日教會主導的觀念下,與光對應的暗,也即是黑色,是不詳的顏色、噩夢的顏色。


    ——純屬放屁。


    這明明是尊貴的顏色。


    安洛斯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這些嚼舌根的人,步入作為考場的大禮堂。


    大禮堂寬敞而恢宏,幾十米的挑高呈半圓形,穹頂上繪有許多栩栩如生的畫作。


    前方,是木質講台,站著一位瘦高的教授。


    他約莫五六十歲,有一隻向下彎的鷹鉤鼻,目光也像鷹一樣掃視著台下,犀利無比。


    他是煉金學院長,菲利克斯·雷達。


    人如其名,做了幾十年考官的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作弊行為。


    講台下,是一排排猩紅色的座椅,隔兩個位置坐一人。


    座椅上用一個小袋子,放著考試用的墨水瓶和羽毛筆。


    安洛斯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拉出放置在扶手中的小木桌,將考試袋放在上麵,百無聊賴地等待起來。


    巧合的是,那位美麗的黑發少女,坐到了他旁邊。


    頓時,羨慕嫉妒恨的視線朝安洛斯射來。


    然而,看到安洛斯的長相時,這些視線轉而變得炙熱起來。


    安洛斯瞥了黑發少女一眼,她坐下後,便一語不發地盯著小木桌,宛如一尊精美的冰雕。


    還挺高冷。


    安洛斯心想,不怎麽在意地收迴了視線。


    不多時,講台上,考官菲利克斯那陰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是本場考試的主考官,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作弊,這將是你最後一次踏入娜梅莉亞的大禮堂。”


    “……”


    考生們噤若寒蟬。


    “很好,”考官滿意地頷首,“現在開始下發試卷。”


    “五分鍾後,考試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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