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凱文一死,婁金狗玩家也跟著死得死、散的散,真正去投奔尖峰的很少,絕大多數就像沈悟非預料的那樣,灰溜溜地迴了禪者之心。盡管迴禪者之心也得不到什麽好的待遇,但總會比留在尖峰要好,更重要的是眼看大戰在即,禪者之心安全多了。


    以假麵、蔓夫人和驚雷組成的聯盟跟尖峰正式開戰的消息,在黎明前就傳遍了整個深淵遊戲,之前半個月的鋪墊,愈演愈烈地矛盾和不斷升級的衝突,已經預示了這一天的到來,很多人都並不感到驚訝,但不可避免地恐懼。


    這絕不僅僅是四個公會之間的戰鬥,這代表著整個遊戲世界的巨大震蕩,由此產生的衝擊將波及到每一個人頭上,他們都需要在不斷擴大的戰事裏尋找自己的位置,否則很可能就會在這次動亂中湮滅在塵埃裏。


    迴到鬥木獬後,喬驚霆把城市調整到了一級戒備狀態,除了經常往來的那幾個人,禁止任何人入城。城內外到處是機關和埋伏,隨時都可以觸發要命的東西,就連他們自己在城內活動都要小心翼翼。


    即使有了這些,依舊不能讓他們緊繃的心放鬆半點,畢竟他們剛剛挑了尖峰的一個子公會城市,沒人能夠預料,等待他們的是怎麽的報複。


    喬驚霆有點受不了一屋子沉默:“這麽待著也沒什麽用,要不去打曇花妖?”


    沈悟非搖搖頭:“不行,這個時候就別亂跑了。”


    鄒一刀在吞雲吐霧之間徐徐說道:“你們說,那個貝覺明,是不是有什麽陰謀,為什麽到現在都不露麵?他就不怕江城和方遒直接殺過來?”


    “這個人真是太神秘了,我們從各種情報販子口裏得到的信息,包括韓開予那兒得到的信息,都太有限了。”沈悟非的表情也滿是疑慮,“如果不是他的名字就掛在降魔榜上,我都要懷疑這個人是趙墨濃杜撰出來的了。”


    “對呀,像個假人一樣,感覺趙墨濃拿著一個假的列席者到處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喬驚霆對那個貝覺明的神秘頗為不屑,江城他們雖然也沒見過,但並不如貝覺明那樣神龍見首不見尾,至少尖峰的玩家經常能看到他,可貝覺明這個人,是連假麵的會員都幾乎沒見過的,假麵對內對外、大事小事,幾乎都是趙墨濃一個人在操持。


    沈悟非苦笑道:“假的是不可能的,我們其實也見過他,不過戴著麵具,不知道他的真麵目罷了。”


    “他為什麽要把自己隱藏得這麽深呢?”舒艾歪著脖子,不解道,“是為了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是為了讓敵人畏懼他?還是說……有什麽別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也許你們想的太複雜了。”白邇道,“韓開予說,他臉上有胎記,樣貌怪異,他可能隻是不喜歡接觸人。”他頓了頓,“我比你們都知道天生異相的感覺,我也不喜歡接觸人。”


    白邇的語調非常平和,但眾人還是能窺見這番簡單話語背後曆經過的心酸,而這樣蒼涼的感悟,出自一個剛剛18歲的少年,實在讓人心生不忍。


    “……也許吧。”舒艾喃喃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還能放心一點,就怕關鍵時刻他不出頭,誰來對抗江城和方遒。”


    “我們啊。”喬驚霆聳聳肩,“都這種時候了,千萬不要指望任何人,無論是貝覺明,還是趙墨濃、蘭蔓,千萬別把他們當做救命稻草,能救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


    “你總算說了句有智商的話。”喬瑞都斜了他一眼,加重了語氣,“你們千萬不要輕信任何人,我是說,任何人。”


    喬驚霆冷哼一聲:“包括你嗎?”


    喬瑞都淡淡一笑,嘲弄道:“你本來就不相信我。”


    “因為你眼裏隻有你自己。”


    “你眼裏倒是有所有人,可你連自己都顧不好。”


    “你……”


    “哎哎哎,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倆能不能消停倆句。”鄒一刀有些煩躁地說,“這個貝覺明躲著不見人,韓少金跟沒事兒人一樣,湯靖川也一直沒什麽行動,我很擔心我們和尖峰鬥到最後兩敗俱傷,被有心人坐享漁翁之利。”


    “我也有這個擔心,所以一定要想辦法把禪者之心拉進戰局。”沈悟非看向喬瑞都,“如果韓老想明哲保身,能不能從楊泰林身上做做文章?”


    喬瑞都挑眉:“你想怎麽做文章?”


    沈悟非沉吟片刻:“讓我想想。這幾天大家不要離開鬥木獬了,也絕對不要單獨行動。”


    “知道了。”


    ——


    尖峰在當天就在房日兔發布了公告,稱假麵、蔓夫人和驚雷三個公會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構陷白妄,騷擾尖峰會員刷怪,甚至迫害尖峰子公會,尖峰將絕不姑息。


    這“絕不姑息”四個字,頗耐人尋味,聽得人心驚肉跳,尤其是驚雷等人,時時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他們沒有料到的是,尖峰會在當天晚上就展開了報複,更沒有料到的是,尖峰第一個報複的對象不是驚雷,而是假麵和蔓夫人。


    尖峰以牙還牙,在半夜時分突襲胃土雉和女土蝠,這兩個城市,分別為假麵和蔓夫人的唯一子公會城市。


    尖峰的此次突襲不是試探性的,江城派出了方遒和白妄,分別帶了上百號人,聲勢浩大,顯然是真的要致這些子公會於死地。


    驚雷等人於半夜時分接到了蘭蔓的求救信息,要他們馬上趕往女土蝠幫忙。


    沈悟非了解情況後,慎重地問了一句:“方遒在哪裏?”


    在得知方遒在胃土雉正和趙墨濃打得不可開交時,他們才動身前往女土蝠,在擁有更大的勝算之前,絕對不能讓鄒一刀和任何列席jack對戰。


    當他們趕到女土蝠的時候,這個城市已經一片狼藉、屍橫遍野,同樣位於北方玄武大陸,女土蝠和鬥木獬一樣白雪皚皚,因此那一灘一灘滲透積雪的鮮血,就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這裏女性玩家居多,完全不是尖峰的對手,林錦、宋梔等人正帶著人艱難抵抗,身上都受了不少傷,蘭蔓進行後援,而三胞胎則用幻境困住了白妄。


    他們從外圍很輕易地就能看清楚白妄所處的境況,但白妄自己顯然已經被迷惑,他負手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在三胞胎色彩的控製下,他的隱形都失效了,隻不過他速度太快、神經又敏銳,她們僅僅能暫時困住他,有兩撥人想要悄悄接近並暗殺他,都被他反殺了,一時再沒有人敢靠近。


    蘭蔓一看到他們,喜出望外。


    突地,一個影子快速閃了過來,眾人定睛一看,是韓開予。


    韓開予喘了口氣:“你們怎麽才來,還愣著幹什麽!”


    眾人迴過神來,紛紛加入戰局,喬驚霆正愁上一戰沒打痛快,也看不慣一幫女玩家被砍砍殺殺,咆哮著衝進了戰局。


    而白邇,則直朝著白妄走去。


    白邇對三胞胎道:“這個陣困不了他多久的,他早晚能破解。”


    “那怎麽辦?”三胞胎之一急道,“我們派人進去刺殺他都失敗了,現在也不敢靠近他。”


    白邇想了想:“你們改變一下色彩,把背景換成青山,讓白妄站在懸崖旁,然後把我放進去。”


    “啊?”


    “把我的影像放進去,不是把我真人放進去。”


    三胞胎對視一眼,果斷將一片虛無的空間染上了顏色,頓時,在那皚皚白雪之上,出現了一方青山白雲的美景,白妄所站的地方,變成了懸崖邊沿,而白邇出現在了他麵前。


    白妄明顯愣了一下,素來冰冷沉靜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恐,即便稍縱即逝,也被白邇捕捉到了。


    白妄的胸口用力起伏了一下,他冷冷一笑:“白邇,你來了。”


    白邇站在被三胞胎操控的色彩空間外圍,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猜眼前這個你是假的吧,那幾個小丫頭,會製造幻象,這就是你想給我看的幻象嗎?”白妄目光狠毒,“你死之前的情景?”


    白邇淡淡說道:“你在害怕什麽?”


    “我?我害怕什麽?”白妄不屑道,“我有什麽好害怕的?”


    “那天你對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白邇嘴唇不受控製地抖了兩下,拳頭也死死握緊了,“你以為我會把那些話帶進地獄,可我卻在地獄裏複活了,所以哪怕追到地獄,你也要殺了我,對嗎?”


    白妄哈哈大笑道:“你唯一需要去死的理由,就是你太弱了,從身到心的軟弱,不配成為白氏宗主,至於那個秘密……反正,你沒有機會把它帶出去了!”他的身形虛晃,眨眼間出現在了白邇的影像麵前,一刀橫劈,白邇的影像巍然不動,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白妄,你還不懂嗎,你不具備成為白氏宗主的條件,並不是因為你不是無色人。”白邇寒聲道,“而是因為你的心已被浮華汙染,不配繼承那個秘密。”他說話間,閉息,一步又一步,貓一般悄無聲息地走進了那色彩空間,從背後接近白妄。


    白妄齜了齜牙:“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又知道什麽呢。”


    白邇距離白妄不過兩米遠時,他緊攥住袖珍匕首,用白氏傳家的本事,將自己的唿吸和心跳調整到接近死人的地步,但他額上依舊冒出了細汗,想要偷襲一個白幽冥,是何其困難,何況這一個是當代最厲害的那一個。


    白妄眯起眼睛:“白邇,我來告訴你一個新的秘密吧,跟你的公會有關,怎麽樣?”


    白邇知道,白妄在試圖挑動他的情緒,以此來感知他的氣息,兩個白幽冥在距離不足兩米的距離裏,一個能看見對方卻不敢輕舉妄動,一個看不見對方卻依然知道對方就在身旁,那份詭異和慎重,就像堪堪躺在天平上的圓球,維持著極其微妙的平衡,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這個局勢馬上失衡。


    “你真的以為,幾個小丫頭製造了一些幻象,就能困住我嗎?”白妄低笑出聲,“我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你們離開鬥木獬,該有一刻鍾了吧?”


    白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氣息在那一瞬間有了極其微弱的變化。


    可就是那蜻蜓點水般微弱的氣息改變,卻被白妄精準捕捉,他猛地後轉,飛身而起,短刀狠狠刺向了白邇。


    白邇身形一閃,像側向閃去。


    白妄畢竟看不到白邇,撲了個空,他也知道這樣打下去非常不利,反身就跑,當他跑到懸崖邊兒上時,本能地有一絲遲疑,但還是大膽無畏地衝了過去,由於他速度太快,三胞胎改變色彩的速度難以追上他,他很快就衝出了那色彩幻境,並高喝了一聲:“撤!”


    白妄一聲令下,所有突襲的尖峰成員整齊劃一地開始撤退,以他們訓練有素的樣子,確實比何凱文那幫人強上一倍,難怪蘭蔓損失慘重。


    白邇追了兩步,硬生生停下了腳步,他急道:“我們可能中計了,馬上迴鬥木獬!”


    “什麽?”


    白邇咬牙道:“他們的目標,可能一開始就是鬥木獬。”


    喬驚霆一馬當先衝向了生命樹,其他人緊隨其後,紛紛傳送迴了鬥木獬。


    當他們看到鬥木獬的現狀時,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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