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赤紅百足蜈蚣精就不再去想著被它吞進肚子裏的人為什麽沒死,因為它察覺到這個家夥赫然再往自己的妖丹方位爬去。


    不行!


    赤紅百足蜈蚣精的真身驀然一僵。


    一動不動。


    司空徽看著這一幕望著蘇永安小心翼翼問道:“蘇公子,它這是死了嗎?”


    “它當然不是死了,是因為的它妖識入丹,自然就沒有多餘的意識掌控自己的肉身。”


    迴答司空徽的不是蘇永安,而是應該葬身蓬蒿叢火場的陸鴻。


    慢慢走到蘇永安身邊陸鴻瞥了一眼驚愕的司空徽說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死在那裏吧?我是要去不星山修仙的,不會輕易死在這裏的。”


    蘇永安低眸看著陸鴻走過來的路上隨意丟下的幾張廢棄無用的符籙說道:“沒想到你準備了這麽多替身符。”


    “其實都是給蘇少爺你準備的,不過沒想到蘇少爺是完全用不上。”


    陸鴻搖頭輕歎說道。


    自從靈南郡出發之初,陸鴻就準備了許多保命的符籙用來保護這位出身名門世家的少爺,哪曾想這一路上讓陸鴻保護的次數屈指可數。


    陸鴻抬眸瞧了一眼在跟藍菩牛和火靈馬一起的灰靈狼笑說道:“想不到我這五品的灰靈狼打起架來也不弱。”


    蘇永安側眸看了一眼。


    這頭灰靈狼說是在幫忙,不如說是在狗仗人勢,有著下玄階的藍菩牛和中玄階的火靈馬在,即便有妖怪想傷害到灰靈狼,也要想先過過藍菩牛和火靈馬這一關。


    灰靈狼更大的作用就是在藍菩牛和火靈馬的腳邊嚎叫,拉仇恨引得更多的妖怪過去,讓蘇永安和司空徽這邊的壓力小一點。


    而小烏則是一直跟在蘇永安的身後,雖說沒有幫上什麽忙,但同樣也沒用添上什麽亂。


    “要是陳北離能活著出來,他把我那一瓷瓶的地元乳汁喝完的事也就算了。”陸鴻望著橫躺在地麵上的赤紅百足蜈蚣精輕聲說道。


    蘇永安抬眸看著赤紅百足蜈蚣精的腹部平靜問道:“難道不是你故意讓他全部喝完的嗎?”


    陸鴻小聲嘀咕說道:“地元乳汁可是很珍貴的,我哪會故意讓他全部喝完呢?”


    蘇永安輕輕一笑。


    在赤紅百足蜈蚣精的腹部,陳北離的身體每時每刻都在溶解和再生兩張狀態徘徊。


    劇烈的疼痛都會讓陳北離的眉頭時不時皺起。


    但他仍是一聲不吭的往赤紅百足蜈蚣精的腹部走去,沒有想著劃破赤紅百足蜈蚣精的腹部逃離出去。


    陳北離清楚既然這赤紅百足蜈蚣精的斷手能再生,那麽它其他部位受傷也會有極大可能性也會再生。


    與其逃避一時疼痛,倒不如找到徹底解決這頭赤紅百足蜈蚣精的辦法。


    修煉成精的妖都會有妖丹。


    這件事陳北離也曾在錦鳶衛時了解過。


    好在這頭赤紅百足蜈蚣精的內部並不像它的節肢一樣繁多,體內中央有一條直通道,能讓陳北離一直順著走下去尋找妖丹。


    陳北離低眸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身體,白骨森然的五指緊握著淩虛劍。


    一個眨眼瞬間。


    他血肉模糊的身體又開始飛速痊愈,白骨森然的五指又有皮肉再生,肌膚恢複的酥麻癢痛讓陳北離微微有些難受。


    但又是一個眨眼瞬間。


    他痊愈的身體又開始浮現腐蝕的劇痛,潰爛的疼痛讓陳北離的思緒和意識有些飄遠。


    多久沒有這麽痛苦過?


    陳北離將淩虛劍當作拐杖一樣刺入赤紅百足蜈蚣精腹腔嫩肉,步伐堅定的往前走著。


    他身上衣服和履鞋都已經徹底融化,連渣都不剩下。


    唯獨隻剩下那柄劍鞘。


    五年前?


    十年前?


    還是十五年前?


    陳北離已經記不清了,他的記憶裏除了那些一聲聲冷漠的命令,就是支離破碎鮮血淋漓的屍體。


    以及……


    死亡來臨時的那一雙雙驚恐害怕,求饒哭泣的雙眼。


    死亡真的很可怕嗎?


    陳北離腳下一滑,他低頭看著自己被溶解的腳掌,森然的足骨站穩在這並不平坦的腹腔有些吃力。


    但還是能走。


    陳北離已經記不清幼時的事情,他唯一能記得最遙遠的事情是那雙流著眼淚,瞳孔放大的眼睛。


    眼睛裏的情緒有哀求和狠厲,也有恐懼與不甘。


    這是一雙與自己同齡人的眼睛,也是一個與自己正在進行生死搏殺的七歲孩童的眼睛。


    他要殺他。


    而他殺了他。


    陳北離的記憶忽然一陣閃動,那位蘇家少爺的身影緩緩在陳北離的記憶裏出現。


    “它要吃我,我殺他,不過分吧?”


    這位蘇家少爺曾經在那間落腳客棧房間裏說的話語忽而清晰起來。


    過分嗎?


    不過分。


    陳北離的意識又忽然飄遠,飄到了一場瓢潑大雨的雷雨天。


    即便這瓢潑大雨使路邊的街道蔓延成溪,水流幾乎都要淹到房屋裏的門檻裏,都難以衝刷幹淨流淌這座小鎮的血跡。


    屍體已經不是密密麻麻,而是堆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屍山。


    唿嘯的風聲像是冤魂在哀嚎。


    他又活了下來。


    在這兩千人的廝殺之中,他又活了下來。


    他的身上有許多致命的傷口,或深或淺,可最後站在這裏的隻有他,死亡似乎離他很近,又似乎離他很遠。


    這死的人裏有與他朝夕共處的玩伴,也有與他肝膽相照的兄弟,更加有他如膠似漆的情人。


    這過分嗎?


    似乎過分,又不過分。


    因為他們想殺自己,準確來說他們不是想殺自己,而是想奪得那柄劍。


    淩虛。


    這柄聽起來清雅脫俗的劍名,卻被他這種人握在手中。


    陳北離低頭看著手上的淩虛劍,手掌緩緩握緊淩虛劍,輕聲說道:“你們妖都會蠱惑人心嗎?”


    哧。


    陳北離沒有抬頭,他的劍已經刺了出去。


    “我會做錯事情,但我不會後悔。”


    陳北離望著麵前的縮小般的赤紅百足蜈蚣精,他的手臂連同淩虛劍被赤紅百足蜈蚣吞了進去。


    哢嚓。


    赤紅百足蜈蚣精直接將陳北離的手臂咬斷。


    “厲害的從來不是我,而是這柄淩虛劍。”


    斷手的陳北離看著麵容流露出一絲得意的赤紅百足蜈蚣精輕聲說道。


    赤紅百足蜈蚣精眼睛驟然一睜。


    它的身體驀然出現宛如蛛網一樣蔓延的裂痕,裂痕縫隙之中一縷縷血光和火光交相輝映。


    砰。


    爆炸聲響起。


    赤紅百足蜈蚣精已經不見,一顆赤紅紅紋裂痕的妖丹掉落在這緩緩停止唿吸的腹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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