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有種!”李峰怒氣衝衝走到卜凡近前,用手指戳著卜凡的腦門說:“你真要能考出高分,我也學狗叫給你聽。”


    卜凡急忙滿臉堆笑,硬著頭皮說:“老師,我是說著玩的,千萬不要當真呀!”


    “可我已經當真了,怎麽辦?”李峰臉一拉手一攤說,“也不指望你考多麽高的分數,總分600分以上算老師欺負你,總分過500吧。如果過不了500分,讓你學狗叫便宜了你,你就請我吃個燒烤,最近很火的那種。”


    卜凡瞪著無辜地眼睛,可憐巴巴地說:“老師,咱們不這樣玩行不行?我給你賠禮道歉行不行?”


    李峰斬釘截鐵地說:“好像不太行!咱們還是愉快決定了吧,讓我們一起期待你的好成績!”


    這時,第九中學的孫玉強站起來抗議說:“你們有話出去說好不好?高考時間,分秒必爭,我們要安靜,我們要答題!”


    話不能說,事兒就這樣定下來了。


    卜凡心想,完蛋了,這次注定要破財了。


    他覺得這兩天直接掉進賭窩子裏了,昨天和一中的學霸賈前程打了賭,賭的也是高考分數,輸了也要學狗叫。


    看來他是學渣這個事實已經非常深入人心,柿子撿著軟的捏,現在是個人都敢拿著他的考試分數說話。


    沙沙沙,沙沙沙。


    周遭響起了急促地書寫聲,對於卜凡來說,宛如四麵楚歌。


    他填完姓名、準考證號碼等信息後,拿著筆足足發了一刻鍾的呆。


    滿眼的文字都認識,可是空白處填寫什麽,卻似是而非,滿腦子搜索不出答案填進去。


    李峰慢慢踱到卜凡身後,看到一片空白的答題卡,神清氣爽起來,在卜凡耳邊輕聲調侃:“看樣子,燒烤我是吃定了。”


    頓了頓,李峰又補刀說:“其實,我學狗叫挺像挺好聽的,可惜你聽不到了。”


    卜凡聽了,隻能認命地“嗬嗬”,不置可否。


    可能是逆反心理的作用,他心裏忽然生出強烈的渴望,非常希望聽見李峰學狗叫的聲音。


    可是他也心知肚明,聽到的可能性等於零,除非奇跡發生。


    而所謂奇跡,就是可能發生的事情,能夠發生的,都不能算奇跡。


    胡思亂想了一通,卜凡的心思又迴到了考場上。他不得不下了一個決斷,把空白處填滿,不問對錯。


    交白卷並不是任意一個人就能做得出來的事,因為那需要強大的內心和無上的勇氣。


    卜凡是一個學渣不假,但是他還沒有一渣到底,是一個羞於交白卷的學渣。


    說幹就幹,卜凡準備落下手中的筆,信手塗鴉。


    驀然,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一串七彩字符:


    是否開啟學霸檢索係統?


    卜凡下意識地選擇是。


    學霸檢索係統已啟動,是否檢索語文單科學霸信息?


    卜凡仍然選擇是。


    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個七彩榜單:


    學霸語文單科排行榜


    1.賈前程


    2.孫永佳


    3.孫玉強


    4.熊慶林


    5.王海亭


    6.趙誌向


    7.……


    榜單文字上又跳出一串問詢字符:


    是否選擇目標人物並切換視野?


    卜凡心念一動,選擇了排名第一的賈前程,眼前一花,出現了一張完成大半的試卷,姓名處赫然寫著賈前程。


    卜凡心裏一驚,下意識地抬頭觀望。


    講台上的兩名監考老師沒有留意他。李峰在察覺他的目光後,向他過來了,做了一個擼串的動作挑釁,然後又望向了別處。


    卜凡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眼前所見,正是賈前程現在的眼前所見。


    學霸視野,原來是如此的學霸視野,可以隨意切換,看到某學霸的視野所及。


    卜凡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嚐試切換了其他幾個人的視野,果然,他們眼前是什麽,卜凡就能看見什麽。


    “要你好看!”


    這句惡狠狠的話是卜凡在心裏說給李峰的。此時此刻,卜凡不管三七二十一,進入了自由切換模式,心念所及,一會兒進入某學霸的視野,一會兒迴到自己的視野答試卷。


    沙沙沙。


    沙沙沙。


    卜凡奮筆疾書,心無旁騖地答(抄)試卷。


    李峰注意到了卜凡的變化,不由十分詫異。


    剛剛卜凡還一籌莫展抓耳撓腮,眨眼間就如有神助胸有成竹了,其中必有古怪。


    不過,李峰略加思索便釋然了,他忍不住碎碎念道:“有的同學還算沒有傻到底。胡說強似無說,不會的題目,也可胡亂填滿,閱卷老師也會多少給點辛苦分的,不像交白卷,直接零分,沒得商量。”


    卜凡聽了李峰陰陽怪氣的話,心裏“嗬嗬”。


    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爭分奪秒筆走龍蛇書寫(抄襲),實在沒有閑工夫搭理李峰。


    切換到賈前程的視野,對照一道閱讀理解題目的時候,卜凡忽然起了一個念頭:這可是拿著賈前程的矛攻賈前程的盾呀!


    如果賈前程知道竟然是這樣的過程,得出那樣的結果,求賈前程的心理陰影麵積有多大。


    想一想已經足夠振奮,好多悅耳動聽的狗叫聲呀!


    卜凡抄襲,可不是簡單抄襲,而是高級抄襲。


    如果以卜凡是貨真價實的學渣為論點,得出卜凡是一個沒腦子的蠢貨為結論,那就特錯特錯了。


    卜凡在做學渣之前,可是做了許多年的學霸,年年全級第一。


    所以,借助於學霸視野,卜凡很快進入了學霸狀態,如魚得水。


    對於閱讀題目,不論古詩詞、文言文,還是現代文學、實用文,卜凡都能在廣泛借鑒各位學霸的觀點的基礎上,思考加工,確定一個最優答案。


    故而,卜凡的答案與學霸們的答案作比較,卜凡的答案明顯更高級一些。


    卜凡緊鑼密鼓做完閱讀題以及語言文字運用題,進入根據給出材料作文的環節。


    【材料】


    一艘宇宙飛船在廣袤的宇宙中航行,仿佛一粒毫不起眼的塵埃。沒有歸途,也不知終點在何處。


    公子小白是宇宙飛船上的唯一乘客,也是唯一的船員。


    不過,很快她就不是飛船上的唯一了,她是一位女士,還是一位懷孕的女士。


    在寂寥的太空中,肚子裏萌生希望的小生命,讓公子小白的生命中有了光。


    可是,就在公子小白做好了迎接小生命的準備之時,智腦發出警示:現有資源不足以支撐兩個人的生存所需,必須放逐其中一人,另一人才有希望等到可能會有的救援。


    如果兩個人共同生存,將會在短短十年的時間裏耗盡所有資源,機毀人亡。


    公子小白略一思索,做出了抉擇,似乎這個抉擇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


    【要求】根據給出的材料書寫一種結局,字數不低於800字,文體不限。


    賈前程寫了一篇散文,謳歌母愛,謳歌偉大的犧牲。結局是公子小白生下孩子,向智腦發出養育孩子長大的指令,便飲彈而亡。


    王海亭寫了現代詩,為探索宇宙的勇士獻上讚歌。


    孫永佳寫了記敘文:公子白生下小孩後自我放逐,嬰孩身負播撒人類文明的使命在獨自太空流浪。他在結尾處寫道:公子小白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她的無怨無悔的犧牲,為人類的繁衍、人類文明的傳播作出了重大貢獻。


    孫玉強也寫了記敘文:早慧的胎兒主動終止生長。經曆流產之痛的公子白,繼續在太空中漂泊,尋找渺茫的希望。他用華麗的文本,用排比用比喻用通感等等修辭手法,論證了人性之美。


    熊慶林則給出了另一種結局:成年人的世界不做選擇題,都要。公子白生下嬰兒,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幸福生活了十年。就在他們做好準備迎接死亡的擁抱的時候,意外到達了某個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


    卜凡看著他們的文字,每每看到描述母愛偉大的段落,他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抑製不住地在心裏“嗬嗬”。


    拋開了他們所能想到的可能,卜凡獨辟蹊徑,設定了另外一種結局:嬰兒於休眠艙裏在沉睡中長大,當她被智腦喚醒,智腦告訴她,她的名字叫公子白,目前她的肚子裏懷有一個即將足月出生的嬰兒。


    犧牲並不存在,偉大也不存在,存在的隻是智腦無比精確的運算成果,以及精準運行的程序達成的後果。


    為了完成傳播人類文明的使命,在無窮無盡的太空裏,公子白需要無休止地自我複製……


    公子白本身就是一顆人類文明的種子,像一顆蒲公英的種子,等待著陸,等待生根發芽。


    當卜凡一氣嗬成這篇800的敘述文本,卜凡放下筆,才察覺到手腕又酸又軟。


    這才是獲得感滿滿的一種酸爽啊!


    卜凡想仰天長嘯,宣泄內心慷慨淋漓的暢快。


    可是,卜凡警覺地意識到並不能,他在神聖的高考考試現場。


    或許之前的他可以嚐試,破罐子破摔,被驅逐出考場也沒什麽損失,沒準還能在他的學渣傳說裏平添一筆濃墨重彩。


    而如今,他剛剛完美完成了語文試卷,反而不能隨心所欲了。無欲則剛,在這個考場上,他有了欲,便剛不起來了。


    忽然,卜凡心中一動,想起了自己的難兄難弟。


    市第十一中學廣泛流傳著“朽木三俠”的傳說。


    所謂“朽木三俠”,分別是卜凡、初炫宇和竇浩然三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三個人同進同出,一起翹課,一起闖禍,一起受罰,一起成績墊底。


    級主任張誌光見他們屢屢犯錯屢教不改,便送給他們這個稱號。


    他們三人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欣然接受了這個稱號,並一度成為他們犯錯及考出壞成績的依據。


    我們是朽木,我們不可雕,我們不犯錯誰犯錯?


    我們是朽木,我們不可雕,我們不考砸誰考砸?


    滿腔全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豪情與悲壯。


    現在,卜凡答了一份完美的答卷,便開始操心兄弟們的答卷了。可是他們兩個都是大學渣,恐怕學霸視野無法查看學渣的視野。


    不過卜凡決定試一試。


    試一試又不花一分錢,萬一能查看,那就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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