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哪裏?為什麽我可以聽到你們的聲音。”沉默片刻後,孟齊輕輕的問道。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你在哪裏,幾天之後,你會跟著你的媽媽去一家公司報道,是不是?到時候,我們會見麵的。”


    薄片掉落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孟齊怔怔的看著那個薄片,剛才如同幻聽一樣的聲音有忽然消失。


    緊接著,一個微弱的亮光在他的眼前閃爍,是眼前已經爆炸過的薄片發出來的,


    他不禁遮蔽了刺眼的光,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圓形薄片重新恢複到了完好無損的狀態。


    “……這怎麽會這樣?”孟齊的驚奇的看著眼前,是的,薄片根本不是爆炸後的痕跡,眼前的圓形樣子,就跟當初收到的時候一模一樣。


    孟齊將薄片裝在了一個布袋裏,然後放進了自己的背包裏,一切都需要見到他們來才能解釋清楚,他看著房間了的一切,然後將目光落在了被他外力破壞的窗台上。


    猶豫了半刻後,他起身走到了窗台旁。然後將它緊緊的鎖上了。


    這個晚上,孟齊沒有入睡,他躺在床上,整晚都是自己和春雪,還有何國敬兩人相遇時候的情景,當時的他坐在炸雞店裏吃漢堡,他還記得自己當初為了完成作業而拚命努力的樣子,


    漢堡是什麽味道,當時喝了什麽飲料,他沒有了印象,但是何國敬遞給自己的調查問卷時的內容他現在還記得——對於未來自己的人生計劃和想要實現的夢想,


    這是自己無數次被身邊的人詢問的問題,孟齊從來沒有細想過,他的一切已經被安排得妥妥當當。


    如果有什麽夢想可以實現的話,那就是來生的時候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吧。


    孟齊整晚輾轉反側,看著窗外的天慢慢的變亮後,這才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能夠進入沉睡的狀態是孟齊奢望的,自從大學以來,他就從未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而此時發出細細鼾聲的孟齊,如同熟睡的孩童。而兩個被放置在他背包的圓形薄片,


    此刻也在發散著微弱的亮光,光芒像是在透射出一股低頻的能量,能量圍繞在孟齊的四周,被他緩慢的吸收。


    那一天終於到來,天剛微微亮,客廳裏便傳來了聲響,孟齊知道今天便是那個特殊的日子,這是他走入社會後正式開始的第一天,


    接受家人的安排,然後輕鬆的進入到一個規模龐大,社會影響力強大的單位,在無數個同學的傾羨目光下。


    也在父母虛榮無比作祟的心魔之下。孟齊需要接受這樣一個普通的一天。


    飯廳桌上擺上了各種各樣的營養豐富的早餐,孟齊在母親的‘期望’的視線下吃完了早餐,然後穿上被安排好的衣服和鞋子。對於母親來說,完美的一天正式開始。


    出門,進電梯,然後上車,接著,一路上是母親滔滔不絕的各種官方問候語,孟齊坐在後座,聽著一旁母親的教導,比如進公司時的無數禮儀問題。


    他就像是一個剛入學幼兒園的孩子,時時刻刻的按照規章製度來表現自己的一天。


    “媽,我知道了,你不用反複的說。”孟齊的煩躁從起床的第一刻就開始,從他踏出自己的房間的第一步,看到為自己準備的滿桌的豐盛的早餐,然後迎上母親的期待的臉開始,孟齊就在努力的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在強忍著自己去屏蔽掉眼前的一切,隻是認真,努力的關注自己均勻的唿吸,隻有這樣,他才能保持平靜。


    可一路上的母親太呱噪,他想要戴上耳機,但是根本不被允許。如果他沒有任何反應,則更會受到職責。


    孟齊握緊自己的雙手,心中的耐心在最後一個消逝,他扭過頭,看著目前淡淡的說道:“我想安靜一下,可以嗎?”


    “……”孟齊的話讓母親詫異不已,她對孟齊的反應沒有半點準備,這不應該是自己的兒子可以說出來的話,她驚愕的看著孟齊,半晌後,問道:“你說什麽?”


    “我想安靜一下,可以嗎?”孟齊重新道,隨即閉上了眼睛。


    “你這是什麽態度!”女人突的叫道:“我在教導你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員工,這些都是對你有利的,你是我的兒子,在你成叔叔麵前,你更要表現得麵麵俱到,做個得體的人。不要丟我和你爸爸的臉麵。”


    孟齊皺著眉頭,耳旁尖銳的聲音像是要刺穿他的耳膜,他猛的抬起手,捂上了自己的雙耳。看著他的舉動,女人的憤怒油然而起,猛的搬開了孟齊的雙手,怒斥著。


    “看著我!孟齊!我說看著我。你今天是怎麽迴事?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女人狠狠的將孟齊的身體朝向自己的跟前,讓孟齊被迫看著自己的眼神。


    “看著我!”


    胳膊傳來疼痛的觸感,是女人的指甲掐著自己的動作,他無奈的睜開自己的眼睛,然後直視著眼前的女人,窒息的氛圍,他能感受到母親無法掩飾的怒火,


    在她的認知力,孟齊不得出現半點反抗的意圖,就連簡單的一句拒絕,都不應該發生在他們倆之間。


    “從畢業那天起,就感覺你不對勁,你知道你已經畢業了嗎?現在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為什麽你就一點都不知道它的嚴重性。你現在是在怪我囉嗦,怪我說的太多了是嗎?”


    “……”


    “說話!你到底在想什麽?”女人狠狠的盯著孟齊,眼中的光像是一把尖刀,仿佛下一秒就能將他肉體撕開,然後將所有的內髒都攤開在陽光之下。


    孟齊皺著眉頭,心中有一股無法言語的能量,它們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想要掙脫開來,但這股力量被更強大的軟弱拉扯著,阻止他接下來的舉動。


    他看著後視鏡,可以清晰的看見司機慌亂的神情,汽車還在寬闊的馬路上疾馳,移動的速度在表明一切都是真實的情景,現在的時刻是正在進行的。


    “我……對不起,我錯了。”孟齊卑微的聲音響起,這是他努力掙紮後的聲響,在他體內的兩股力量的對抗中,他的本能再次發揮了作用。


    “我隻是有點累,因為太緊張了,所以才這樣的,我不該這麽對你的,媽。”


    “真的?”女人的怒火瞬間減少,她扶著孟齊的手臂,輕輕的撫摸著。


    “嗯,真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不能給你和爸爸丟臉,成叔叔的公司是很厲害的,我一定要這裏好好的表現,不僅僅是為了我,更是為了你們。你們倆為了我,付出了這麽多,我一定要認真的工作,給你和爸爸爭光,為我們的家族增光,


    要全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們倆養了一個最優秀,完美的兒子,我要成為你們倆的驕傲。”


    孟齊的話成功的讓女人露出了笑臉,這就是她想要聽到的,他當然知道該怎麽表達出來,這個畸形的家,在孟齊的眼中,早已經不成堅固的模樣。


    隻需要一句尖銳的話,就能將它們摧毀。


    “知道就好,兒子,你知道我們的用心就好,這麽多年,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你,為了你的將來著想,我們想要讓你以後的路,能夠走的更順暢一點。你明白我們的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嗯,我知道的。”孟齊點點頭,然後再次問道:“媽,我現在想休息一下,可以嗎?”


    “好……好……那些先休息一下,一會到了你成叔叔的公司我在喊你。不要緊張,我在你身邊,什麽都不怕,知道嗎?我會替你解決的。”


    孟齊閉上了眼睛,耳旁終於清淨了,這短暫的寧靜時刻來的太艱難,心中的那股力量還未消去,他還不夠完全掌控,隻能任它們在自己的體內互相抗爭,


    贏得勝利的一方才能主宰他的身體,然後做出它們的舉動。


    數多年來的孟齊,體內的軟弱贏得了無數次,偶爾幾次的強烈抗議主導了這場戰爭,他以為會有所改變,但也隻是短暫的瞬間,


    一切都迴到了起點。在孟齊的短暫人生裏,在被父母壓製的這數年來的時光裏,他知道自己的反抗不會有勝利的那一天。


    也因為這樣,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虛無和悲憫的現狀。


    骨子裏的懦弱是他奉行的方式,從學生時代開始,他就要迎合所有的人,露出禮貌得體的笑容,成為學校的代表,是全身無任何缺點的棟梁之材。


    即使是麵對脾氣暴躁的人,和背後辱罵自己的學長和老師,孟齊也隻能用唯一的方式來麵對,那就是求全。用卑微的,懦弱的,低劣的,悲憐的,無論是什麽,


    他隻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讓事件平息下來,隻有這樣,才能維持他需要樹立的美好形象。


    汽車在一個平穩的街道旁停了下來,一幢氣派的高樓顯赫的樹立在他的眼前,大樓的廣場上,是裝飾華麗的模樣,安保人員整齊的站在大門兩側,


    整個大樓透著嚴謹的氣息,孟齊早在停車前就感受到了。


    新公司的規模和影響力是整個城市之最,這是母親的原話,它們有最好的科技發展,是未來的焦點,更是無數人都羨慕的生活原型,


    母親將所有的讚美都給了這個可以幫助自己的公司。他看到她眼中的期待的目光。但是孟齊的內心裏隻有無止境的排斥。


    他想要抗議那些虛榮的表麵,想要對麵前即將發生的說不,想要打開車門就逃離這裏。


    “兒子,到了,下車吧。”耳旁的清淨消失了,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不得已再次來到顯示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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