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窘迫不堪的情緒,尷尬的落在岩晉的臉上,他與劉玲之間不過寸許的距離,左右都是牆壁,稍微分開一點就等同於出了凹槽,所以不得已也不能推開她,隻是心中狂跳,內心驚叫:劉玲!她!她沒死?她,她還活著!可是我,之前,太好了!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從劉玲的眼中,岩晉看到了冰冷,看到了冷漠,看到了絕情之色。整張臉布滿了木訥,布滿了麻木,布滿了距離。


    岩晉本待從震驚中轉為喜悅,又由於她的神情,漸漸消退了諸多情緒,轉為疑慮:她這是怎麽了?該不會是對我有什麽成見?或者是誤會?難道她把我當成了仇人?她是恨我嗎?


    正值胡思亂想,劉玲抓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掐住,力道顯是虛浮,卻不足以致命。


    岩晉愕然,滿臉無辜,在心裏想道:是啦,她把我當成了仇人!她居然把我當成了仇人?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劉玲熱淚盈眶,咬著淤青的嘴唇,像有什麽難言之隱。


    兩人正僵持不下。


    忽聽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喝道:“在這洞中的原來是一對癡男怨女!你們是誰?為何藏身此處?又為何自相殘殺?”


    岩晉脖子被劉玲掐住,無法答話,滿臉成了豬肝色。他隻知麵前這個憔悴的少女,要殺了他,他卻無力反抗。由於岩晉從未練過武功,至於卷入這場江湖之中,全賴七歲那年的一次巧遇,所以勢頭上頗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白精神。雖然劉玲掐住了他的脖頸,卻因為忽然間的肢體接觸,他隻感頭暈目眩,浮想聯翩,眼中被她那淤青鮮紅的嘴唇,烏黑亮麗的大眼,迷糊了各種不適,隻剩下一個聲音:劉玲,劉玲,劉玲。為什麽?為什麽那麽想我死呢?難道是因為大師兄?你還念著大師兄,他要把你掐死,所以你也要掐死我嗎?是這樣的嗎?是這樣的!原來是這樣的啊?


    絕望心寒的感覺,直擊胸口,隨著唿吸的減少,一股難言的悲傷與無奈占據了岩晉的整個內心,他想:這女子當真是奇怪,明明救她的人是我,她不心存感激,還想,還想殺了我?!殺了我呢?!


    抑製住胸中諸多情緒,最後化為視死如歸:好吧,殺了我未免不是一件幸事,這樣我就能與家人們團聚了,他們在天上看到這一幕,相信也能理解原諒你吧。


    整個身體隨之一鬆,臉上的表情從開始的疑惑震驚轉為一死了之的寧靜。


    老者舉著火把,對著二人,勸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一把拉開了劉玲。


    岩晉因為失去支撐依靠,陡然間一空坐到了地上,屁股一痛,在那凹槽中摸到了一個飾物,隻是低頭看了一眼,確認那是玫戒指,心想:當是劉玲落下的首飾,待會擺脫了這個老頭就還給她。


    隨手塞入胸前口袋中,見老者扯過劉玲,用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忙道:“老頭!快快放開她,要不然我跟你拚了!”


    老者道:“怎麽心疼了?小兔崽子,爺爺我今天晚上不弄清楚,免得給本幫留下禍患!”


    岩晉隻道這人誤會了劉玲與自己的關係,替大師兄劉竟出頭來的,趕緊解釋道:“別弄清楚,我,我和劉玲隻是正當男女關係,沒有那個意思,再說了我才十四歲,她比我大,我們不可能的,我也不會跟她大師兄搶,我知道,以我的能耐,還不足以配得上她。”


    老者看看劉玲,忽然往後一躍,跳出丈許,大刀橫在身前,上下打量了劉玲,用下巴指著岩晉道:“她是劉玲?!”


    岩晉點點頭道:“是啊,不關我的事,因為先前,所以我才,衣服是,我知道錯了,可是之前……”


    話還沒有說完,劉玲瞪大眼珠,伸手又來掐他脖子,叫道:“閉嘴!”


    老者此刻也是伸手抓住了岩晉的嘴巴,他與劉玲相互很有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忽然棄刀捂住口鼻,頗為警惕的打量劉玲,退開丈許,下巴指著岩晉大聲道:“你又是誰?!”


    岩晉覺得莫名其妙,心想:莫非這老頭認識劉玲?如此忌憚她?現在突然遮住臉麵?難道老頭,怕她?


    張口道:“我是……”


    劉玲用力堵住他的嘴道:“不許說出來!”


    老頭反而又往後退了幾步,幾乎移到了洞口,再要退,恐怕會掉下洞去。老頭撫撫胸,連遮住口鼻的動作也忘了,深唿口氣道:“嚇死老子啦!”


    這句話說的聲音不大,卻因為洞內氣流迴轉,猶如天然的擴音器,所以岩晉與劉玲同時聽見了這句帶有僥幸的歎息。


    岩晉眼珠子在劉玲與老頭之間切換,心中很是好奇:他怕什麽?難道之前他倆打過照麵?


    正感一頭霧水,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充滿了疑問。


    劉玲突然:“咳咳咳!”連咳三聲。


    那老者想必是又往後退了一步,隻聽見他墜落山洞的哀嚎之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不過五秒,如隕石撞地球一般,稍眾即逝。


    迴音在山林間環繞。


    岩晉由於嘴巴被劉玲堵住,隻能用眼神射出了兩個大大的疑惑。


    此刻劉玲低頭打量了自身,望著身上那件並不合體的藍色布衣,鬆開了穿著白色內衣的岩晉,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她走到柴火邊,從一旁雜亂堆砌的枯樹枝中,撿起一根細長的樹枝,靜靜的挑動著柴火堆,火光映照著她那動人的麵頰,有種與她年紀不相符的滄桑。


    岩晉走了過去,坐在她旁邊道:“剛剛……”也不知怎麽,一種難言的悲傷從劉玲那消瘦孤獨的背影中流露了出來。


    劉玲把頭放在膝蓋上,望著火堆中來迴擺動的火,道:“別出聲,你聽,有笛聲!是我最喜歡的一曲《唯一》!”


    岩晉豎耳傾聽,什麽也沒有聽到,隻有火燃燒木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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