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空間。


    練武坪上,投影已經被石恆關閉,並把空間讓給了三人。


    兩大一小的身影,相互對視。彼此都沉默不語,不是無言,而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阿爸……阿媽……”小石昊稚嫩的聲音,聲音顫抖地說道。


    他如今八歲半,自記事時起,對父母的渴望,隻能在夢中相見,今日突然意外重逢,見到了那對熟悉的身影。


    他忘不了幾年前憶起的石都一戰,父親為了他大開殺戒,以戰矛怒殺為虎作倀者。也忘不了,母親帶著他遠走西疆,也不知道遠行了多少萬裏。夫妻二人一路上遭遇無數截殺,身受重創。


    依稀恍如昨日,繈褓中的他,被父親抱在懷裏,用手摩挲他虛弱的身體,想為他續命。


    他們卻沒有任何辦法,一路尋覓,找到了石族祖地,想為他尋找生機。可是卻黯然神傷,失落垂淚而去。


    他此時小腦袋一片空白,先是突破第十洞天,後是稀裏糊塗的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雙親。


    這就是阿恆叔給驚喜。


    思緒起伏,他的精神已然遊離,到了寰宇虛空的另一端,沉浸在朦朧記憶的長河中,流連忘返。


    “嗚嗚……是我!”小石昊邊哭邊大聲道,任著淚水流淌,大聲唿喊父親母親。


    “昊兒。”


    命運多舛的幼兒,現如今八歲,已經開辟了十洞天,這讓他們心潮澎湃,臉上雖有笑,但也有淚滑落。


    “無論時間怎樣流轉,無論空間如何變換,隨著時間推移,它隻會越發的深厚,直到化作獨一無二的印記,烙印在伱的靈魂裏。”


    “它與記憶糾纏在一起,它是動力,亦是源泉,是精神的核心。如若太上忘情,那便枯若朽木,靜如頑石。”


    “阿爸,阿媽,你們怎麽現在才來?小石昊等得好苦。”小石昊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說道,說著說著,肩膀又開始聳動,嘴巴咧了起來,淚珠往下掉。


    “阿爸……阿媽……”小石昊喃喃道,他才八歲,如今用小腦袋在秦怡寧的懷裏拱了拱,這是他夢中的情景。


    “昊兒,我的昊兒!”秦怡寧嗚咽。


    秦怡寧一把抱住小石昊,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這麽多年對幼子的思念,在這一刻盡情的宣泄,多年來,夜裏輾轉難眠,無數次從驚夢中蘇醒,枕畔皆是淚。


    如若放在幾年前,她才不會有這個閑功夫和他聊。


    “娘與你父親對不起你,我們應該早點迴來......”秦怡寧說著又落淚了。


    “你真是我的昊兒嗎……”雖已看了良久,但還是忍不住發出顫音,秦怡寧摩挲小石昊稚嫩的臉龐,癡癡的看著,淚水成串的滴落。


    而他自己的父母,卻不知此生能否再相見。


    另一個女聲從另一側傳來。


    小石昊遠在玄域的父母,已被他找到。


    石恆洞天內。


    石恆轉過身,星目凝眸,望著身後的二女,笑了笑道:“我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


    這麽多年,各種事紛繁複雜,今天與幼兒相見,思念幼兒之心,終於得以慰藉,可是內心最深處也有負疚、遺憾、愧對在爆發。


    微風吹拂的柳枝,發出沙沙的聲音,似是如那闊別已久的女聲,仿佛在細聲訴說著對他的關切。


    “阿媽,阿爸,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們,隻是,想你們......”石昊一邊抽噎,一邊開口,平日裏,見到小夥伴都有父母,他也會黯然神傷,而今得償所願。


    一道女聲伴隨著清氣,飄入他的耳際。


    秦怡寧一遍又一遍,摩挲著小石昊的稚嫩小臉,看著他,再想到繈褓時的樣子,又心酸,又高興,一陣落淚,一陣帶笑,有些遺憾,但沒有失落。


    “再後來……”柳神又看了一眼柳葉,輕柔的聲音,徐徐而談,開始一點點講著她誕生之初的故事。


    這一幕石恆並沒有察覺,因為他靠著柳樹根不是一兩次,隻是沒有像今天這樣,一直用大拇指摩挲著。


    石子陵摟住秦怡寧和小石昊,他沒有說什麽,強忍著想要宣泄的情感,身為父親,他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


    石恆則大咧咧的靠在柳樹根上,用手拍了拍隱隱有混沌氣繚繞的暗褐色樹根。


    石子陵夫婦兩人看到他,聲音發顫。


    兩人快速朝小石昊衝來。


    二女沒有看他,並步走向毛毯。


    恍惚間,一個和藹的聲音響起。


    小石昊自幼與自己相熟,他早已視如自己的子侄。


    “別老隻知道玩,快來吃飯......”


    而今因為他的緣故,柳神自身實力提升非常快,遠比從此同境界的自己強大。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三人又靜立了一會兒,最後石恆道行不夠,耐不住性子,開始拉開話題。


    “孩子,怪我們沒有保護好你......”秦怡寧哭泣。


    此刻他覺得好幸福。


    話畢,他就向毛毯走了兩步,然後轉身看向柳神和柳葉,用眼神詢問二女,可否願意。


    “阿嚏。”石恆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用手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吐槽道:“肯定是個女的,如果是男的,沒按什麽好心。”


    二女依舊如故,采用跪姿,對坐在藤籃旁的蒲團上。


    在相見的刹那,小石昊心中的酸苦便已消失不見,他能感覺到父母濃烈的愛,這種親情不是時間與距離就能斬斷的。


    “孤苦不是磨刀石,一路的風景才是,你也應該出去看看了。”柳神走向前,與石恆並肩,看向被柳葉栽種好的無數靈植,聖樹,仙種,緩緩言語。


    “阿恆,明天天氣變冷,要多穿衣......”


    “柳姐姐,葉姐姐,繼續跟我講講你們的經曆唄。”


    過了良久,一陣微風吹起,身後飄來沁人心脾的清氣,他點點抽迴遊離的思緒。


    夫婦兩人即開心又悲傷,即流淚又微笑,雖有些遺憾,但沒有失落,錯失了幼子年幼八年,一切不晚,還能陪他走過年少,看他成年。


    清氣隨風而至,石恆心中越發寧靜。


    不知何時,柳神和柳葉,出現在他身後,同他一起眺望璀璨的神曦星河,一切顯得那麽和諧而寧靜。


    柳葉挺著娉婷的身姿,走到他的另一側,說道:“別讓過往和現有的東西絆住了你的眼,向前幾步,你會看到更美的風景。”


    “阿爸,阿媽,我好想你們,嗚嗚......”小石昊淚如雨下,淚珠模糊了雙眼。他期盼這一日的日子,不多,也不少。


    他從儲物袋取出一塊毛毯,鋪在柳樹的樹根下,並且取出幾個果籃和兩個蒲團,放在毛毯上麵,繼續道:“上次太簡略了,我隻聽了個大概,這次要慢慢講,一天講一點就行,我有的是耐心聽。”


    夫婦兩人大叫,向前衝來。


    石恆眺望神曦星河,怔怔出神,此情此景,心中滋味繁複難言。


    小石昊擦掉淚水,挺著幼小的身體,衝了過去。


    “嗯。”


    仿若置身於夢中,這就是他們的昊兒,是他們逼不得已留在荒域的幼兒,而今終於得見。


    “這人之情感,為何不會隨時間而褪色。無視修為的高低,無視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反而越釀越純,越積越多彩。”石恆思緒迴身,輕聲說道。


    柳葉平平無奇的麵容,透著些不自然,縮了縮脫掉鞋襪的玉足,她沒有迴答石恆的話。


    石子陵則不斷摸著小石昊的小腦袋,小身板,為他健康成長而感到高興,忍不住想要大笑,可眼中又盈出虎淚,他急忙轉過身,背對著小石昊擦淨。


    這也使得,她越發像棵垂柳,而非被無盡壓力壓迫,四處尋求生路和超脫的仙王祖祭靈。


    “上次說的有些不仔細,你們因為一個神秘人的話,然後誕生去當祭靈的心思,那個神秘人是男是女都沒說,從那兒開始講吧。”石恆大拇指摩挲樹根,撿起他比較關注的點說道。


    他給石子陵夫婦二人留下手表的意義,就是如此。


    一陣清氣從他兩邊擦肩而過,他會心一笑。


    柳樹下,石恆撤去投影,眼睛有些泛紅,長出一口氣,心中滋味萬千。


    他看了看兩側的絕代佳人,他知道她們想讓他幹嘛。


    石恆手拿開後,柳葉雍容優雅的身子,微微放鬆,素手摘了顆靈果,放進嘴唇。


    一瞬間而已,兩人本已平複的身體,再次顫抖,張著抖動的嘴,卻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石子陵也是虎目蘊淚,唿吸急促難忍,摸著小石昊的腦袋,在笑臉中,滴落無數眼淚。這一刻,他們喜悅與悲傷,各種情感共存。


    柳神看了柳葉一眼,後者更顯不自然,也不理她,開口說道:“不知神秘人是男是女,人影隻出現一次,後來我再也沒有遇見過,或許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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