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南,真的不能留下麽?”


    這幾日,曹叡經常召譙周過來談話,言語之中也多次想要留下譙周,可譙周卻堅決不接受。


    “還請大魏陛下莫要再留了,周去意已決。”


    譙周內心中還在掙紮,這些時日,曹叡明確表示過,憑著譙周科舉的名次,留在大魏必然是前途光明,即便是身邊的杜瓊等人,也不斷的勸說。可譙周決意迴去,至少得讓自己頂著科考第二名的成績迴到蜀中去,讓那個貶斥自己的諸葛亮看看,看看自己的才學,然後再決定自己是否出仕。


    傳臚宴上,劉協出現,對著諸多士子舉杯敬酒,然後匆匆離場,讓譙周覺得自己受到的巨大的欺騙,巨大的侮辱。當初曹叡代漢的時候,諸葛亮口口聲聲的說著曹叡殺了劉協,可是劉協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麵前,這代表了曹叡代漢根本不是靠著殺戮,而是通過了禪讓才實現的。


    如果魏國的統治是合法的,那麽蜀中的那個漢又該如何自處?


    譙周如今雖然想明白了諸葛亮為何這麽做,可迴去之後如何做,卻是腦子裏混沌一片。而自己留在曹魏任職,自己在益州的家人,恐怕也會受到影響。


    可是譙周不知道的是,如今他取得了曹魏的科考第二名,消息已經在傳迴蜀中的路上了。眼下諸葛亮正在荊州和曹魏對峙,可譙周等人卻跑到曹魏科考,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不好的風向。


    “也罷,既然允南心意已決,朕也不好多留,指望允南能夠好好的保重自己,若是他日朕能夠揮軍南下,平定了益州,莫忘了你如今的榜眼之名。”


    曹叡言辭殷切,雙手死死的抓住譙周,不願意放開。


    臨了,譙周也不再開口說話,隻是想著離開。在和杜瓊等人告別之後,帶著那些沒有考上,又不願意麻煩杜瓊等留在曹魏的人離開了洛陽。


    “允南,你真不留在洛陽了麽?要知道你可是榜眼,隻要你留下,便是一個實職的縣令,或者是編修,如此離開,太虧了。”


    “多謝諸位勸解,可周還是要迴益州去的。”


    譙周說完了這話就不再言語,讓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仆人將曹叡的賞賜和贈送的路費都分了出去,隻給自己留下了迴去的路費,以及應急所用的少量金銀,這一番作為,讓譙周在迴蜀中的人群中得到了一個極好的名聲。


    ————————


    “姑父,這些時日,曹子丹和夏侯伯仁始終和那諸葛孔明對峙,而江東孫權也是厲兵秣馬,隻不知道眼下這個計策,能不能成功。”


    曹叡召了夏侯信一同前往校事府,有些事情還是到那邊去聊比較好,一些實物也都在校事府的保護之下。


    “隻要策動益州之人,前往譙周等人處詢問他是否見過劉協就夠了,隻要益州知道劉協還活著的人越多,那益州就會出現越多的不可變數,這些變數,你我控製不了,那諸葛孔明也控製不了。隻要益州人心散亂,那麽就是我等進攻益州的時機,一旦益州平定,則江東孫權不足為慮。”


    “說起這個,朕倒是想起了之前姑父要造海船,也不知道張智做的怎麽樣了,不如今日你我二人再去看看?”


    說完,就朝著校事府內的一處地方走去。


    看完了張智涉及的海船,曹叡心中懷疑這種船隻能不能成功,在商議讓人在青徐兩地將建設船塢,讓人先造兩艘試試看,再檢查了許多的器械,曹叡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對於這些東西暫時不能量產趕到遺憾,可是卻能夠要求工部等官吏先準備材料。


    “這些年,苦了你了。”


    看著張智始終隻能靠著輪椅行動,書房之內大多都是墨家和機關術的典籍,還有一些則是張智這些年自己寫的,夏侯信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張智也好久沒有見到夏侯信了,見夏侯信能夠坐下來,便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大哥你如今也不見得多好,三哥和我說了,你這身體,怕是,怕是,”


    張智已經說不下去了。


    “時日無多?”


    夏侯信將張智後麵沒能說出來的話說了出來。


    “嗬,能夠多活這麽多年,還做了這許多的事情,夠了。如今這模樣,恐怕也是逆天改命的反噬罷了,當時不顯,後必應驗。”


    “大哥何出此言?”


    “天道渺遠,非人力所能窺探吧。”


    夏侯信心中想著,這些年來,勇因為背叛死了,芨、薛明也死了,夏侯嚴少了一隻眼睛,而張智則是半身癱瘓,自己如今也落下了病根。


    “你好好的,好好活下去。”


    夏侯信和張智簡單的聊了兩句,然後便離開了校事府。


    ————————


    時光流逝,孫權再次攻打合肥,可是在滿寵、鄧艾、等人的防守之下,隻能飲恨長江,連續攻打了三個月之後選擇撤軍。


    陸遜從柴桑出兵,又被州泰死死的釘在了江夏城下。陸遜選擇分兵沿江而上,原本打算攻打江陵城,結果被孫禮所阻擋,最後因為運送糧草的船隻被孫禮派人焚毀,為避免糧盡兵散,陸遜隻能再次選擇撤退。


    陸遜此刻心中已經放棄了北圖中原的想法了,迴去之後,又在故紙堆中找到了當初周瑜留下來的兩分天下的構想,越發覺得周瑜當初構想的正確。


    於是再一次出兵,卻不再是從柴桑出兵,而是走陸路,和孫禮隔著長江在南岸對峙。


    隻有諸葛亮,始終還在秭歸和宜都和曹真、夏侯尚對峙。可他卻在不斷的催促著司馬懿,讓他加快永安城修繕的速度,至少要能作為巴東和秭歸的中轉站。


    “丞相,曹魏那邊傳來了消息,譙允南得了那科舉的第二名,如今正在迴來的路上。”


    諸葛亮正巡視完軍營,剛剛迴到大帳內,又看著下麵送過來的錢糧賬冊,大軍一動,每日消耗的糧草太多了,諸葛亮每日裏都會查看一番。


    “嗯?迴來便迴來吧。”


    取得了曹魏的科舉第二名又能如何?難不成,他譙周還能夠用曹魏的命令來指揮大漢的運轉麽?諸葛亮是絕對不會允許譙周出仕的,絕對不行。至於那些沒有考中迴來的人,諸葛亮也不打算用,如今就能夠跑去曹魏參加科考,那麽他日曹魏率軍南下,這些人會不會作亂響應呢?


    可思來想去,諸葛亮覺得,對於譙周這種人,還是不能放任,對於他還是應當嚴加監視,至少譙周迴來之前,曹叡對他如此殷切,說不得譙周迴來帶了什麽任務也說不定。


    沒準,明麵上是心念故土,可私底下是個什麽情況,誰知道。


    這下,諸葛亮是真的冤枉了譙周。臨迴來之前,曹叡是對譙周多有款待,可曹叡並不指望通過譙周來實現自己的目的。


    曹叡,信不過譙周。


    ————————


    譙周剛剛進入了巴東,巴東的士子百姓就開始過來圍觀,看看“出國”參加科考,還取得了第二名的譙周是何等的風采,巴東的街道上,開始變得極為的熱鬧,人頭攢動。


    “看俺,這便是我蜀中才子的風采,聽說他們此番北上參加科考那麽多人,可唯獨這位譙公子考了第二名。”


    “對,聽說那曹魏的國主曹叡,多次想要將譙公子留在北方,可譙公子就是看不上那狗屁曹魏的官職,一心想要迴益州。”


    “譙公子不貪圖富貴,心念故土啊。”


    “可是我怎麽聽說,他被諸葛丞相貶斥成了庶人?”


    “閉嘴,丞相自然是有丞相的考慮。”


    “對了,聽說這次曹魏的科舉傳臚宴上,那漢湣帝也出現了。”


    這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就在這樣的聲音中,出現在了人群中。


    “對,這事我也聽說了,他們這次科舉之前就傳了出來,說是漢湣帝也會出現在傳臚宴上,也不知道這譙公子有沒有見到。”


    “對,對,對,如今譙公子正好在,他又是第二名,若是那漢湣帝真的到了,那就一定見過。”


    “對,咱們問問。”


    人群中出現了這麽一個聲音,就立刻將羨慕和誇獎譙周的聲音蓋了下去,全部都變成了想要求證的心。


    這麽多的人裏麵,總會有人跳出來問的,終於,在一陣的討論之後,有人就擠到了隊伍的最前麵。


    “敢問譙公子,先前聽聞這次傳臚宴能夠見到漢湣帝,不知譙公子這次可曾見到了?”


    當這個問題終於被人問出來,原本所有人的討論,都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目光轉向了譙周,希望能夠從譙周的嘴裏得出一個答案。


    “敢問譙公子,此番可曾見到了漢湣帝。”


    這人似乎是不死心,又繼續出言問了一聲,這下子,人群中都聽清楚了。


    譙周被這個問題問在了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若是自己實話實說,那接下來會如何?可若是說謊,又不符合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君子之道。


    “漢湣帝還活著麽?”


    最近在看《圓圈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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