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番,”


    “我不想聽你叫我陛下!”


    一聲怒吼,整個客廳內又恢複了安靜,可離去的曹清卻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什麽。


    “身為天子,卻事事不能順心,我如今卻明白了,為何在封禪那天,山陽公會如此看我。這壓根就是一個牢籠,牢籠!而我卻沒有力量打開它。”


    “我不能決定我想要做的事情,任何事情,即便是想要和一個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也不能!你說說,我還是天子麽?還是萬民主宰麽?”


    夏侯信看著曹叡,心中不由得一陣的悲哀,從來沒有想過,曹叡會因為這些事情受到打擊,性格大變。這一刻心中極為苦澀。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仲元,你偏執了。”


    夏侯信壓住了內心的波濤洶湧,隻能盡量壓抑住聲音,用最平和的聲音說出這些話語。


    “姑父,我不快樂。所以我就要想盡辦法的快樂,你知道麽?當我支配這些人的命運、生死的時候,我就能夠感到快樂。”


    曹叡逐漸有些癲狂,自從登上了帝位之後,他就在不斷的妥協。自己想要均田,被士族和宗室阻攔,想要開科舉選拔忠誠於自己的人才,又被士族擺了一道;即便是撫養自己的夏侯信,也開始對自己畢恭畢敬,毫無親近。


    “真正的強者,不會向弱者拔刀。真正的智者,懂得隱忍,隱介藏形,以待天時,你和我們這些老家夥相比,最大的優勢就是時間,眼下你鬥不過,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呢?前漢武帝劉徹,剛剛登基的時候,不一樣麽?朝堂之上有外戚、功臣,皇宮內部還有太皇太後竇氏,皇太後王氏,可他不一樣一點點的忍耐,一點點的積累,抓住機會之後,最終成為君臨天下的王者,那才是王者。”


    “那誰是強者?誰又是弱者?是你還是我?這世道,弱肉強食才是根本,強者吞噬弱者,弱者支配作為羔羊,我是鬥不過那些士族,甚至還要被宗親束縛手腳,可對於這些奴婢,哈哈哈哈,他們在我麵前,不過是魚肉,是羔羊。”


    “我將土地分給他們,他們就必須得為我出生入死,不妨直接告訴你,那素心,家中老小都在我的掌握中,姑父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若是不收,那她就得死,她的父母兄弟也得死。”


    曹叡直接反過來逼著夏侯信做決定,似乎通過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讓夏侯信拋開自己的底線,就能夠撕開一條口子,讓夏侯信不斷的屈服。


    若是成功了,他一樣可以用各種辦法,讓其他人也不斷屈服。這些時日以來,校事府不斷的搜集這朝中大臣的隱秘之事,然後通過這些事情不斷的去催逼和壓迫,尤其是那些寒門出身,剛剛才步入仕途的那些人。


    那些人沒有根底,又想要拚命的往上爬,所以自己想讓他們做什麽,他們就會做什麽。還有那些士族出身的子弟,家中的家教再嚴,也會有些子弟不爭氣。


    可惜了,都隻是一些旁支,那些真正出挑的優秀子弟,還是被家族管的死死的。


    “你這是在逼我。”


    夏侯信的目光逐漸變得森冷。


    “逼你又如何?祖父說過,你這人,不貪財,不好色,不求名,不逐利,今日朕就想知道,你到底要的是什麽?看看你這家中,除了這些書以外,還有什麽?古玩字畫沒有,金銀玉器沒有,歌姬舞女也沒有,別告訴我,你要天下太平。”


    曹叡整個人抬起了頭,直接用鼻孔看著夏侯信,此刻,所有的束縛全部都已經放下。


    “我就是想要天下太平,即使我做不到,也許某一天,還會有人重新撿起這個理想,踏上這條路的。”


    “荒謬,你,你簡直不是人,對,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這一刻,曹叡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祖父麵對夏侯信的時候,那種無奈。


    “對,你不是人,不是人。你投靠我祖父也好,娶了我姑母也好,甚至是撫養我也好,你都是有目的的。”


    “哈哈哈,騙子,你是天下間最大的騙子,最大的騙子!”


    “你知不知道,隻要我一聲令下,就立刻可以殺了你?”


    曹叡似乎想到了最後的辦法,是人都會畏懼生死,即便是秦皇漢武,都在求仙問藥,目的就是擺脫死亡的威脅。


    “那殺了我之後呢?”


    夏侯信突兀的問了這麽一句,這句話就將曹叡給問的愣住了,殺了夏侯信之後,自己就能夠得到滿足了麽?


    不,殺隻是手段,讓人臣服才是最終的目的。


    “你覺得殺了我之後?你就贏了麽?恐怕迎接你的,隻會是無盡的空虛,還有挫敗感。當然,你一樣可以用我的死來告誡那些不肯服從的人,殺雞儆猴,不過如此。若是你今日真的想要殺我,那便動刀吧,沒有刀子,我給你找一把,可你不能這麽傷害你姑母,她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她視你如己出,你就忍心這樣報答她麽?”


    曹叡愣住了。


    “路還長,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不要因為一時得失就放棄了,如今你若是迷途知返,還來得及。”


    夏侯信可以想象,若是按照這條路走下去,恐怕自己在有生之年就能夠看到曹叡的下場。


    “朕沒有錯,朕不會錯。”


    這似乎是曹叡最後的倔強了。


    “沒事,一切都還來得及。”


    人要的是被教育麽?蒼白空洞的大道理,都不如一句還有機會來的更合適。


    “來得及麽?”


    “來得及,隻要人還活著,就沒有來不及一說,就從此刻,眼下做起就好。將素心召迴去吧,她在這裏,不合適。”


    夏侯信心中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要先將素心給弄出去,自己並不是聖人,也多虧素心和主院住得遠,若是太近了,常有往來,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夠忍住。


    “不行,素心,朕是不會讓她離開了,她就在這座府裏。”


    一聽到夏侯信第一件事情就是素心的去留,曹叡的疑心又立刻升起,狐疑的看著夏侯信,又斬釘截鐵的說道,不容反駁。


    “不過,朕可以將素心的家人全部都放了,那些這些年來忠於朕的人,朕也會放了他們的家人,讓他們得以團聚。”


    “恩威並施,才是王道。”


    看著曹叡如此,夏侯信麵上顯露出欣慰的神色,可內心中,卻滿是恐懼。他雖然也想過,影響和控製曹叡的想法,可如今曹叡的模樣,卻讓他心中產生了深深的戒懼。


    曹叡已經隨時隨地都能夠威脅到自己了。


    ————————


    一番爭執後,兩人似乎已經解開了心中的疙瘩。曹叡又恢複到了那個溫和的模樣,在見到曹清的時候,還說好久沒有吃過曹清做的飯菜,這讓曹清心中感動,立刻就跑到了廚房裏忙碌起來。


    曹清到目前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一直視曹叡為己出,雖然如今曹叡貴為帝王,可內心中還是將他當成當年那個無助的孩子。


    一頓飯上桌,毫無宮中禦膳那般精致溫熱,隻有實實在在的煙火氣。


    “朕決定了,每月都要出來吃一頓,姑母這手藝,比起宮中的禦膳房不知好了多少。最重要的,是在姑母這裏吃飯,吃得舒心。”


    這話讓曹清更加的高興了,連說叡兒若是喜歡,便是每日裏過來都行。


    夏侯信也在邊上沉穩而謙恭的說著,一如往常那般。


    席間,誰也沒有提起沒有在場的素心,這一頓飯,讓人看起來似乎又迴到了當初,沒有皇帝,也沒有衛將軍。


    就在曹叡放下了碗筷,打算再和曹清說說閑話,就聽到了外麵匆匆跑進來一人。


    “啟稟陛下,前方傳來消息,上庸城申氏兄弟勾連蜀逆李嚴,如今兵鋒直指長安。”


    曹叡聽完立刻起身,夏侯信也不在沉默,跟著曹叡就出去了,如此大事,自然是要召集群臣商議,而且此番是帶兵出征,夏侯信作為衛將軍,必然要參與。


    洛陽城在這樣的夜晚就這麽動了起來,所有在洛的文臣武將家中都動了起來,亮起了燈火,甚至有的人還架起了車架。


    “姑父,你先說說,此戰我該如何應對?若是長安被攻下,”


    曹叡想到了若是長安被攻下之後,天下震動的模樣,恐怕關中、關東多地都會不斷有人響應,到時候恐怕又要花費巨大的精力整頓內部,而剛剛才見效果的荊州和兩淮屯田,恐怕都會受到嚴重影響。


    “就看陛下想要如何了,戰爭,永遠都是政治的延續。”


    曹叡聽得這話,心中不由得一凜,似乎明白了夏侯信的想法。


    “如此,會不會太過兇險了?我大魏占據天下九州,又何必如此冒險?”


    “可大魏也是內患重重,就好比一局棋,若是不自殺,空出一片地方,又怎麽能夠重新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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